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因为这个,我们姑娘嫁进来被磋磨了许久,先头人家一大屋子人说话热热闹闹的,我们姑娘进去,大家都不理,日日做冷板凳,被妯娌们奚落也是有的。您别看孙淑人现下不错,当年可是送了妾给姑爷,也是成日挑三唆四,还有穆家死了的那个老贼婆子,把个外孙女弄进来,还在产婆上头动手脚,等着我们家姑娘难产咽气,还留个儿子给她那个生不了孩子的外孙女腾位置。”
“还有现在侯府那个老夫人,一幅贤良样,就是姑娘的嫂子,看着好,每逢到了恶事出头,都是让我们姑娘和姑爷去。连她家那个亲戚上门来,还骂我们姑爷是庶孽,她那娘家母亲,还是什么伯爵夫人,就咱们姑爷已经是一品大员了,还得捧着嫡亲哥哥,宗族有什么大事,姑爷还得忙前跑后。”
“就是这样的穆家也不是大姑娘保媒的,她保媒的那位如今住咱们姑娘隔壁,那也是头中山狼。只我们姑娘总记着大姑娘的恩情,自家一站稳脚跟,就时常邀何家表小姐过府玩儿,大宴会从没忘记她,也想替表姑娘说一门好亲事。”
说到这里,胡嬷嬷脸色变了,“但大姑娘却硬是要我们姑娘替表姑娘定一门高门显爵,不是说打着商量,已经是逼了。匆忙之间,我们姑爷还用了自己官场上的关系,选了几户人家,是她自个儿看上的大皇子娘家表弟。”
甄氏听到这里,木着脸,放下茶盏,“这事儿我知道,只是没这么详细。”
胡嬷嬷讪笑:“想必这事儿咱们姑娘也不会在信上说的太仔细,再者,咱们姑娘是个快意恩仇的性子,也不愿意弄这么阴私。”
“是啊,我生的我知道。”甄氏抬了抬下巴。
示意胡嬷嬷继续说下去。
胡嬷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儿,继续道:“咱们姑娘也有点恼大姑娘,可是对何家少爷和何家小姐却还是一样疼,但大姑娘却一直说刘家那三夫人如何,说什么放妾的事儿,要咱们姑娘去刘家压着刘三夫人不许给小儿子纳妾。”
“大姑娘说的轻巧,那刘家也是皇亲国戚,人家老夫人宫里宴会还进宫呢,大皇子对岳家亲近的很。再者勋贵人家本来就妾侍通房多,不说旁的,就侯府,除了咱们姑爷,哪个不是妾侍多的很。您还记得穆家老二吧?”
甄氏点头,“是那个”她用手比了个圆,意思是很胖的那个。
胡嬷嬷点头,“那个前前后后正经抬的妾俩个,通房三个,还有其余生了孩子还没抬姨娘的就五六个。统共十来个,谁又能说什么了。他还是家里最老实的呢。”
“又有隔房将军府的七爷,也是个闷棍打了都不出身的人,他原配庞氏还是庞贵妃的亲戚呢,您猜怎么着,这都有八个妾。”
她为自家姑娘叫苦,“您瞧瞧,这在勋贵人家是常理,又不像书香人家,都有个规矩守着。就这样,大姑娘埋怨我们姑娘不伸手,话里话外还怪我们姑娘不该说这门亲事。”
“那她怎么不退了?”甄氏冷冷的道。
胡嬷嬷不屑,“她哪里肯,先头大皇子被禁足的时候,她兴许起了心思,后来大皇子出来后,她跑的勤的很。”
……
接着胡嬷嬷又把姐妹二人闹翻,芸娘连牡丹婚事都没去。
“大姑娘往刘家那儿送了两个瘦马过去打擂台,偏那刘家人转念就把瘦马送给了别的高官,大姑娘这是花了钱给人家办事呢。刘家本就是彭城寒门出身,真要比还比不得我们夏家呢,哪里真的有什么规矩而言。”
“这些都还不打紧,她还说让咱们姑娘劝八皇子跟着大皇子——”
“胡闹。”听到前面还无甚波动,听到这里,甄氏才忍不住了。
姐妹间的嫌隙是小事,反正各自嫁了人,芸娘不搭理她就成了,可沅娘居然什么都不懂,还掺和起夺嫡的事情来。
皇上春秋鼎盛,即便大皇子作为嫡长子那又如何?他还没被封太子呢。
甄氏清咳了一声,“以前在家里还看不出来,只知道她有些野心,但是在婚事上又总是受她养娘的调养,什么四十无子方纳妾才是好的,故而我找的何天聪。如今她这个执念却到了她女儿身上……”
“这事儿——”胡嬷嬷想了想,还是说了:“我们姑娘良善,总说若非是大姑娘,她和穆家这门亲事也不会九曲十八弯的成了,故而,只是不理会罢了。”
“她不理会,我却要理会。否则,她怕是要坏事,这事儿你先不要同芸娘提,她有了身孕,诸事不便,还是我这个做娘的来。要不然到时候何家和夏家亲家都走成仇家了。”何家二老多本分的人家啊!牡丹这外孙,她虽然不如对姝丽这样,可也心里爱着。
再被沅娘搞下去,姊妹兄弟全散伙了。
甄氏说完话后,胡嬷嬷打了个冷颤,这位夫人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大热的天,胡嬷嬷背后却沁了一身汗。
第204章 面甜心苦(二更)
芸娘见甄氏带了这么些瓶瓶罐罐过来,“您这似怕我亏嘴啊?弄这么些好吃的给我。”
小罐子里都装着有酸甜腌制好的乌梅、糟小鱼干、咸香的鹅酥卷,还有糖渍樱桃,完全是她小时候爱吃的东西,也是甄氏亲手做的。
甄氏笑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想着你呢,辛辛苦苦的做了来,你倒是作弄你娘。我自然是怕你亏嘴,虽然你现在自个儿当家,但是这些小零嘴你做主母的也不好总是弄,又管着上上下下这么些人,娘这是想着你呢。”
芸娘忍不住拿了糟小鱼干就那么放嘴里,直呼过瘾,“要是我前面放碗大米饭,我两碗都吃的下去。”
“傻丫头。”即便这么大了,甄氏还是把女儿当娇娇娘疼。
午膳是甄氏陪着用的,姝丽也很高兴,她看的出来外婆很疼她,对娘也好,她们三人原本要孙淑人也出来一起用膳,但孙淑人很有眼色的拒绝了。
人家娘好不容易来看一次,她出去凑什么热闹。
就像孙家人过来,芸娘暂时陪会儿,好吃好喝招待着,但是私房话还得留功夫给人说。
不能没有眼色。
甄氏就道:“快临盆了吧?你爹这次候官恐怕还挺久的,我还能照顾你坐月子呢。”
她爹夏时延和穆莳很说的来话,可惜今儿穆莳忙,夏时延同女儿见了一面便匆匆出去了。
“那也好啊,您留下弟妹也高兴,她总说一成亲就过来京里,没在您跟前侍奉过呢。”如甄氏这样的婆婆少见,大多数婆婆都巴不得把儿媳妇留在身边,似甄氏这样会做人的少,其实让周氏过来和夏淇小夫妻俩过日子,时日久了,她自家还不自在呢。
做媳妇的哪个不想要孝顺的名儿?
和和睦睦,退一步海阔天空。
如果是旁人似夏时延这个年纪指不定就享清福去了,但她娘还是让她爹候官,为了什么?还不是二老的话语权。
靠着儿子媳妇吃饭,还不是矮人半截,有时候哪里是婆媳关系作怪,完全是权势不对等。
就像将军府二老太太对着公主儿媳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就像曾经的端敏郡主,作为婆婆的老夫人可是什么都不敢说,四房用度当时顶天了,她还装聋作哑。
这就是权利带来的一切。
甄氏能够想清楚这点,比什么都强。
“哟,这汤挺好喝的,像是岭南府那边的人炖的,那边炖的老火汤就是这个味儿。”
“还是娘见多识广,这是我们家爷特意请的煲老火汤的厨娘,一年三百六十日,从不重样,女儿都被养的油光水滑的。”
……
在女儿面前甄氏一律只说吃吃喝喝的事儿,等她午睡了,甄氏才去向孙淑人道别。
孙淑人笑:“有你在,儿媳妇也高兴,你们娘俩许久不见面,日后就多走动,我们西边有一处院子,那里桂花飘香,早就预备好客人住的,您来了,就来我们家下住着,要我说,再亲谁亲的过亲娘啊。”
难得孙淑人这样真心,她是以真心换真心,分出来住,她这个儿媳妇从来没有不孝顺的,对她那儿的份例也多,全府独一份。
她也投桃报李。
甄氏也不矫情,“成,等她快临盆的时候我过来,这几日我们京中还有些亲戚要走动,就不来了。”
她那儿媳周氏是个本分人,轻易也不会说谁的不是,她还是喜欢和女儿一处,女儿叽叽喳喳可以一直说话,多好玩呀。
孙淑人也是个爽快人,“我也等您来,实不相瞒,隔壁几家都是住着年轻人,说也说不来一起。”
同龄人还是喜欢和同龄人玩儿,许仙姑人不错,可也是个年轻人,和儿媳妇谈的来,和她老人家也说不到哪里去,她说的戏人家也不大知道。
从女儿这里出去,甄氏笑道:“芸娘能收服她这婆婆,还真是不错。”
孙淑人以前可是送过妾,还敌视过儿媳妇许久,那时甄氏头一次去侯府,可没这个待遇。
单灵笑道:“奴婢听胡嬷嬷说过,说咱们二小姐在侯府管家气派大的很,一顿杀鸡儆猴,可不就怕了吗?再有咱们二姑爷有本事。”
送女人给自己爹,截胡自家姨娘。
这也不是一般的人能做的出来的。
这世上的人大多数都是不好不坏的人,穷凶极恶的能有多少,端看你怎么对待了。
从升平坊出去,一路到了外城何家,甄氏来时,何老夫人正让小丫头剥着核桃,她老人家喜欢吃核桃,她自家大夫多,吃了核桃乌发,她老人家吃的就更勤了。
“亲家,你好享受啊!”甄氏笑着进门。
何老夫人忙道:“前儿听儿媳妇说你来了,可惜我年纪大了,坐不得马车,一坐上去就晕乎乎的,要不然怎么着也要和你见一面的。”
甄氏笑眯眯的坐下和她寒暄几声,才听闻沅娘从外面回来,她不动声色的问着何老夫人:“怎么?我那大女儿不在府里伺候您吗?”
这话何老夫人是厚道人,还替儿媳妇遮掩,“她是当家的夫人,时常在外走动,再说景天也大了,也得操心。”
见到继母过来,沅娘也心里一紧,从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来是做什么的?
甄氏眯着眼睛看了沅娘一眼,“你如今也是当家主母了,没的顾头不顾尾,前儿你回去哭诉说刘芮那小子不好,得,明儿一早我就和你一起去刘家。”
“刘芮不好?亲家母这话怎么说的。”何老夫人是见过孙女婿的,生的人高马大,年纪轻轻就是御前侍卫,很受皇上看重,无论是人才还是前途还有家世都是一等一的。
甄氏冷笑:“还未进门就有贵妾,这哪里是正派人的做法,进了门左拥右抱,即便再好,这样的男子,女人跟着肯定吃亏。”她猜的不错,何家的人其实还不知道这些,何老太医和儿子何天聪一样,除了制药就是看病,何老夫人很厚道,当年就是看着何家人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她才为继女择了何家。
沅娘既不敢去刘家闹,也没料到继母在婆婆面前直接揭穿了。
她还维持着体面,告诉家人,女儿靠她的关系嫁给了承恩公的孙子,皇后娘娘的侄儿,大皇子的表弟。
又说刘芮多能干,官职多高。
何老夫人以为牡丹真的掉进了福窝,还同来她家串门的人炫耀呢,没曾想居然这般污糟。
她脸色沉了下来,“聪儿媳妇,我一再说过,同牡丹找婆家,不拘门第,只要人好,家里宽厚,家风正就好了,你怎么……”
沅娘委屈道:“结亲之前儿媳也不知道,这门亲事还是妹妹说与我的。”
好好好,甄氏气了个倒仰。
她没想到这长女这样癞皮,三下五除二就推到女儿身上。
甄氏拍了下桌子,“分明是你跟你妹妹说她嫁来京中多亏了你,让她一定要寻一门勋贵门第,你妹妹也列出好几个人选来,你倒好,自己选了女婿,如今又红口白舌的说起了你妹妹的不是。”
她从不像沅娘有甚事都瞒着,只想让人看到她光鲜亮丽的一面,连做恶事都只想着借刀杀人敲山震虎。
撕掳开了,甄氏立马就道:“牡丹的事儿,你别逞强,你妹子大着肚子,亲家祖母年迈,我若没听到你说也就罢了,听你哭的那般吓人,总得去刘家看看,那刘三夫人是个什么样子。”
她还指明道:“你也同我一起去,牡丹又不是没有娘家人撑腰。”
“好,这话说的好,我早就想去了。”景天一下冲了出来。
他早就受够窝囊气了,舅舅和姨夫都介绍名师给他,他好歹也是个举人身份,又是牡丹的亲哥哥,刘家那老虔婆可恨的很,娘家人不上门,她还真的以为自己算哪根葱了。
在何老夫人面前,她让沅娘充分暴露自己的虚荣,在何天聪那里,她又是另一番说法了,“女婿,我也不想瞒着你,京中几位皇子斗法水深火热,我仿佛听说沅娘说什么让八皇子帮忙大皇子夺嫡,你说这话我听着心惊,你是不知道我听着多怕人。”
何天聪可太知道了,沅娘让她给大皇子的妾侍刘侍妾送生子药,当时他没干。
没曾想现在居然还到处串联。
何天聪是愣了些,但并不蠢,甚至敏锐力也够,否则也不会在太医院稳稳的做了这么些年。
“岳母,您看怎么办呢?”
甄氏就笑了一下。
头一站是要先去刘家,沅娘不肯去,但她婆婆何老夫人已经不喜了,发话让景天还有牡丹同族的兄弟们一起上门去。
沅娘真真儿是有苦说不出。
尤其是自己儿子,就是个愣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