作者:春未绿
郭槐听到旁人夸奖,又自谦起来,李湛随口指着那边一间茅草屋道:“这马上要入冬了,这屋子还能住人吗?”
云州的冬天可不像京城的冬天,那是还要冷的,可以冷死人的,所以家家户户都是用石块做的屋子,再用泥糊住,这样十分保暖。
却见郭槐脸色有点难看,“说出来不怕您笑话,那是我有个侄女,因为喜欢沙峰,所以特意在那儿搭建的茅草房,平日不怎么在这儿住的。”
李湛恍然大悟,又岔开话题问他们平日里种植什么为生,市价如何,日子过的怎么样。郭槐才侃侃而谈,李湛听的十分认真,还问村里有没有什么困难的人,他要去看看。
“有倒是有一家,但他们家情况有些特殊,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在李湛的再三要求下,又说他拿了二十两银子过来,准备给村里人改善生活云云,这潜台词自然是要有这个困难户才行,郭槐看到二十两银子眼睛一亮,立马带他去了一家。
他们去的时候,正有个男人在□□上修着屋顶,男人生的很瘦削,浓眉大眼,脸上噙着笑意,让人很生好感。
“老叔来了。”
郭槐笑道:“沙峰啊,你又来帮狗蛋他们家啊,他们可都是多亏了你了。”
说完郭槐便跟李湛介绍起来,“这沙峰是个难得的热心人,狗蛋他爹去年出去做工腿断了,婆娘撒下孩子跑了,狗蛋的爷奶又生了病,狗蛋底下还有俩妹妹年纪都小的很,沙峰便一直过来。”
听说是县太爷来了,沙峰连忙从□□上下来,搓搓手,是个很老实的汉子。
沈睿见他皮肤是古铜色,人也老实的紧,只是看的出很古道热肠,他挪开了眼睛。
李湛也暂时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他看狗蛋家也着实可怜,便把二十两都给了里长,另外掏了一两银子给狗蛋。
郭槐见他没什么问题转身要走的时候,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李湛今日自然不会打草惊蛇,正要走出村的时候,却被人拉住衣角,瞥到手,他才没忍住骂人。
“真真,怎么了?”今天他让映真扮作他的小厮过来的,映真脸上眉毛加粗了,脸色呈古铜色,丝毫看不出来是女子。
只见映真道:“你没有看出沙峰是个女子么?”
啊?李湛不可思议道:“你猜的能有几分真?”
映真很有信心,“十分真,我说过我认人的功夫是一绝。”这个沙峰她知道,前世李湛即位后,漠北投降,还嫁了一位叫银城公主给某位宗室世子,她当时是肃亲王妃,宗正之妻,还去接过新娘子。
只是后来这位银城公主命不好,一直被冷待,听闻死的时候还是处女之身。
李湛不由得问:“你为何如此肯定你辨认人的功夫?”平时他可以宠她,但是大事要弄清楚,否则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映真脸色有些不好:“我爹头一次去剿匪,有人误报假信,还抬了尸体到我家来,说是我爹,不瞒你说我们家天都要塌下来了,我娘甚至存了死志,她本来娘家就没有婆家人又嫌弃她,我和哥哥还小,她没办法一个人抚养我们,我就怕我娘死了,后来才知道乌龙一场,所以我才开始学会认人。”
“见过一面的人,我都记得,而这个沙峰,我曾经见过她穿女装,我虽然不能告诉你是何时何地,但是她是女子无疑。”
她仰头望着李湛,希望得到他的认可,可为何他脸上这般淡定?
而李湛则是在心里尖叫,“天呐,我真真大人果然厉害,啊啊啊!”但是他眼角看到郭槐还转过身来看这边,只能佯装淡然。
可恶的郭槐老头,你看什么看,耽误我崇拜真真大人了,哎,好累啊,赶紧应付完这个糟老头子,否则我真真大人那幅求褒扬的表情,我都没办法回应了啊?
第69章 亲香(二更) 亲香(二更……
沈睿见李湛让他留下还觉得奇怪, 又听李湛道:“沙峰是个女人,而且身份绝对不简单,我交给你的任务就是好好监视她。”
啊?沈睿到底不比常人, 诧异一会儿就镇定下来。
但是一个月都无所获, 李湛不禁对映真道:“她怎么能一点破绽都不留呢?”
但凡女子还要来天癸,她都未露出丝毫破绽, 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李湛会把外面事情跟映真说,这是充分认可了映真不是寻常闺阁女子, 所以特意跟她说, 果然映真也不负所望, 出了一个主意, “我想她是知道有人在监视她,故而费尽全力也不会露出破绽, 她既然能过来做细作,想必也比许多人警惕,她既然每次都能适时出现, 你放心,等漠北人打过来的时候, 她不就主动出来了吗?”
这倒是, 放长线钓大鱼, 也是可以的。
再者映真觑着他, “或者你不想放长线钓大鱼, 就直接简单粗暴点, 查人就行。”
巧了, 李湛压根不想放长线钓大鱼,反正只要打仗细作无数,能摧毁一个就是一个, 最好是炸个蛇窝。
这个人一直无人发现,说不定就是个新的思路。
进了冬月,早早的太平县就下了一场大雪,今年却异常不同,漠北人居然没有来侵扰,他们似乎得知了某种消息。
此时,已经陷入僵局。
漠北人看来已经得知某种消息,有李湛在此,他们知道大齐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李湛一走,就未必了。
但是他们也不是怕李湛,而是怕他背后的皇帝,那么明明开国公父子守在云州,这些人不怕,却怕李湛,实在是耐人寻味啊。
好在没有战争,这对于太平县而言,就是一件好事,李湛更有精力处理内务,他似乎是天生的上位者,不过两三个月,就把这里整治的井井有条了,人也换了不少,县丞虽然保留着,但他也插了不少眼线进去。
映真则是吃了睡睡了吃,脸颊丰润起来,连上官氏都夸她气色好了。
“娘,这里的羊肉真的是一绝,我已经用大料去了腥味,再熬了许久,很好吃的。还有这个烤馍,好像说是掰开往里面放,配上辣椒油,那味道别提多美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到太平县这个地方,儿媳妇性格也变得豪迈起来。
上官氏有点不适应:“就这么掰着吗?”
“对啊,娘,就咱们娘俩,我就让她们弄个了羊肉汤,咱们喝的暖和了,再在炕上做做针线,或者休息下。”
上官氏就按照她说的,还加了点辣椒油进去,这是她头一次自己吃什么这么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的吃饭,吃完一碗,还意犹未尽。映真连忙又加了汤给她,她很快又喝完了。
别说映真被吓到了,就是上官氏自己也被吓到了,“还来一碗吧。”
“娘……”
“没事,好久都没这么吃了,这么吃起来人真的舒坦。”
映真笑,“好,我来跟您盛汤吧。”
上官氏喝着汤,就突然想起那个人,那个喊自己小胖妞的人,他骄傲的不可一世,却又似太阳一样烙在了自己心底。
可是他先走了,她也要学会忘记他。
这一晚上官氏睡的很沉,沉的睡到了次日的中午,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梦里不知身是客,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这个寒冬于映真而言十分幸福,她终于不用四处走动吃酒,生怕哪一个礼送的不好如何,惹得人家不好,或者是早早起来请安,难得的清闲。可是于李湛就不轻松了,因为沈睿那里终于有了发现。
“县丞的长子进了松洞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松洞?
李湛对他道:“你不必去了,先回来休息几日,我还有件事情交给你。”
沈睿挑眉:“为何不让我去?怕我被他们害死啊?”
李湛爽快承认,“是啊,你以为呢,你小子是独子,我能让你这样,再说了,我身边有更合适的人选,你已经做到我吩咐的事情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见他这么坦白,沈睿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垂头丧气道:“何事啊?”
“让你替我送贺礼去云州大将军府啊。”
“为何?”他又不是管家,送什么礼啊,虽然他出自大家,但最烦繁文缛节了。
却听李湛道:“你小子长的英俊啊,我不派你去派谁去,再说了,张家现在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不知道我过来了,我得看看他们这些人的想法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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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你说这个合适的人选是你自己?”映真看着他,又急切道:“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怎么能这样呢?”
虽说前世他最后很平安,还登上大宝,但今生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不能这样子就执着的认为他还是跟前世一样。
却见李湛摇头:“不成,我自己都怕,如何服众?再说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小半年,我四处走访,都没有任何破绽,好不容易有个漏洞,我怎么能不去?”漠北人每年都要过来抢东西,今年没过来,怕是憋着一口气,到时候只怕抢的更厉害。
甚至大月国谋了很久的脱离宗主国,入住中原,怕是指日可待了。
大齐的开元帝已经老了,毫无斗志了,继承人也未定,而大月国虽然国小,但是他们骁勇善战,比漠北人有头脑,利用丝绸之路的开市赚了不少银两,早已不是那个贫穷的大月国了,且从罗刹买了最厉害的火器。
他们正生机勃勃,而齐朝却垂垂老矣。
再有个漠北在旁虎视眈眈,李湛如何能够不急。
他决定了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映真什么都没说,只塞了一块肉干给他,“肚子实在是饿了,就拿出来嚼巴,你这个小傻子总是因公忘私。”
小傻子?好可爱的昵称,李湛抱着她转了个圈圈,“放心,保证会把事情办好回来的。真真大人,今天——”
映真捶了他一下,“不成,这次先欠着,等你活着回来,咱们俩再亲香,否则,你别想。”
李湛带着一脸失望,却又很强的求生欲走了。
也很黑,王大坐的马车换了三次,才到目的地,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是个臃肿的女人妆扮了,李湛如鬼魅一般跟着。
王大进去的时候,是被蒙着黑布进去的,和他同行的有十余人,守的严严实实的,连苍蝇都没有办法飞进去。
……
等了三天,王大才出来,一出来就被人敲晕了。
……
随后隔了几天,又送了一批人进去,这些人取下黑布那一个刹那,都不敢多看,全部低着头,李湛就混在其中,他们被带到一个地方,给一把锹就没日没夜的挖。
他们挖的同时也不停有人过来看,李湛原本想着难道是挖什么矿吗?还是挖什么宝藏。
后来才知道错了。
地上汩汩流动的是“石液”,“燃之极明”“水不能灭”“性质暴烈”、火速迅猛,尤其是做“引火毬”和“蒺藜火毬”等火器,他还记得“毒药烟毬”的配方就有这个。
正惊讶,却见有人团团将他们围住,领头之人,不是沙峰又是哪个。
“听说我们这里面混进来一个奸细,我倒要看看是谁?”他声音忽然尖细起来。
李湛暗道,王大已经被他秘密藏起来了,不可能有人知道,那么沙峰到底是从哪儿知晓的呢?
正想着,便有人上前道:“首领,要不要严刑拷打?”
却听沙峰嗓音又变粗了,“杀无赦,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已经得到线报,皇太孙混入其中,她面前的这些人相貌平庸,皮肤黝黑,很难分辨,她是可以拿这个皇太孙做诱饵,听闻他还挺得宠,齐朝的老皇帝对这个孙子是疼入骨髓,他父亲更是为了让他自由,宁愿自己死。
若是拿这个皇太孙做诱饵,肯定不少人来营救他,不惜一切来救他,可是她偏偏不愿意,这样的人要是死了就好了。
这世上总有那么多的不公平,她的姐姐就能安享荣华富贵,男人无数,而她却要隐姓埋名,性别都要改了,这种宠儿,她都不要给机会让他们活下去。
李湛余光暗暗看着沙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挟持了她,沙峰倒是惜命,“退下,你们都退下。”
“不,我们一起死啊。”
沙峰耳边轻飘飘的过来这句话,她的喉管都已经快被人抠破,本来还以为他只是挟持他,却没想到她遇到一个疯子了。
“你,你,我放你出去。”哪来的疯子,她可不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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