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第115章

作者:耿灿灿 标签: 甜文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腿一软瘫倒在软席上,这才发现手里还握着下毒的纸包,忙不迭甩了出去。

  “来人——”有气无力,身体发虚。用做隔断的落地屏风后绕出一人,很可惜,不是侍女。

  宝鸾结结巴巴:“你……你不是要议事吗?”着实有点悚他。

  班哥笑着捞她,轻而易举拥入怀中:“几句话的事,交待下去就行。方才见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受惊了?怎地胆子这么小,毒都下了,还怕见血?”

  宝鸾大惊:“你怎么知道我下毒?”

  班哥抚抚她头顶:“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呢,傻小善,你可真让我伤心。”

  宝鸾脑子里搅得跟浆糊似的。今晚的事太多太杂太吓人,一件接着一件,实在叫人难以理智思考。

  但她始终不忘维护自己的人身自由:“你又让人盯梢我!”

  不过这老生常谈的事了,抗议也没什么用。所以她自然而然切换注意力:“我让你伤心?我做什么了!你别冤枉人。”

  “宁肯自己吃苦习武寻毒,也不愿开口同我说一声。”他声线一转,完全脱离变声期的嗓音清冽明净,用以指责埋怨时,易让人生出愧疚。

  宝鸾被迷惑了一瞬,一声“对不起”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好在她面对班哥时意志还算坚定,迅速清醒过来。

  若一遇事就想着向他求助,自己不做半分努力,岂不是自甘软弱?日后再遇风吹雨打,不必别人打击,她自己就先倒下。

  遇事只会求助于人,在遇事之前,老天爷就已夺了她自保的能力。

  所以哪怕她做的全是无用功,哪怕她在皇权面前犹如蝼蚁蜉蝣,她也不能放弃自己解决困境的选择。

  当然了,她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要是下毒不成,刺杀不成,她也不会硬抗,求肯定是要求的,即使成功了,也得靠他从喀什部下的怒火下护住她呢。

  “你给他下药的时候,手都在抖。”班哥大手掌住她,柔柔地说:“那时我便知道,给你的匕首怕是用不上了。”

  “我就说教习娘子哪来的宝物竟舍得献上。”宝鸾现在知道什么都不觉惊讶了,她好奇问:“要是我下得了手呢?我若当众杀了他,你如何做?”

  “立刻请旨,请求圣人加封,奏疏我都备好了——无双公主大义灭亲,为扫清西伐之路立下汗马功劳,是为头功,应封护国公主,赐黄金万两,增封邑两千。”

  宝鸾满意了,自己没看走眼,他没有想过抛弃她不管,前些日子没他踪迹时,她一度想过他是不是在躲她,现在那些郁闷心慌全都一扫而空啦。

  “幸好我没下手成功,不然岂不是抢了你的头功!”宝鸾高兴地把自己往他手里怀里塞。抱吧抱吧,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他可是刚为她解决了个大难题呢。

  班哥受宠若惊了一会,享受了一番温柔乡的滋味,很快习以为常并且得寸进尺。

  “虽然你之前说过送我回凉州的话,但利益的取舍,立场的变化,人心易移,我实在害怕。”

  他停下悄悄下移的手,视野里她仰躺着两眼盯着虚空出神,两只手不自觉蜷成拳搭在胸口,眼神里有茫然和无措,像只小兽,随时逃入深山。

  班哥端正坐起来,扶她肩膀问:“你认为我会舍弃你?”

  宝鸾诚实说:“毕竟我十多天不见你人影,平时不算什么,可我毕竟马上要远赴和亲了呀。”

  班哥气道:“我带兵剿塔塔,剿完就回来了,一刻都没耽搁。”

  “我又不知道。”宝鸾见他面如金纸,心头一跳,立刻趴倒他肩头,软声细语转换话题:“你什么时候和草原各部落搭上线了?剿灭塔塔部费了不少劲吧?累不累,有没有受伤?”

  他硬邦邦的身体没有回应,端坐着好似已清心寡欲坐地成佛。

  “好了嘛,不要生气,我现在知道了,你做这么多都是为了我。”头埋他颈窝蹭了蹭,蹭完才想到这人十几天风尘仆仆好像还没有沐浴更衣。

  她悄悄将脑袋从他身上移开,一点点坐直,刚离远半寸,后背被人一扣,重新跌回去。

  “不是为你。”他干巴巴地说:“我是为了西伐。”

  “嗯嗯,当然是为了西伐了,和我没一点关系。”宝鸾伸长脖子凑他耳边说,“谢谢。”

  话毕,后脑勺被扣着往健壮的胸肌上贴,头顶上幽幽响起他的声音:“别动。”

  宝鸾催眠自己:香的,是香的!

  这人全身上下都是香的!不嫌弃,她一点都不嫌弃。

  转移注意力,只好没话找话问:“塔塔部人真的食人吗?”

  “嗯。”

  “小孩也吃人?”

  “吃,你嫁过去了也要跟着吃。”

  宝鸾一个颤栗,紧紧抱住班哥:“你好香,香喷喷的我好喜欢闻。”

  让喀什部见鬼去吧!她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吃一口人肉的!

  班哥享受着她的热情,在她鬓边落下一个吻:“嗯。”

第116章

  可能是被塔塔部的事吓到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二皇子没再露面。

  原先是因为口疮的事不想见人,现在口疮早好了,却不敢出去见人了。

  怕碰到班哥。

  二皇子头一次意识到这个弟弟心机之深远在他之上,且胆子比他大太多了。

  抛开朝廷早就定好的和亲笼络之策另做打算,先斩后奏不露一点风声地除了塔塔部,整件事严思缜密,就连当众杀了喀什都别有深意!

  换做是他,肯定不会在灭了塔塔自行结盟的情况下杀了喀什。不但不杀,而且还会好酒好菜地款待,留着活口等回京面圣再说。

  可班哥直接就把人给杀了。

  那么多的人看着他,那一双双眼睛后面有太上皇,有圣人,有皇后,有三皇子……数不清多少双眼,冷不丁全被他用鲜血浇了一脸。

  这种近乎顽劣的举动,漫不经心地显示了主人的用意——他在立威!

  他确实也做到了。

  统帅大营各属部发出的军令,前所未有地顺畅无阻。

  二皇子自己就很久没听幕僚在面前撺掇什么了。那些个幕僚到底是文人弱胆,一吓就吓得全都谨言慎行不敢冒头。

  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怕呢,那天还以为六弟是突发疯症,趁势连他一起除了。事后回过味,却是越想越怕。

  六弟不怕圣人,他甚至不怕太上皇!二皇子越琢磨越心惊,他无法想象身为儿子孙子臣子,竟然可以不惧畏自己的父亲祖父君父。

  就连太子,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不也时时仰望着君王之恩?六弟他,怎么可以不怕?

  夜里二皇子闭上眼,班哥手里滴血的匕首挥之不去,那把匕首明明没有向着他,却比向着他令人难受百倍。

  二皇子小病了一场,病好后已是春去夏来,酷暑炎炎。

  他这个行军副总管本就有名无实,如今更是可有可无,军营早已不去,只在边陲小镇休整养病,等待时机另作打算。

  这天二皇子出门,路过市井,惊讶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走上去,拽住人手就问:“小善,你怎么在这?”

  和亲中止,礼官早回了长安复命,小善也应该一起回去了才是。

  宝鸾正和人说着话,烈阳下晒得汗水淋漓,却浑然不知疲累,对周围一切动静都恍若惘闻,正说到关键处,忽然胳膊一重,硬生生被人打断。

  “二兄?”宝鸾松开紧皱的眉头,上下打量,难以置信二皇子瘦成这样。

  “二兄!真的是你。”她惊讶地小呼一声,被人打扰的不悦全被怜悯替代。

  二皇子被妹妹同情的目光包围,心知她定是知道了自己这段时间的不得志——西伐正进行到关键处,哪怕对班哥擅作主张不遵圣意的举动怒不可遏,圣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的面子被小儿子撕下来踩在脚底,转头就拿其他的儿子出气。二皇子被圣谕训斥了五六回,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专门送了个御史来,每日耳提面命,代君申饬教子,勿忘忠君孝父。

  二皇子苦笑着转开视线,口吻故作轻松,问:“小善,你还没回哥哥话呢,不是早回长安了吗?”

  宝鸾见他有意遮掩,到嘴边的关心又咽回去,只当不知道他的处境,收起关怀的眼神,如从前般同他笑闹:“二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比起回长安,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两个人走到阴凉处说话,二皇子瞄了眼不远处摊开一地的树种和墙角下的几个田舍翁,再一想郡太守前些日子登门借壮役,心下明白了七八分。

  “荒唐!此地民生之计自有工吏操心,前阵子叫嚷着说要植树治沙以利西疆的人,是六弟的人吧?你跟着胡闹什么,在外面漂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回长安,待着这吃苦作甚?速速收拾一番,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回京。”

  宝鸾对他的声色俱厉毫无所动,拿出一本薄薄的书卷递过去:“二兄,你看看。”

  书封上写着“西疆筑林治沙经”,二皇子耳熟能详,不必看就已熟知其中内容。此书写尽西疆各地沙灾旱地根本所在,对民生经济之道大有裨益,据说西疆地方官员人手一本,对其中植树治沙之论很是推崇。

  二皇子也曾想过罗致这个著书人,无奈有心无力,遍寻不到,只得作罢。

  没想到今天在这遇到宝鸾,看样子她是认识著书人的,何不打探一下?二皇子便问:“写这本书的人何在?他好大的面子,竟劳动一位公主为他监工。”

  宝鸾心里可美了,她一听就意会,二兄这是想招揽人才呢。

  多日来的辛苦全值得了,本来还想卖卖关子,虚荣心一涨,哪还顾得上什么矜持:“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声调悠长,很是得意。

  二皇子骤然瞪大的双眸,更是看得宝鸾喜滋滋,她笑道:“二兄,醒醒神,我脸上只有花钿没有金子。”

  二皇子像是不认识她一样,围着看了又看,还是不敢相信:“小善,你从小常居长安,对外事鲜少知晓,怎么可能写得出一本经略之书呢?”

  若只是本诗集画册,他不会奇怪,但这却是本民生民计之籍,别说他,任何人听了都会大吃一惊。

  “自我离了长安,沿途观地方风土人情,什么都想看一看问一问,由此长了不少见识,到了凉州,又时常四处游玩,及至边疆,见百姓苦沙灾并不亚于苦蕃蛮,我自小同几位哥哥一样,文章辞赋皆由名师所授,虽不比哥哥们胸怀天下之心,但也有一番热血肺腑,多次巡地察访,翻阅古书,终得此书,勉强能为百姓略尽几分绵薄之意。”

  她两眼亮亮的,神采飞扬,秀美的面庞不比昔日白皙娇嫩,有日晒雨淋的痕迹,多出几分英气,从以前更为夺目耀眼。

  他听见她喟叹一声,似是如释重负:“总算我还有点用。”

  宝鸾引他去看自己最近栽种成功的树,茂茂两带似织锦般延伸至黄沙尽头。二皇子心中震撼,遥望远方影影绰绰的树影,久久未回神。

  顷刻,他沙哑着声音说:“小善,二兄远不及你。”

  宝鸾融融含笑,抚摸亲手栽种的一棵小树,高兴地说:“二兄,这棵树是为你种的。”

  树上刻着一片叶,暗含了他的字。小树旁是棵稍粗一指的树,刻了朵兰。

  太子喜兰。

  一一看过去,好几棵树上都有不同的标志。小善把她心中的人都种在这里了。

  他找了找,问:“小善,你把自己那棵种哪里了呢?”

  宝鸾顽皮道:“种在你们每个人的心里。”

  二皇子笑着点了点她额头,在周围走了走,心中感慨良多。回去时,状似无意提了句:“小善,你聪慧灵巧,博览众书,为人最是雅致。但六弟骁勇善战却不善诗书,风雅之事更是一知半解,我实在难以想象,你二人如何相处。”

  他这话几乎点明了两人的猫腻,宝鸾脸一红,粉羞浮腮,绞着手指不说话。

  二皇子怀揣着对妹妹的不忍和怜惜,低声道:“此非长久之事,你要早做打算。”

  宝鸾有些丧气,心想怎么不多夸夸我种树的事,光说情情爱爱的做什么。

  前线又打了胜仗,吐蕃军队连连败退,二皇子没待多久就走了,厚着脸皮往西去,临走时留下十个精兵,算是全了一片爱护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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