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添香 第65章

作者:狂上加狂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为了打消赵栋的疑虑,渔阳公主曾经当着赵栋的面,自灌了一碗红花汤,绝了赵栋的后顾之忧。

  许是被她的决绝震慑到,也许是对于她不能再生育的愧疚,赵栋这才终于不再坚持,点头同意娶了她。

  这段隐秘,渔阳公主一直未曾跟母后说起。皇后这些年来一直当女儿的肚皮不争气,才一直没有子嗣。

  现在她听闻了女儿竟然曾背着她做出这等荒唐之举,一时气得抓起软榻上的玉如意直直砸向了女儿:“前世的孽障,你这辈子投胎过来是要气死本宫的吗!”

  一看母后动怒,隐在珠帘之后的六皇子连忙冲来进来,扶住了踉跄着要打人的母后,又冲跪在地上的渔阳道:“皇姐还不快走,你是要气死母后?”

  渔阳公主默默起身,临走之前还来了一句:“母后莫忘跟让父皇收回成命!免得夫君疑心是我起了悔意,要薄待归北……”

  皇后这次拿起的是一只茶盏,照着渔阳的方向又直砸了过去。

  六皇子倒是习惯了自己这位老姐姐的疯癫。毕竟当年渔阳的疯劲儿,满京城都是独一份!

  他闻言劝慰了母后一番后,便说出了在父皇那里的遭遇。

  皇后终于从女儿的糟烂事儿里抽离了精神。她瞥了儿子一眼,冷冷道:“不怪你父皇不痛快,你这次做的实在是太心急了!那算是个什么东西,能让你行了如此下策!”

  六皇子安抚地拍着母后的后背,若有所思问道:“可是父皇最近几年,偏私之心日盛,那琼妃又是个得势跋扈之人,若是……”

  皇后止住了他的话,言简意赅地总结道:“自古以来,子嗣传承,是皇家传位必定要考量的。老九的年纪不小了,可是除了几个女儿,还有几个侧妃所出的,一直没有嫡子传承。你父皇最近忧思深虑,劳累的精神 ,总是精神不济,朝中的老臣们也在力荐陛下马上立下皇储……只要老九娶的新妇肚皮还没动静。那妖妃再怎么得宠,也轮不到她的儿子来争储君之位!”

  六皇子一听,立刻恍然,小声道:“儿臣明白了,我会在御医院里安排人,若是瑞王府有动静,儿臣会立刻告知母后……”

  皇后又看了他一眼,又吩咐道:“耳聪目明些就可以了,不要再犯彦县的错处。无论何时,亲自下场都是蠢不可及!”

  看儿子点头应下,皇后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她乃是大魏另一世家王家之女。

  王家与方家,曾经支撑起大魏的半边天。可惜王家现在渐渐行了下风,不像方家,凭借当年扶持先帝韩勖夺位的功劳,风头日盛。

  人人都羡慕她出身荣宠,儿女双全,一生随风随水。

  可叹她身为一国之母,生下的儿女却都不尽随她愿,哪一样,都需要她这个做母亲的去争去抢……

  不提宫内的明争暗斗,在那次公主府的宴会后,小郡主韩瑶一直不太愿意出府见人。

  不过北镇世子府收到的请柬,却多了起来。李家感念着世子恩情。对于世子妃也是变得亲络了许多,加之之前两家共同操办法会,也结生了不少情谊。

  正赶着李家的大儿媳妇生子,所以发了请柬邀请世子妃和韩瑶郡主来喝一杯满月喜酒。

  眼看着韩瑶找寻着借口不想出门,苏落云去了她的房间,微笑开解:“你若一直不见人,岂不是印证了她们那日的嘲讽之言真入了你的心?李家是书香门第,邀约的也皆是门生与清流翰林同僚,与公主府豪门世家的宴会也不一样。我今日一直陪着你,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她说的是实话。渔阳公主结交的都是世家贵妇,跟寒门清流一派格格不入。

  所以李府的宴席,一般是不会遇到上次嘲笑韩瑶的那些人的。

第58章

  听嫂子这么说,韩瑶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身为皇族宗亲,却不如出身低微的嫂子来得落落大方。

  她也知道自己龟缩着不对。最后到底是鼓起勇气,收拾打扮妥帖,跟着嫂子一起出了门。

  这次姑嫂同坐一辆马车一起去了李府。

  就像落云所说,李家是寒门出身,就算现在是朝中阁老,可是家风已成,崇尚节俭,跟渔阳公主府上的各种幺蛾子的百花盛宴截然不同。

  那桌面不见珍奇异果,精致的糕饼,只是摆着香炒花生,寻常的干果一类。

  翰林的夫人们也不乏饱学诗书的才女。大家坐在一处,甚至很少讨论家长里短,更不会讨论裙子式样,倒是会交换新近写的诗词,一起笑着赏评。

  来了兴致时,有一位翰林夫人干脆叫来侍女端着笔墨纸砚,挥毫泼墨,画上几株冒着新芽的枝干,一只喜蛛吐着丝线半垂下来。

  这是取了“喜从天降”之意,庆祝李府双喜,一则是李归田大人死里逃生,另一则是庆祝李府喜添贵子。

  如此文雅的气氛,果真叫韩瑶放松了心神,她在梁州也是跟女先生修习过的,琴棋书画都有通略,跟这些文绉绉的夫人们也颇谈得来。

  不过最叫她敬佩的,还是自家嫂子,跟这些风雅女子交谈居然也不见冷场。

  当然,这也是跟李夫人的态度有关。

  李夫人先前与北镇王府从无交情,对世子的荒诞姻缘也略有耳闻,对这位商户出身的盲女子并无什么热忱。

  可是她的夫君跟世子乃是患难之交。也幸亏了这位世子妃是个做事有章程,心里有主意的人,没有坐以待毙,想到拜托她在水营当差的舅舅派船找寻。

  不然,依着李归田的伤势,就算没有被淹死,也熬不住太久。

  李夫人心里感念,待着北镇王府的两位贵客也是热情周到。

  待听到世子妃的亲弟弟居然是这次童试第一,被破格升入翰林的那位小榜首时,众位清流夫人也纷纷表示赞许,觉得这个小户出身的世子妃,年龄不大,却一直陪着弟弟苦读,且能培养得如此出众,当真算得上孟母一类的贤德女子了。

  于是她们对待北镇世子府的女眷也多了几分发自心底的热忱。

  韩瑶坐在嫂子的身边,微笑与人寒暄,先前破败的自信倒是一点点地修补起来了。

  不过她又发现自己嫂嫂当真是商贾出身,到了哪里都不忘本。

  吃顿酒的时间,嫂嫂居然将北镇王府的安眠香料推销了数份儿,许多夫人表示,待回去后,一定去瘦香斋好好选买一番。

  毕竟在座的夫人们都有些上年岁,难免会有些失眠衰弱的病症,加上嫂子柔声细语的讲述,将那药方子的功效含而不露的夸耀一番。

  看她这样子,倒是将两个人送出去的红包银子赚了回来。

  不过这类与钱银打交道的行径,实在算不上清雅。韩瑶在一旁渐渐又有些起了尴尬。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小声问嫂子,时间也不早了,要不要回府去了。

  苏落云点了点头。她最近勤吃汤药,跟酒水有避忌,所以还是早点回去,免得一会贪杯。

  就在二人起身与主人家告辞,要出李府大门时,正好驸马爷赵栋也带着儿子赵归北前来给李府道贺。

  渔阳公主虽然与清流寒门无甚交集。可是赵栋也是寒门出身,平日里与李大人也颇谈得来,听闻李府添丁,便来亲送红封。

  韩瑶走的时候有些急切,差点就跟走在前面的赵公子撞到一处去,还将手里的帕子给掉在了地上。

  赵归北连忙将帕子捡起,递给了韩郡主。

  赵栋瞟了一眼二人,因着实厌恶韩世子,也懒得跟他府上的女眷应酬,只当做没看见,带着儿子大步入了府门。

  回程的路上,韩瑶艰难措词,含蓄地提醒嫂子,这般将买卖做到富贵宅门里恐怕不甚合适,不免被人私下笑话。

  苏落云明白韩瑶的意思。她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金枝玉叶,自然不懂钱银不是自己在库房里生出来的。

  所以她微微一笑,对小姑子道:“我知你的意思,应该主动将那些香料赠与诸位夫人。然而这些清流人家原本讲究的就是无功不受禄。那些香料也不算便宜的东西,你若平白给人,倒像是求人,让人心内增添负担。而且这类香料都是常年要用的东西,我会关照掌柜给这些府宅便宜些。她们也知道其中有我的好意,就足够了。”

  韩瑶摇了摇头,小声道:“其实嫂嫂不必辛苦开店赚钱,兄长自会给你花用的。”

  苏落云微笑着不再言语。她的出身经历和想法,跟这位娇滴滴的小郡主截然不同,也不必费心说服彼此。

  她心里自是有数,那就是若想做些事情,钱银无论到了何时,都是不够用的。比如这次做法会,虽然筹集了不少的善款,可是韩临风自己也捐了不少。府里的钱银只怕一时要周转不开,过日子也得精打细算了。

  不过,韩瑶觉得嫂子有小家子贪财的念头很快就被打脸了。

  胡家舅舅跟着落云跑完了善款之事,就准备回转自己的水营了。

  落云在世子府的门房里送别胡家舅舅时,拿了个木盒子径直递给了舅舅。

  “这是我开铺子赚的一些钱,虽然不多,但也可以买些棉被草药褥子一类,救助些彦县妇孺孩儿。”

  胡雪松打开那盒子,里面居然是厚厚一摞子的银票子。胡雪松立刻将盒子一推:“你不是将母亲的嫁妆典卖了吧?这是女儿家的傍身钱,你如何都拿来舍人?”

  落云失笑道:“母亲的田产都在。这是我开铺子以来赚的一些钱,原本是打算给归雁就读书院,还有以后娶妻生子所用。可是他争气,自己赚了一份前程,以后娶妻生子也不必我这个做姐姐的操心。就像你所言,彦县的百姓颠沛流离,我等怎好旁若无人在京城过着醉生梦死的富贵日子?这钱我现在没有急用,以后也会再赚……我本是福薄之人,若是这些银票子能物尽其用,救下些人命,也算是为我积福了。”

  胡雪松听外甥女这么一说,终于将那盒子收下道:“好,那我就替彦县的百姓收下,以你的名义请郎中开设义诊,也让百姓记着王府的好。”

  落云连忙又摇了摇头,苦笑道:“世子生性低调,不必做这些张扬事情。我先前因为要哭穷让人多捐些钱银,也不好将这钱直接拿出来。况且京城权贵无数,我拿出大笔银子冲在头阵,反而彰显自己,压了别人的风头。你不妨以水兵营的名义开设义诊。如此一来,百姓感激的也是大魏的军兵和上将军……你在彦县停留这么久,总要给你的上司留些名声,感谢他对您的通融。”

  落云拿的这一笔,可比那些王侯夫人们捐得还多。她当时若拿出来,还真是冲了那些王侯贵妇的风头。

  胡雪松知道外甥女思虑周全,于是点头应道:“我都听你,你如今也嫁人了,那夫君也算是个疼老婆懂大义之人。我也就放了大半的心,等彦县的事情忙完了,我再来看你!”

  说完,胡雪松就转身上马匆匆而去了。

  方才,因为要恭送嫂子的长辈,韩瑶一直在旁边作陪,自然看到了她那市侩嫂子拿出大笔钱银救助灾民,却毫无图沽名钓誉的心思。

  她这才恍然想到,自己其实也可以拿出钱财来帮助彦县的百姓。

  可是她虽然号称郡主,每月领的月钱都是花用个精光,压根不会存蓄什么,自然也没法像嫂子那般,随心所欲地拿出钱财助人。

  韩瑶想起那日她教训嫂子的言语,一时又羞愧起来。

  奚嬷嬷曾经背后嘲讽苏落云小家子出身,可是她那种千金散尽的豪气,竟是书本里的游侠气质,哪里有什么市井小家子气?

  相较之下,自己这个王府的千金,倒不如这个凭着自己本事赚钱的商户女了。

  送了胡家舅舅回来的时候,她羞愧跟嫂子道歉。

  落云微笑摸索拉起了小姑子的手:“你出身宗亲世家,若是沾染钱银俗气就不妥了,何必羡慕我?这赚取钱银奔波俗世的辛苦,一辈子不知道也不失为幸事……你不是说要教我弹琴吗?咱们快些去琴室吧,我最喜听你弹奏的那曲《平沙落雁》。”

  于是姑嫂二人解了心底芥蒂,有说有笑地朝着琴室走去,

  那日韩临风归来,也从妹妹的嘴里知道了落云捐银票子的事情。他一边给落云擦拭着刚刚洗好的长发,一边感慨道:“我的流水账面都用来买粮了,如今也算半个穷光蛋。你赚钱不易,又全都捐了出了,岂不是跟我和离后,便要两手空空地走人?”

  落云可不信他此时愿意放自己走,说这话八成是气人的。于是她笑着道:“你可说和离后,一定安排了我的前程,怎么现在倒哭穷不认账了?”

  韩临风一把将她抱起,大步走向床榻,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不如将自己赊给你。你看看能抵了多少银子?”

  于是在一阵嬉笑声里,二人滚在了一处。

  起初也不过是平常那样的嬉闹,可是闹着闹着,也不知道怎么就过火了。

  世子虽然定力深厚,但若到了走火入魔的火候,大罗神仙也难救。

  落云也是半推半就,一时回绝得不甚强烈。

  可是到了紧要关头,韩临风堪堪停住,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拼命压抑着自己。

  落云对于这些,也是懵懂,不解地问:“怎么了?”

  韩临风并非想装圣人,只是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你未曾看过我的模样,若是将来有一日复明,却发现我并非你喜好的良人,你会如何?”

  韩临风并非会为容貌自卑的人,然而他小时候,因为与周围孩子稍微不同,带着些异域风情的眉眼轮廓,受到了不懂事的孩子的嘲讽。

  像“杂种”一类的话,他也不是没听过。

  苏落云并非天生眼盲之人,他请来的郎中也说,她将来说不定会有复明的一日。

  待到她恢复视力的时候,却发现她的郎君并非她欢喜的,她会不会恼恨自己趁着她眼盲时,便与她成了真正的夫妻?

  落云没有回答,因为她觉得自己对世子之情,并非男女之情,全是一股子感恩敬爱罢了。

  他俩身世相仿,而又都有一份不得已,就如同寒夜里两只独行的兽偶然碰在了一处,陡然体会到了依偎的温暖,似乎又起了些眷恋。

  落云如今真的觉得,跟韩临风这样一个性情还算谦和的男人过日子,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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