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添香 第130章

作者:狂上加狂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韩临风懒懒道:“我怎么觉得你这是未雨绸缪,为将来跑路做准备啊?”

  落云老实承认:“倒是也有这么一点意思,这些都是海船,就算乘风破浪,入深海远航也没关系。凡事若是能留一条后路,那么做起事来才毫无顾及……不过我买船的时候,那位游财神不知从哪里听来了风声,还派人来说,要帮衬我,不过被我婉言谢绝了。”

  她跟韩临风说话,从来只需些皮毛,他就能领会自己要表达的深意,从来无需赘言。

  这次也是如此,听了她起头,韩临风猜出了她的意思,接口道:“你的顾忌是对的。”

  那个游山樾,作为钱庄的老板,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是要算利息的。甭管将来如何偿还,都是要被他吸血拔毛,吃个干净。

  而且他的人脉也甚广,满朝上下几乎都有他的耳目眼线。

  就在几日前,游山樾给他写了一封信,信里字字句句,都在暗示他尽早领兵上京,因为宫中可能即将生变。如果能先人一步,便可稳操胜券。

  听到韩临风这么说,落云突然生出一丝不安,试探问道:“游山樾若这么说,必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你打算如何去做?”

  韩临风淡淡道:“北地的战事正是到了关键的时候,我若这时突然领兵入京,跟裘振一流又有何异?”

  落云明白他的意思。为了年少时的故州之梦,韩临风此时并不愿为了游山樾的捕风捉影之词,而半途而废。

  接着,他又跟落云讲述了赵栋识破了他身份的事情。落云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屏住呼吸问:“他……会不会告发了你?”

  韩临风一把又将她扯入了怀里,淡淡道:“依着他的为人,应该不会……不过我倒是希望游山樾信中的事情是真。这样的话,赵栋将军的压力也会小些,我这边的事情,进展也会顺利些……”

  事实证明,游山樾财力遍布天下,他的消息大半不会是捕风捉影。

  因为京城里的意外接踵而来,所有的权贵很快就要无暇顾及边疆了。

  京城的这场动荡,还要从彦县灾民纷纷来到京城里集结闹事说起。

  往常的灾荒年,若有地方官员侵吞了赈灾的钱银粮食时,也会有不满的灾民在有人挑头的情况下,来到京城敲鼓告状。

  这在京城的官员来说,也是见怪不怪了。可是这次彦县周遭几个乡郡来人甚是汹涌,似乎有人给这些灾民出谋划策,鼓动他们在陛下出宫去皇寺上香的路上,拦住御驾告御状。

  这伙灾民也算是胆大妄为了!居然公然举着状纸,上面写着九皇子纵容下属贪赃枉法条条件件,还有数十个乡镇的万民请愿画押的条幅,在京城长街上下跪请命。

  魏惠帝的身子一直不大好,这次去皇寺上香,也有为自己祈福的意思。

  没想到刚刚走出宫门,就遇到了这样的阵仗,当真是晦气,因为怕出岔子,这烧香还愿便是不成了。

  陛下只能沉着脸找寻来九皇子,为他究竟有没有处置好彦县的烂摊子?

  瑞王当然也清楚,这伙灾民当街阻闹,在这个将要立储的节骨眼,给自己造成多大的影响。

  毕竟父皇要顶着沸腾的民怨册封皇储,在群臣的面前也不好交待了!

  不够九皇子更清楚,若是没人在背后煽动扶助,这些灾民原本连城门都进不来的!这各个城门守门的虽然都已经是皇帝的人马,可依然有人被收买,为这些灾民开了后门。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将这些灾民都弄出去!可是现在京城外面又有许多的灾民纷纷涌了过来。

  百姓没有饭吃,管你是皇帝还是皇子,左右都是死,现在来京城闹一闹,都能领一碗稀粥喝,又有什么顾及?

  城外的灾民越来越多,就连陛下也觉得不安了,立刻颁下圣旨调配军队前来镇压聚集闹事的流民。

  陛下调配的军队,乃是镇守西关的防军,虽然新上任的将军是陛下的心腹,可这防军之前的将军却是王家之人。

  当西关的军队开到城池下时,那位新上任的将军却在骑马过浅滩时,“意外”坠马,头朝下磕在了浅滩石头上,一口气没上来就死了。

  当军队奉着圣旨进来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是换了领头人,直接到王昀府邸报道了。

  接下来的事情,身在北地的人都是后来听到的。那军队入城之后,将皇宫团团包围。里面的禁军先是听了陛下的命令死守,只等当时出宫送信之人再增调援兵过来救驾。

  陛下当时派出了三路人马从宫内走粪车的暗门子出来。可是没走出几步,就被围堵过来的数倍军兵发现。

  其中一个仗着自己是宫廷蹴鞠队的出身,腿脚飞快,愣是一溜烟跑入了烟花巷子,然后顺着错综复杂的巷口,跑入了城内河的桥下,跟猴子似地贴在了桥梁之下,愣是躲过了几场围堵。

  三个送信的人里,顶属他送的最远,要给北地的驸马赵栋送信。

  原本这也是陛下的无奈备选。若是王家逼宫成功,周围的军队全都指望不上。那么唯有指望驸马爷赵栋内心方正,不会迫于王皇后的淫威,让她颠覆朝纲。

  就在那信使装成流民,从狗洞里爬出去的第三天,陛下内宫的大门也终于被横木给震开了。

  王皇后亲自带着王昀等王家武将,入宫“劝谏”陛下,不要受奸妃蛊惑,请陛下收回册封九皇子的成命,遵循正法,立六皇子为皇。

  魏惠帝看着跟他貌合神离了小半辈子的皇后,气得浑身乱抖,直问她可知自己究竟犯下了什么大逆不道的罪过?

  王皇后如今已经是胜券在握,自然不惊不慌,将琼贵妃母子拉来,披头散发地摁在了魏惠帝的面前。

  若是陛下不肯写下亲封六皇子韩谂之的诏书,那么她就要这奸妃母子在他的面前身首异处!

  魏惠帝清楚,他不写,这母子俩肯定留存不住。可他若写了,这母子二人也留存不住,自己更是要被卸磨杀驴。

  到了他这样风烛残年的年岁,对于生死已经不像年轻时那么畏惧了。

  若是让这狠毒妇人得逞,再让老六这个心眼狭窄,睚眦必报之辈踩着他的血肉登上王位,他便是死也不会瞑目!

  想到这,魏惠帝居然坦然大笑,只对王皇后道:“朕知你心思歹毒,什么人都能杀得,这些年来,宫内宫外死在你手上的人还少吗?既然如此,再多添几个又何妨?朕座下的龙椅,岂是那么好坐的?”

  说到这,魏惠帝突然举起了桌子上的国印玉玺,朝着台阶处狠狠摔了下去。

  就是这么一下子,玉玺的印面已经开裂了四五道口子。

  王皇后压根没料到陛下竟然会如此,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摔了玉玺。

  其实魏惠帝若肯写最好,名正言顺,少了群臣的质疑口角。可是他若不愿意写,也很好办,只找人代笔,就说陛下病重,只能口诉让人代写就行了。

  可是这国之玉玺,当真不好伪造,那印面除了大魏祖宗的亲笔题书,更是有密密麻麻繁复的花纹。就算寻了高手,伪造出一模一样的来,也得月余功夫,一时半刻也做不出来。

  可恨皇帝来了这么一下子,就算她杀光了满宫宠妃,也无济于事。

  不过事已至此,逼宫之人也只能进不可退。

  王皇后看着陛下瞪着她的癫狂眼神,露出阴冷的笑容,一挥手便命人斩杀了琼贵妃和九皇子。

  她这次逼宫,打的就是”铲除奸妃,明君耳目”的名头,琼妃和九皇子的人头落地,便也除掉自己儿子的心头大患。

  至于陛下其余的儿子,能活到成年的寥寥无几,不是母妃身份太卑微,就是自己很不成器,压根对恒山王造不成威胁!

  不过方才去瑞王府拿人的时候,满府都不见瑞王妃和那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孩。

  皇后也知道,斩草要除根,只是眼下一时难寻那瑞王妃和幼子,先得将这宫里的传承大计敲定再说。

  魏惠帝眼睁睁地看着宠妃、爱子惨死在自己的面前,一时也是涕泪纵横。他当初不愿传位给六皇子,就是因为他母亲是这等心思歹毒的妇人!

  可是千算万算,还是到了这一步,权势是何等让人癫狂,以至于结发夫妇刀兵相见,血脉父子反目成仇!

  当他被推入一间内室,房门紧闭,听着皇后撂下话来,若是他不肯写禅位诏书,便不准给他饭吃时,魏惠帝依旧是沉默不语。

  他缓缓闭上言,低声自言自语道:“我的儿子女儿都不成器,幸好还有个女婿血气方刚……王劝雪,你且等着!”

  因为拿不到陛下的诏书,皇后对外称陛下病重,而琼贵妃和九皇子却因为意图谋害陛下,而被禁军斩立决。

  如今国事,全由六皇子代劳。王后的意思很简单,陛下驾崩,她的儿子才可继承王位。

  可是国丧之时,魏惠帝若是有皮肉伤,或者毒死迹象,那么便会留下弑父的恶名。

  所以皇帝若是回心转意,写下退位诏书,传位给儿子最好,如若不然,他便要被活活饿死。

  到时候,陛下瘦的皮包骨的样子也正好印证了病入膏肓。

  这女人的心狠起来,当真是没男人什么事儿。王皇后是打定了主意,扶持儿子上位。

  不过京城连着三日宵禁,流民和军队乱成一片,群臣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也有那冥顽不灵的老臣,挂心着陛下,齐齐入殿,高呼要入宫面圣,确定陛下生死。

  六皇子听从了皇后的吩咐,在这关键时刻,要用雷霆铁血手腕,绝不能任由老臣造出声势。

  结果几个不知好歹非要面见陛下的老臣,被毫不留情地拖拽出殿。

  其中一个叫孔令方的老臣,原本就有心悸之症,结果一激动,再加上拉扯,被扔出宫门时,便已经身体僵硬,没了呼吸。

  孔老在朝中颇有威望,更因为为人乐善好施,帮扶了许多寒门清流子弟,跟李归农大人一样,堪称大儒。

  孔老横死在宫门前,居然比九皇子被砍头更加震动,一时间,他的学生门客纷纷披麻戴孝,在宫门前哭喊孔老冤死。

  这追思孔老的声势越来越浩大,最后竟然掀起了一场民怨。

  王皇后虽然先前唆使六皇子鼓动流民入京,告九皇子的状。可是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岂是某个皇子可以任意差遣的工具?

  虽然九皇子已死,可是百姓疾苦依然没有人管,先前还饱腹的每日一粥也全部不见了踪影,甚至开始有人轰撵他们离去了。

  现在听闻京城似乎起了宫变,而爱国爱民的清官孔大人意外身亡,更是如导入烟火库的爆竹,一下子就引爆了沸腾许久的民怨。

  这次奋勇入城的,不光是流民百姓,甚至还有九皇子一党的将领官兵。

  毕竟琼贵妃和九皇子一死,接下来便是要清算他们的时候,若是此时不奋起反抗,只怕到时候他们也是倾巢之下,毫无完卵。

  这一场纷乱声势浩大,史称儒殇之乱。

  六皇子虽然慌忙调遣军队镇压,可是许多军队收到命令之后,都暂缓了行动。

  毕竟六皇子下的诏书没有国印,加之传闻他软禁了陛下,又刚斩杀了亲弟。下面人也是怕自己行动早了,卷入到皇储相争的漩涡里,所以一个个都是抱持着一个“拖”字金诀:宁可晚到,也绝不早到!

  结果这么一拖延,京城乱成了一锅粥。那些平日养尊处优的王侯之家也不断被混迹在流民里的盗匪砸抢,若是侍卫养得少了,只能纷纷带着细软上车外逃。

  一时间,昔日山外青山,楼外有楼的繁华之地,陷入厮杀火光之中。

  最后,这场乱事愈演愈烈,就连王家人也来规劝王皇后先带着宫人去京城五百里外的行宫暂避。

  皇后一辈子行的是宫中的勾心斗角,可是面对这如滔天洪水般席卷而来的民怨,也是措手不及,毫无经验。

  她只能横眉厉声对儿子发怒:“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能任着那些流民为乱?难道不会想法子将他们清出去?”

  六皇子现在是内外交困,连着几天都没睡安稳觉了,听了母亲的责难,六皇子无话可说,只是请母亲登上宫里的高楼,四望一下京城的架势。

  待王皇后上去时,才发现四面浓烟频起,许多王侯之家的宅院似乎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王皇后此时才觉得双腿发软,若不是太监福海搀扶,差点跪在了地上:“怎么……怎么会是这样?”

  她起初不过想引导一场兵不见血的宫变,让自己的儿子顺利上位而已,可没想过要颠覆大魏的朝纲啊!

  怎么事情会演变如此,达到不可控的疯狂地步?

  事已至此,京城已经成了随时都能炸裂开来的险地。王皇后这时才想起了那被囚禁的陛下。

  被遗忘了几日的陛下,并没有饿死。

  原来是宫内有个老太监,感念年轻时受了魏惠帝的恩惠,这几日从那殿另一侧的猫洞里,偷偷给陛下塞入了一个馒头,还有几个灌了水的猪膀胱,总算是没让他渴饿而死。

  可是一代帝王,现在也是被自己的妻子和儿女磋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王皇后见他还没死,居然大松一口气。如今这动荡时期,带着个喘气的皇帝,也算揣了个保命符。

  于是王皇后和六皇子,带着个病弱残喘的陛下,与许多世家贵族一起仓皇逃出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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