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第13章

作者:耿灿灿 标签: 甜文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齐邈之道:“你是高兴我走呢,还是想知道我要去哪?”

  宝鸾噎了噎,窘迫道:“自然是后者。”

  齐邈之听后总算露出几分笑意,留下一个背影,负在身后的手朝宝鸾挥了挥:“我去武场了。”

  直到夹道尽头再也看不见齐邈之的身影,拾翠殿的宫人们魂魄归位,颤颤巍巍地起身。

  傅姆被吓得腿脚发软,撑着墙来到宝鸾跟前,惊魂未定:“殿下,下次千万不要再跟那魔头争,他有什么不对的,殿下只管去圣人面前告他,何苦正面同他斗?他要是发起疯来伤了殿下,吃亏的是殿下自己啊。”

  宝鸾也有些后怕,嘴上却强撑:“不就是他打了二姐姐一个耳光吗?皇后不也罚了他?”

  傅姆想说却又不知如何说。

  何止一个耳光?还死了个女官。

  那可是皇后身边的女官,而且还是颇得宠信的女官,永国公说打死就打死了。

  就算没有打死女官,单就他敢掌掴清露公主,便已是耸人听闻。清露公主是谁?皇后子女中最受宠爱的孩子,满宫上下横着走,最是刁蛮,莫说打她一巴掌,就是碰她一根头发丝,都得被她弄得人家破人亡。

  这样的人,却被永国公打了。打了也就打了,连句赔罪都没有。

  傅姆指了地上的班哥:“唉,你这小子,怎么一来就惹祸?”

  宝鸾不让傅姆继续说,命她回屋去拿药,自己扶起班哥,仔细打量他高肿的脸。

  “疼吗?”宝鸾问。

  班哥摇摇头:“不疼。”乌黑的眼睛怯怯抬起,愧疚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反抗,我应该乖乖受死,要是我死了,国公爷也就不会和殿下吵起来。”

  宝鸾浅叹一口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他要杀你,你就该受死吗?今日你若真死了,我定和他没完。”

  班哥揉揉眼睛:“殿下,我不想给您惹麻烦。”

  宝鸾道:“别怕,没事了。”

  她抚上班哥被掌掴的半边脸,班哥微微颤着长睫,轻轻闭上眼。

  忽然宝鸾笑了声。

  班哥连忙睁开眼:“殿下。”

  宝鸾道:“你今日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要知道,全天下都未必能找出一个敢咬他的人,可你不但咬了他,还留下一道那么深的牙印,他定疼死了。”

  班哥连忙解释:“国公爷拿匕首抵着我,我不敢抢匕首,怕伤到国公爷,但我又怕死,情急之下便咬了他。”

  宝鸾悄声道:“我没说你做得不对。”

  班哥对上她含笑的杏眸,鬼使神差道:“殿下,我叫班哥。”

  宝鸾一愣,继而道:“班哥,好,这个名字我记住了。以后你哪都别去,就跟在我身边,只要你别离了我,永国公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班哥弯腰低下去:“随时跟在殿下身边,片刻不离吗?”

  宝鸾摸摸他脑袋:“对,片刻不离。”

第14章 守夜

  没几日,班哥从大通铺搬了出来,住进花庭外的一间耳房。耳房离寝堂近,就在夹道边上,大门后就是宝鸾的居所。拾翠殿偌大一座宫殿,房屋楼阁数不胜数,宝鸾经常出入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为防着齐邈之下黑手,她才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班哥住的那间耳房以前是拿来放杂物的,地方不大,小小一间,墙上有好几处污渍,到处都是灰尘。

  班哥住进去,不到半天时间,便将屋子收拾得焕然一新。

  玉壶奉命来送东西,迈进屋子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屋里干净光洁,之前的杂物全都搬出,整整齐齐摆在外面。

  玉壶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等等人,你一个人收拾多辛苦。”

  班哥正坐在床边摆弄枕头,听见门口传来声音,连忙放下手中针线。

  “玉壶姐姐,你来了。”

  玉壶见他在缝枕头,顿时稀奇不已:“班哥,你还会干这活啊?”

  班哥打结断线,将枕头放回原处:“我家里穷,什么活都得学着干。”

  玉壶示意屋外同来的几个小宫人也过来瞧新鲜,小郎君拿绣花针不常见,尤其是一个相貌出色的小郎君,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说笑起来。

  班哥脸上笑盈盈,无论她们说什么都好脾气地陪着,刚缝好的那只枕头被他藏到身后,枕头里面有小公主的短帕。贴到枕上,依稀还能闻见那帕上的幽兰香。

  玉壶是来送药的,班哥捧了药连连道谢。

  玉壶忽然想起什么,问:“你是不是认识马监司的黄公公?”

  班哥道:“有过几面之缘。”

  玉壶道:“他被人抄了屋赶出宫,听说死在宫外无人收尸。”

  班哥一怔。

  玉壶叹了几句,说了没两句,转头说起宫里其他是非。

  班哥安安静静,没再答话。

  宫人们没待多久就走了,玉壶最后一个走,班哥留住她:“姐姐且慢。”

  他将一个荷包悄悄递到玉壶手上,那里面是他身上所有的银钱。

  玉壶问:“你这是作甚?”

  班哥道:“上次多亏姐姐,我才能从永国公手中逃过一劫,一直没来得及感谢姐姐,这些钱姐姐先拿着,日后待我出息了,再送金山银山给姐姐。”

  玉壶推托两句,最终还是收下了,低声嘱咐:“你若真想谢我,以后就莫再提这事。”

  班哥道:“我晓得的,绝不会往外乱说话。”

  玉壶见他张着乌亮眼睛看自己,似乎还有话想说,便道:“你有事求我?”

  班哥道:“我知道姐姐求了公主恩典过几日出宫探望生病的家人,姐姐能否在宫外替我烧点纸钱给黄公公?”

  玉壶盯着他看了半晌,没有多问,点点头答应了。

  长安温暖湿润,夏日比其他地方更为炎热,到了秋天,更是丝毫凉爽秋意都没有。

  班哥入拾翠殿后,几个月的时间,众人提起班哥,嘴里都是称赞。

  傅姆甚至让班哥代替守夜的宦官,睡在寝堂窗棂下。

  “那起子懒东西,总是半夜就睡过去,外面有什么动静一概不知。殿下这几日睡不好,你比那些人都机灵,替我盯着屋外。”

  原来傅姆怀疑是清露公主使了什么坏法子让宝鸾不能安然入睡,加上那日有宫人在花庭看见“鬼影”一晃而过,傅姆更加笃定清露公主装神弄鬼。

  守夜的宦官为何半夜睡过去,没有人比班哥更清楚。但至于花庭为何有“鬼影”,他就不知道了。

  其实宫人那天看到的黑影是猫,并不是什么鬼影,只因傅姆关心则乱,所以才认定是“鬼影”作祟,是清露公主想吓宝鸾。

  不怪傅姆冤枉清露公主,清露公主在宫里实在是劣迹斑斑,以前还曾捉弄过宝鸾,被圣人训了好几回后才有所收敛。

  班哥当夜就抱了枕被睡在寝屋墙下。

  守夜的差事不好当,既要时刻警醒,又得吹风挨冻。长安的秋天虽然暖日高照,但入夜以后,风一刮,寒意便来了。

  睡在墙下,地砖又凉又硬,为了不发出声响,连翻身都不能,守上一夜,身体都是僵的。

  知道班哥要去守夜后,大家纷纷表示同情。

  班哥自己却高兴得很。

  小公主待他亲厚,可是还不够,她待这满殿上下的宫人宦官,皆同待他一样亲厚。

  没有区别的亲厚,那便是疏离。

  班哥裹着被子背靠石墙,双膝曲起,怀中搂一布枕,半边脸贴上去,孤独地看着檐外狭长一块黑夜。

  夜深人静,拾翠殿众人早已进入梦乡,只剩满庭被夜色掩盖的花陪伴班哥。白日里争奇斗艳的花朵,入夜后便失了颜色,无精打采,似沉沉昏睡的美人。

  半开的窗棂,隐隐约约传出小公主的声音。

  班哥竖起耳朵,他的五觉比常人灵敏,辩出那些细碎的呢喃声中夹杂着哭声。

  小公主似乎在唤:“阿娘——阿娘——”

  班哥顿时站起,走到门边想要进去,又不敢动作,来回踱步,手心全是汗。

  小公主屋里没留人,说是不想睡觉时都被人看着,很早之前就开始一个人睡的习惯。

  他在这里守夜,除了盯紧庭院的动静外,还要随时叫醒宫人伺候小公主。傅姆和几个贴身宫人就在寝屋旁的屋子里,他高声一喊,傅姆和宫人们就能听到。

  班哥正要迈出步子喊人,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黑幽幽的眼珠子紧盯屋门。

  须臾,他没有喊人,亦没有推开屋门,走回堆着枕被的墙下,将半开的窗棂往上撑起。

  风灌进去,朦胧的月色中,小公主的哭泣声更为清晰:“阿娘……是小善……看看小善……”

  他困惑不解,听了一会,拾起石子打到屋内柱子上,飙出一道不轻不重的震响。

  小公主的哭声戛然而止。

  重重金玉柜帘挡住的角落,他只能看见被风撩起的帷幔影影绰绰,白雾般的帐纱后,迷糊的擤鼻声代替哭声,小公主从梦里挣出来了。

  班哥将窗棂放下大半后,对着屋里轻唤:“殿下、殿下,你还好吗?”

  小公主轻细的声音传来:“是谁在屋外?”

  班哥道:“殿下,是我,是班哥。”

  不多时,屋内响起脚步声,窗棂被重新撑高,班哥抬眼一瞧,小公主整张脸映入眼帘。

  巴掌大的鹅蛋脸,长睫下泪光闪烁,浓密的乌发垂在腰间,梦魇后余惊未消,眉间蹙起一股迷茫无助的哀伤。

  她倚在窗边,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揉眼睛,问:“什么时辰了?”

  班哥道:“快寅时了。”

  小公主揉完眼睛,眼角更红,呆呆望着窗外浓黑的夜,似乎又陷回方才的噩梦中。

  班哥目不转睛,他从来没有见过小公主如此脆弱的一面。

  小公主温柔爱笑,她的高贵典雅刻在骨子里,像她这样的人,是注定一辈子活在云巅之上的。她的脸上不该有这般悲伤的神情,是谁让她伤感,是她梦里所唤的阿娘吗?

  班哥情不自禁地靠过去,意识回笼之际,他的手已经触上小公主的面庞。

  指尖相触的瞬间,小公主温热的肌肤灼得他呼吸紊乱。

  班哥跪下去:“请殿下治我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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