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沅娘急忙推辞,芸娘笑道:“姐姐你推辞什么,我又不是给你的,我是给我外甥女的。”
这枝云鬓花摇金步摇中镶了颗拇指大的红宝石,上头全部是用薄如蝉翼的金片一片片贴上去的,行动间颤颤巍巍,刹是好看,可见不是凡品。
推辞不过,沅娘只能收下。
一时宾主尽欢,待夜幕降临,这才送姐姐姐夫一家人出去。
屋内狼藉自有丫头婆子们收着,她们动作麻利,知晓三奶奶肚子笨重,需要早早休息,皆不敢耽搁。
夏淇今日春风得意,回去洗漱一番就睡下了。
倒是芸娘夫妻却比他本人还要高兴,洗漱之后,还睡不着,穆莳道:“内弟品行纯良,我虽有亲兄弟,但你也知道,大家都不同母,彼此防备着。他如今举业有成,日后咱们在官场上也有了照应。”
“那是应该的,淇哥儿这孩子你也是同他打交道好几年了,是个老实头的性子,你替他找书院,带他打理公务,比亲哥哥还亲,日后只当他亲兄弟便是。那还未过门的弟妹,听闻脾性也是极好,日后他们在京里了,我也多个走动的去处。”
二人说了一回,都觉得高兴。
三房的热闹,二房当然听见了,二房同三房离的最近,往往三房训斥下人,略近点,二房都能听到。
穆节因妻子有孕在身,便一直在郁姨娘和紫晶处歇息,这郁姨娘巴不得再生下一胎,稳固好自己的地位,自然使出百般手段。
白氏白日睡的多了,到了晚上,却没有睡意,只问丫头如意:“你们把我的贺礼送过去没有?”
那如意是白氏陪嫁丫头,打小陪白氏一起长大的,又知晓白氏性子软和,遂打趣道:“您就放心吧,那些文房四宝就是我们这些小丫头留着,也没用处,自当送去。三奶奶还让人包了两包差点给我和称心吃呢。”
那她就放心了,嘴上却不饶人,“小蹄子,我不过是让你跑个腿儿,你倒好,居然还贪吃你三奶奶的东西。”
“三奶奶素来大方,有个什么好的,但凡有的,咱们隔房的丫头们也能得着。”
白氏想着便是夏氏做人周到之处了,她本身开着点心铺子,铺子里时常送来,谁去她那儿不拘旁的,好吃的好喝的尽有。
再者,她管家时法度严明,不管家时却温和小意。
既有权利,又有恩惠,下人们个个都欢喜去三房。
主仆二人说了回家务事,白氏知晓那俩妾侍还算本分老实,也不再说其他。
到了次日去婆母处请安,侯夫人特意对芸娘道:“这是大喜事,怎地不叫府上一起操办?大家热闹一番。只冷冷清清几个人,怎么好知晓。”
芸娘遂捂嘴笑道:“他小人家名次又不算高,再者,过几日他准备归家做新郎官去的,生怕我们大操大办,到时候同年旧谊,往来一多,就耽搁的久了,到底年轻,最怕麻烦。”
侯夫人想年轻人面皮薄也是有的,又想亲家这次说的亲事只是个知州的女人,未免地位太低,其实靠着侯府,说一门好一点的亲事也不是不成。
但自来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亲家只看人品,不拘于家世地位,倒是让人高看一眼。
陈氏在旁听着芸娘在说起家中置办了什么聘礼,只觉得好生羡慕,她羡慕的是家人之间的孺慕,还有夏氏虽然并非什么名门望族,但
她这个女儿却在家中极其受宠,仅仅看夏家在杭州那样远的地方,但三节两礼都是特地派人来送,不坠了夏氏的面子。
再者她姐姐弟弟都在京中,姐姐虽然只是太医的夫人,但何家听闻本身是巨贾,万贯家财,弟弟如今又中了举,对于陈氏而言,这才叫过的好日子。
一家人齐齐整整,比什么都好。
请完安后,苏姨娘眯了眯眼,昨儿她听说了,老太太身子骨又不大好了,恐怕也就是今年的事儿,到时候一群人都要扶灵家去。
只可惜如今她一个男孙没有也就罢了,那河东老家最重规矩,再过三年返京,到时候各家起复就难了,横竖世子有世职,不必愁。那穆莳有圣眷,那夏氏还抚育过八皇子,总会有官做。
再一个穆荃是嫡出,侯夫人和世子都愿意为亲儿子/弟弟出力,只剩下她俩个儿子,无依无靠的,侯爷一退,更是和那穆节一样,一滩烂泥,扶不上墙。
虽然有俩个女儿,大女儿是卢家宗妇,很有几分体面,但如今卢家还要靠着侯府,自家女儿都时常上门来去侯夫人那里请安,小女儿嫁的却是有实权的,只韩家素来十分重视嫡出,当年若非家中只有穆芝一位姑娘,更兼穆芝形容举止无一不好,也不会嫁进去。
韩家只和世子关系不错,再者若是求到外面去,家中肯定也不高兴。
如此,又听闻夏氏的弟弟中了举人,虽然娶的只是知州家的姑娘,但是杭州望族,江南多豪富,她也不是不知晓,只是知晓,但心中更不是滋味了,人家弟弟再进一步又是个进士了。
偏陈氏只胸有成竹,却不下手,只说忍耐忍耐。
但她是真的忍不得了,苏姨娘想及此,身上出了一身的汗。
她的异状,老对头孙姨娘头一个知晓,再者月仙是穆莳送给侯爷的美妾,她年前因为小产,不能伺候侯爷,但随后,弃了心中抑郁,一心一意伺候侯爷,时不时传递些消息给穆莳。
穆莳归来便同芸娘道:“那苏
姨娘以往也是个聪慧的,最耐得住性子,否则我娘也不会败在她身上,怎么现下也开始有些浮躁了,旁的我不怕,就怕她对你不利。”
“她儿子不争气,当然就嫉妒旁人了,她又不像李姨娘那样老实。再者妇人到了她这个年纪,本身就是脾气大,盗汗,太太也不是这几年才好点的么?至于苏姨娘那里,陈氏那里因她嫁进来实在是太匆忙,我又有孕在身,没插人进去。你今日提了她,我就着人盯着她,她若对我不利,我必定手到擒来。”虽然她现在身子笨重,但是院子里油泼不进,可见她把持的多好了。
穆莳本想再嘱咐几句,但想想芸娘这个性子,她既然说手到擒来,那就不必担心了,恐怕倒霉的人肯定是旁人。
因此,只等着看好戏。
第136章 二更
侯府不日进来一位小娘子,乃是苏姨娘弟弟的女儿,正是玉貌绮年,待人亲亲切切,没有半点架子,针线活儿又好,还会作诗联句,算得上是才貌双全了。
又兼她生母早亡,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听闻这次苏姨娘接她过府,也是因为继母想送她去别家冲喜,苏姨娘见着不像话,才禀告了侯夫人,亲自把侄女儿接了过来。
芸娘捡了个张口笑的栗子,不用丫头剥开壳儿,自个儿熟练的剥开外壳,吃了下去,软糯香甜,沙质一绝。
孙姨娘在旁笑道:“虽然好吃,但也要少吃,吃多了胀气可就难受了。”
“是,吃多了喉咙还疼呢。”
这次是她喊孙姨娘过来的,这苏姨娘接了侄女进门,估摸着认为这样的品貌大抵才能打动穆莳,听客房伺候的下人说这苏小姐是个随和的性子,同上上下下诸人都能聊上几句,时不时去园子里摘个花儿朵儿。
孙姨娘听完芸娘说的还不解,“他怎地要送人给莳哥儿?莳哥儿即便纳了,那也与她不相干啊。”
一个妾能左右什么。
芸娘却道:“恐怕不是想让她侄女儿做二房,是想设个仙人跳的局。姨娘,我如今身子笨重,三爷自有紧要事情要忙,要我说,她这纯粹是做局想让三爷名声受损呢。”
原来如此,孙姨娘狞笑,“她我却是知道的,平日里看着针扎一下都不会叫唤,可真真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再者,她对您嫉妒的很,听月仙说,她还在私下跟侯爷试探,她能不能也封个诰命呢。”
月仙是伺候侯爷惯了的,苏姨娘和侯爷情分很不错,即便如今她年纪大了,但侯爷时常顾着情分,也去她那儿略坐一会。月仙烧的一手猪头肉,她靠的是穆莳夫妻,手里总不缺钱,又受侯爷宠幸,侯爷身边人若有个为难的,还要找她开解,她知晓的也多。
苏姨娘确实嫉妒孙姨娘日后是个诰命,走出去那也是夫人,在侯爷面前不敢明说,但多有试探之意。
孙姨娘一听就怒了,“她这是见不
得我好呢,如今害了我儿子,日后我的诰命就不翼而飞。着实是鼠狗辈。”
“所以,这事儿少不得要姨娘帮忙。太太如今礼佛,我们三爷到底是庶出,她虽然不害三爷,也未必会帮。”
这却是真的,太太如今万事不管,都交给世子夫人打理,再者孙姨娘也信不过太太。
说罢,便在孙姨娘耳边耳语几句,听的孙姨娘是激情彭拜,连连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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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姨娘侄女,单名一个好字,时刻伴在苏姨娘跟前,姑侄二人相伴十分得宜,苏姨娘便在她面前提起侯府诸位公子,尤其是提起穆莳时,大加赞赏。
她又向侄女儿哭诉:“你两位表兄前途一般,这府中迟早分家,到时候怕是姑母也做不得你的主。”
苏好听的心惊,但她并非没有成算之人,只怕自己生母因没生个男丁,又早死,若是再落回继母手中,不知道会嫁给什么风烛残年之人,若帮姑母一次,能做个二房也不错。
看这府中,二房那个姨娘郁姨娘也是二房,体体面面的,比自家继母穿戴好十倍不止。
再者穆莳如今是顺天府尹,又生的风流俊俏,自个儿有什么可吃亏的呢。
于是赌咒发誓要替苏姨娘分忧。
苏姨娘凄然一笑,“我只盼着你能找如意郎君。”
这苏姨娘原本就是个哄人的个中高手,一个侄女还不手到擒来,况且穆莳正旷着,稍加撩拨就到手了。
于是越发替侄女儿妆扮起来,侯夫人虽然自己朴朴素素,却喜欢打扮得鲜亮的姑娘,苏好又得陈氏教导,画了一幅观音图给侯夫人。
侯夫人那里本就有意为穆莳寻二房,但见这苏小姐也是个人物,即便给了穆莳也算是相配,再者,家族中制衡也是个道理,世子同嫡亲弟弟不亲近,以前以为老四不在了,怕世子家中没个兄弟帮衬,选了穆莳。
如今,世子却只推选老三做了个从一品,再者元凤的事,虽然老大两口子说的是那样的说法,但是她私下打听清楚,其实是为了避开老三,这让她又不喜。
元凤有
错不假,跪祠堂抄经文或者责骂这些她都觉得适当,但把孩子嫁去西北吃沙子,分明畏惧穆莳太深,她心中愈发不喜,兼之觉得夏氏到底不贤惠。
到时候借苏姨娘之意,送了苏好给穆莳做二房,她稳坐钓鱼台,看她们狗咬狗。
那厢胡氏身旁的刘嬷嬷却见孙姨娘过来,她知晓这是三爷亲姨娘,满脸笑着请安,孙姨娘却道:“你还请安,怕是你们九奶奶要大祸临头了。”
刘嬷嬷不解她怎生说这个话,只小声道:“请姨娘解惑。”
“哼,我解惑?你天天去看你婆母送来的吃食吧,不知你们奶奶还能活过几日,那新人就等着你们死呢。”
刘嬷嬷心道,她听闻那苏小姐不是跟三爷定下的么?
却又听那孙姨娘道:“你当我是骗人啊,你用膳时请个大夫过来,先不与谁透露,亲家娘子又是个爱女如命的,这又有何难呢?”
刘嬷嬷虽然心生疑窦,但她自个儿做不得主,便打了个转,又去了胡国公府。
和胡氏不同,胡二夫人却是个精明的,她早就对苏姨娘不满,自家女儿不能再生,过继一个便是,偏弄那么些丫头进房。
再者,还想害命,她先让刘嬷嬷稳住,连胡氏都不要告诉,怕她露了行迹,每日暗自把女儿吃的菜全部记下来,寻了大夫之后。
那大夫不禁皱眉道:“这些都是寒凉之物,偶尔吃一次,倒也罢了,隔三差五便吃,须知这最是相左,怕是迟早浑身寒透,于妇人而言行经不顺,怕是活不了几年了。”
胡二夫人笑眯眯的给了诊金给大夫,转身脸上却跟淬了冰似的,不免对孙姨娘的话更信了几分,那苏姨娘的侄女若只想做个穆莳的二房何必大费周章,恐怕是障眼法,要讨她做正派媳妇的,可怜她那女儿还被蒙在鼓里。
她女儿女婿儿子一大帮,又纠结了家仆,气哄哄道:“什么贱婢鼠狗辈,老娘今日打的她满地找牙!”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去了建国候府。
第137章 一更
苏姨娘昨儿晚上没睡好,她时常听人说到了她这个年纪的妇人,晚上容易睡不着,脾气也大了不少,偏生自己后半生事事不顺起来。
年轻的时候,她和孙姨娘对垒,那是绝对压倒性胜利,孙姨娘空有美貌,但脾气臭,容易得罪人,还是个官家女,却时常被侯爷冷待。连孙家都没捞到什么好处,不像她家,因为她受宠,整个苏家水涨船高,三个兄弟个个做着官,有不少体面。
更甭提自己的长女穆芹嫁的是太太娘家嫡长子,俩个儿子早早就得了虚职,比穆节还先得到虚职。
可近几年,孙姨娘却是后来居上了。
归根结底,还是人家儿子聪明,可她付出什么了呀?不就是穆莳都靠自己吗?穆莳若是不靠自己,可能过的比穆节还差。
她算什么呀?怎么就做三品诰命了,日后还能得到儿子儿媳妇的供养,能够含饴弄孙。
甚至,说不准还能和侯爷埋在一起,她凭什么呀?
“姨娘,今儿要上粉吗?十奶奶昨儿送了京里如今最时兴的紫罗兰粉,要不要上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