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第102章

作者:耿灿灿 标签: 甜文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在驿馆稍作歇息,而不是直接进城,是为了洗漱更衣,不是为了听奉承话,更不是为了应付莫名其妙的试探。这个人突然出现,跑来驿馆寒暄,实在是烦人。

  在石源来之前,齐邈之已经见过武威郡公和一些官员。皇后宠信的永国公驾临陇右,路上再怎么低调,也不可能完全不惊动人。

  和公主来陇右不同,齐邈之入陇右,人们看到他,不会想他出来游山玩水,人们首先想的,是他背后的皇后。皇后才收拾完江南道的刘家,亲外甥出现在陇右,是有什么深意吗?

  武威郡公想得更为直接,你来陇右,是皇后要对我元家下手吗?

  江南郡公的倒台,武威郡公时常有兔死狐悲之意,投靠班哥,也有被皇权震慑的原因在里头。皇后的外甥赶赴陇右,说他没有目的,武威郡公很难相信。

  武威郡公让人请来石源,用意很明显:永国公如果是来搞事的,请六皇子看顾些。

  石源看齐邈之,没有武威郡公那么多担心。

  他的小本本上,永国公齐邈之,除了是长安一霸外,还有一个身份:公主的青梅竹马。

  公主的青梅竹马,说起来有很多个,和公主前后差五六岁同在长安长大,有过几面之缘的,都可以称为公主的青梅竹马。但只有这一个,算得上朝夕相处。

  石源一见到齐邈之,就猜到他来做什么。

  他尽可能拖延齐邈之入城的时间,派人去给武威郡公口信,让武威郡公不必担忧,同时请郡公再次邀请永国公入住郡公府。

  武威郡公去而又返,摆出更为热情的笑脸,请齐邈之入府小住。

  齐邈之不理会:“有公主在,她自会为我打理衣食住行。”

  石源听得直翻白眼,好大的口气,公主替你打理衣食住行?

  她连自己的衣食住行都打理不来,还打理你的?

  包揽公主衣食住行的石小侯爷,很是不高兴,招待这个不速之客,得花费不少银子。这都是六皇子的血汗……称不上血汗,但也是钱。

  石小侯爷心疼钱,祈祷公主不会留下国公。

  等他陪齐邈之入公主府,见到公主脸上惊喜的笑脸和她小跑着奔向国公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今天注定失望。

  公主很喜欢国公的到来,不可能不留下他。

  宝鸾一双盈盈杏眼,笑得如玉放光,目不转睛地盯看齐邈之,踮着脚摸他的肩膀,摸他的耳朵和额头:“是真的吗?你是真的吗?你真来看我了?”

  齐邈之低下脑袋,握住她的手拍拍自己的脸,拍出红印子,他说:“你看,我会痛,当然是真的。”

  宝鸾还是不敢相信:“我午睡醒了?”

  齐邈之大手一揽,将她抱进怀里,动作很轻,双臂却忍不住颤抖:“小善,小善。”

  宝鸾嗅他衣袍上的气味:“你从哪里来?是从长安来的吗?”她充满期待地望向他,“齐无错,你是来接我回长安的吗?”

第104章

  齐邈之身体一僵,躲开宝鸾的注视,他不愿撒谎,却下意识应承下来:“是,小善,我会带你回长安。”

  明知不可能的事,话说出口,好似真的能做到。

  他在心里大声地吼自己,你怎么能骗她?接下来说什么?说你会带她回去,但不是现在?

  眉心被柔柔触摸,是小善在为他抚平皱眉的痕纹。

  她期盼的眼神不知何时已经藏起,笑容间是天真无忧的孩子气,吐吐舌,语气为难:“怎么办?可我暂时不想回长安,陇右人杰地灵,许多地方都令人耳目一新,辛苦你跑这一趟,齐无错,我不跟你回去,你不要生我气。”

  沉默许久,齐邈之声音沙哑:“那我以后再来接你。”

  “好。”她携过他衣袖,引他往里去,欢快明朗的笑声,仿佛没有任何烦心事:“快来快来,我的公主府建得可好了。你是从正门进来的吧,告诉你,那条路上的风景还不算好,园子里的风景才妙呢。你在陇右待多久?得让我好好尽一番地主之谊。”

  “不知道。”齐邈之似游魂般被宝鸾牵在掌心,他喃喃道:“也许待上几个月,也许下个月就离开。”

  “既然不知道,那就先不想。”宝鸾拿出做主人的架势,殷勤留客:“安心地在我这住下,我带你去园子里住。”

  石径边苍翠欲滴的桑竹芭蕉绿意逼人,团团簇簇的粉芍药大片盛放,人走在其间,犹如置身仙境。

  齐邈之打量周围,不由生疑。

  这里砖砖块块极尽奢华,对一个放逐出京的公主,武威郡公未免恭敬得太过了。

  难道他是真心奉养公主?敬畏皇家,所以才做到这份上?

  齐邈之不信,打算之后去郡公府一探究竟。

  宝鸾同齐邈之住进园子里后,当天夜晚,石源提醒宝鸾:“公主留下国公,殿下不会高兴。”

  宝鸾不爱听这话:“他不高兴,那就将我和齐无错一起赶出公主府好了。”

  不等石源张嘴,她又道:“你心里是不是又在想,我不识好歹?吃他的用他的,怎能不事事以他为先?小侯爷,你要告状,尽管去。国公是我的客人,我想怎么待客,就怎么待客。”

  石源住嘴。

  翌日正午,本该在军营随侍的之万出现在公主府里,他带来一封信。

  “殿下请公主阅信。”之万双手奉上。

  宝鸾别过头,不必看也知道信里写了什么,无非是不让她留齐邈之住公主府。

  余光瞥一瞥之万,看他身上行装风尘仆仆,定是从营地里快马赶来的。

  她皱眉问:“国公昨日入城,你今天就来送信?你几时出发的?”

  之万答:“六日前。”

  宝鸾抿抿嘴,六日前?那个人早就知道齐无错入陇右。

  之万再次高捧书信:“请公主阅信。”

  宝鸾拒绝:“不看。”

  之万单膝跪下去:“恕奴无礼。”请过罪,将信拆开,道:“殿下吩咐,公主若不肯看信,便由奴念给公主听。”

  他将信上的话念出来:“见信起三日内,永国公未离陇右,吾必杀之。”

  宝鸾一把抓过信,恼怒地撕碎:“让他来,让他自己来,他要杀齐无错,先把我杀掉。”

  之万跪在地上接碎片,不漏一片地找全,扔进盆里点燃烧尽。石源默默地坐在宝鸾不远处喝茶,时不时瞄宝鸾一眼,目光写着“我早就说过了吧。”

  宝鸾气了好一会,屋里静悄悄,就只石源和之万在,这两个人谁都没有劝她消气,都等着她继续发火。

  小公主不生气是不可能的,撒气砸掉公主府也是情理之中。

  两个人都做了善后的准备,所以谁都不劝。

  宝鸾胸膛里涛涛的怒火,遇上两双冷静的眼睛,他们仿佛在说“公主要杀人泄愤吗?我们这就去准备。”

  她心里更不是滋味,怒火渐渐冷却,到最后全化作沮丧。

  我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宝鸾转过身,背对着之万和石源,她看到铜镜里的自己,张牙舞爪,满脸忿然,看上去确实像是要杀人的样子。

  宝鸾难过地捂住脸,她的声音从指缝里飘出,虚弱得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尽:“只能三日吗?这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

  之万从袖子里掏出第二封信,念道:“小善思乡,吾亦知之。小善喜见故乡之客,吾非不通情理之人。客人守礼守法,自然另当别论。留客十日,以宽小善思乡之情,可否?”

  宝鸾微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苍白,不如不说。

  她坐回去,招招手,让之万将信送过来,这次没撕碎,揉成一团,亲自点火烧掉。

  交待石源研墨铺纸,宝鸾写回信:“还我的乌龟荷包。”

  齐邈之在公主府住了十天,期间去武威郡公府做客,本意是想探探郡公,如此铺陈奉养公主,有何目的?再就是探探郡公的口风,元家军是否能为齐家所用为皇后所驱。

  石源暗中观察齐邈之的一言一行,庆幸他只留十日。

  齐邈之做客公主府的消息传开后,已有几个陇右的官员悄悄上门拜访。他再留下去,什么都不必做,就有人将他当钦差。

  人人都有上进心,想取代武威郡公的人,从来都不缺。

  十日之后,城外十里长亭,宝鸾亲自送别齐邈之。

  和来时的失魂落魄不同,走的时候,齐邈之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他高骑在马上,没有穿红,穿的一身青色行装,流金暗纹在光下隐隐闪烁。昔日的贵公子,去了颓然,恢复从前的张扬。

  和宝鸾待在一起的十天,是齐邈之半年来第一次没有失眠至天亮。他还是会做噩梦,但梦醒后可以见到宝鸾,噩梦也就没那么可怕。

  马下,宝鸾最后一次查看她为齐邈之准备的路菜行囊和路上打点用的碎银子等。在府里已经查看过一次,不放心,上路前又看一次,怕有遗漏。

  有石源打理,礼节上肯定不会有问题,但他不是真心,琐事上不可能周全。要想体贴齐邈之,还是得她自己来。

  宝鸾清点完行囊,交待仆从路上好好照顾齐邈之,她抬头对齐邈之说:“真的不走水路吗?你若改主意,我马上让人将船备好。”

  走水路慢一点,但舒适些。

  齐邈之道:“我有事赶着回去,还是走陆路更合适。”

  宝鸾顶着日光朝他走去,皓白玉肤被光染成淡淡晕红,一双手在袖下紧攥,细声道:“我赶你走,你肯定不高兴,有什么恼怒的话,现在就说出来。回了长安,不许你事后想起来怨我,有人问起我,你要说我很好,不能说我坏话。”

  她长睫如羽扇眨了眨,一双水眸清亮如许:“除了催你回去,我还算是个好主人,对不对?”

  齐邈之俯身去捞宝鸾的衣袖,将她的手从袖里剥出来,放到自己掌心。

  “别人问起我,我肯定如实照说。”他勾唇一笑,笑得比春风和煦:“该说什么?我想想,就说公主府美若仙境,公主待客,热情周到,是个让客人宾至如归的好主人。”

  宝鸾笑靥如花:“就该这样说,让他们以后来陇右,尽管来找我,我府里大着呢,来再多的客人也装得下。”盯看几眼,轻声问:“催你走都不发火,你还是齐无错吗?不会被精怪上身了吧?”

  齐邈之道:“我本来就要走,不必你催,我也会离开。”

  “真的?”

  “骗你作甚。”

  齐邈之不知信的事,他是真的想要早些回去。

  在小善身边固然好,好得像是美梦一场。但梦终究是要醒的,每在她身边多待一刻,他就会想到自己的无能。

  在长安,不一定能做什么,但待在陇右,肯定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回去,才能劝阻皇后,不要将小善嫁给别人。

  他是疯,不是傻。再在陇右待下去,等皇后派人来押他回去,局面只会变得更糟。

  亲眼见到小善一切都好,千里而来的目的已经达到。齐邈之凑过去,在宝鸾耳边低声道:“小善,你等我,我一定会接你回去。”

  宝鸾摇摇头,嗓音软软地说着违心话:“我在陇右很好,我喜欢这里,不一定非要回长安。”

  正眼对上他,神色认真,叮嘱:“齐无错,好好过日子,御医开的药,记得按时吃,吃了药,夜里才不会做那么多噩梦。还有,你不要总是和人吵架打架,偶尔让一让,不会逊你永国公的威风。”

  齐邈之哼一声,刮她鼻子:“知道了。”

  宝鸾捂鼻子跳开,红润润的唇高高翘起:“痛死了!”

  齐邈之哈哈笑:“等你回了长安,自己打回来!随便你怎么打,拿鞭子抽我鼻子都行。”

  他扬鞭一甩,纵马奔出去。宝鸾下意识往前追一步,离别的忧思刚要涌出来,马上的人忽然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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