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姐姐和我也没说几句话,却处处帮我。”赵简想到时候给小外甥一个封赏。
云骊丝毫不清楚刘太后母子对她的评价,她回到家中后,李氏姐妹就过来了,李家人中要说最出众的还是当年的孔太太,五十多岁看起来
都气派的很。
但李单单和李双双姐妹却并不是很出挑,尽管学过规矩,可是以云骊的眼光看,她们并不太出众。
现在的皇帝已经不需要平衡各方势力,来特地平衡新旧贵族如何。
“来,请坐下。”
李夫人是她们祖母,特地带了过来,李夫人这个人云骊倒是挺喜欢,爽利人,她就畅快道:“我们一早就听说五娘子你跟着吕嬷嬷学规矩,那时见着你都想,哎哟,这规矩怎么学的这么好呢,现下她们俩蒙皇恩浩荡,也得进宫选秀去,就想着你指点一二。”
云骊谦虚了几句,才道:“这选秀,头一个就是看处变不惊。你在走路时,这树枝掉下来,哪里的猫咪跑来了,你都心无旁骛的保持仪态,不能咋咋呼呼。”
李家姐妹都听的很入神,云骊又笑道:“还有女红,不知晓二位姑娘做的如何?”
她现场让素文拿了绣绷过来,让她们绣个荷包试试。
这对于大家闺秀们而言是最基本要完成的,这个都做不好,即便你进了最后一轮,都有可能被淘汰。
李夫人老神在在,云骊知晓李夫人上了年纪,特地请她吃茶和软乎些的点心,让素文点了香,对她们俩道:“这两根香烧完,就应该要做完了。”
她们俩以前也是在承恩公府见过云骊的,这个人可不一般,人家不是傻读书那种不通俗务的所谓清高才女,是真的把学问用到实处,无论是管家女红刺绣还有容貌都是一等一的,甚至交际也很拿的出手。
当年若非是钦天监说八字和庆亲王府不和,早就是亲王妃了。
但即便嫁给新科举子,也极其旺夫,嫁过去丈夫就中了会元、状元,裴度如今可是三司使,很有可能三十五岁不到就直接入阁。
她们俩很熟稔的开始裁剪荷包绣花,云骊也在那里坐着陪着,并不走开,偶尔和李夫人说几句话。
等李家姐妹拿来她这里,李双双手艺不错,云骊点点头,再看看李单单,她用针点了点:“这花儿未免太匠气了,同样是兰花,直愣愣的叶子这样画着不好。”
又翻出自己曾经画过的兰花,让她回去照着画。
这些基本功看完,云骊又考较她们学问。
俩姑娘也是读书识字,当场写的字很工整,云骊心道李家还真是颇为用心的培养。
遂到最后一关,她笑问:“《易经》说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何解?”
为何说《周易》其实就是在提点了,老宁王喜欢修道,赵简也是耳濡目染,如今不显,日后未必?她身边的裴度也常常修道,她很了解。
李单单还能说赏一些,李双双就很难了。
这对姐妹原本以为自己出自国公府,从小四个教引嬷嬷,也算饱读诗书,觉得自己很优秀了,平日在亲戚们中也都说她们出挑,但是现在在云骊这里方才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好在云骊也很有耐心,一直帮她们指出错漏之处,其实两个姑娘这个年纪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到了天擦黑的时候,云骊留她们吃了一顿饭,李夫人走的时候对她道:“今日一天,真的劳烦您了。”
“这算什么,我听说以前您和大伯母曾经说好好把我养在膝下,我一直都记得,那时候去燕国公府,您也很关照我的。”
云骊把自己从来没有送给人的几张食谱和绣的花样,送给李家姐妹了。
李夫人以为她是因为李氏的缘故,不曾想只是自己曾经的仗义执言,李夫人明白人为何要积德行善,尽管你会遇到很多不感恩的人,但只要有一个人能够回报,你就值得了。
她笑着看着云骊道:“你大伯母常常跟我们大家夸你,好孩子,我这就走了。”
“是
,我送您和二位李姑娘出去。”
送走李家人回房后,爱撒娇的烁哥儿马上就赖在云骊身边撒娇:“娘亲,儿子想了你一天了。”
“是吗?娘也想你。”她说完又看着在一旁文静的煜哥儿,绝不冷落了大儿子。
煜哥儿毫不留情的戳穿弟弟:“娘亲,他就是想跟您撒娇,还想吃您做的金栗平追。”
烁哥儿被哥哥戳穿也不羞赧,反而跟小狗似的蹭着云骊,云骊笑道:“过几天吧,这两天娘太累了。”
金栗平追是在蒸饼上放鱼子酱,但云骊的蒸饼每次都做的恰到好处,和鱼子酱相配绝了,可云骊就不是那种孩子要吃就天天钻厨房的,她明天还要休息一下。
只有休息好,人才能更好的做事。
她又问着他们功课完成的如何,一般都是赞扬,而且他俩什么都愿意和云骊说,云骊也喜欢听,还分析。
母子三人正谈的高兴,裴度大步流星的回来了,在门外就听到云骊笑的前仰后合,还有两个儿子的声音,他寒霜似的脸色也带了一丝笑意。
云骊见丈夫回来,连忙问道:“用膳了没有?今儿李夫人她们来,我让厨下单独留了些给你。”
“吃不下。”裴度高大的身躯直接把烁哥儿挤走,在一个小绣凳上坐着,可怜巴巴的看着云骊。
云骊一看就知道这个人在寻求安慰,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
但这是夫妻默契,他有事了,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自己,说明她们夫妻心心相印。
“煜哥儿,你和烁哥儿先下去,我和你们爹爹有话要说,明日一早,娘陪你们用早膳,好不好?”
“好。”
儿子们下去后,云骊才看向他:“你这是怎么了?”
裴度道:“今天晏凌居然弹劾了原来的元辅贺无忌,看来是彻底不想要元辅回朝了。”
“那是不是涉及到站队的问题?”新党大获全胜,但是内部权利也有分歧。
晏凌早想坐稳了位置,根本不愿意再放手,但是贺无忌无论是威望还有名声都在他之上,如果他归朝,那么晏凌很有可能下野。
不可能同时两个相同主张的人在内阁,这样没有约束,这就是所谓的异论相搅论。
裴度点头:“云骊,如果我想请求外任,你看如何?”
名义上他和晏凌搭配的很好,甚至有人骂他们是狼狈为奸,赶走了旧党。到时候在贺无忌和晏凌之间,他一个不慎,就容易先吃挂落。
再者,无论是在贺无忌手下和晏凌手下,他都要熬太久,一举一动都要听他们的,还不如主政一方,等他们斗累了,到时候自己也做出政绩来。
“当然好啊,这有什么不好的,坦白说,我也愿意出去外面透透气,京里规矩多,你看看现在要选秀了,李家那里是人情,这李家一上门,不知道日后还有谁上门?反正如今孔隽光爵位降了,宫里章太后也盯着,我也告诉我娘她们了。”她其实更愿意出去。
裴度一把抱住她:“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他真的觉得云骊实在是太好了,只是他也有点愧疚:“你和你娘她们重逢没多久,现在又离开她们?都是我不好。”
“暂时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好吧好吧,那我留下吧。”云骊本来准备说点什么的,到最后又犹豫不决了。
因为今天进宫,娘好像对她也很不舍的。
她和娘很小就分别了,可是一直惦记着她,娘也时常巴不得自己进宫,如果真的和裴度去外地了,还不知道何时可以回来?
裴度本来只是感叹一下,但是听云骊这么说,傻眼了。
“云骊……”裴度喃喃。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天云骊不在他身边。
“要不我就不外放了吧。”
云骊打了他一下:“傻子,我怎么可能不跟着你去呢,虽说我也很想我娘,可皇上不日就要大婚,其实我进宫单独见面也未必是好事,到底现在身份有别。所以,我想能够去外面走走也好,当年咱们外放升州时,那是我觉得最舒坦的时候。”
人小时候,无时无刻不想待在爹娘身边,不想永远寄人篱下,甚至刚成家那几件都觉得裴家好像也不是自己的家,可她也没有真正的家。
一直到有了孩子,裴度和她感情一直都这么好,她就突然觉得这才是她的家。
她也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这很奇妙。
云骊觉得温馨时,云淑那边却被孔太太打了一巴掌。
“若非是你,隽光的爵位怎么会降了?”孔太太气的心口疼。
为了这个爵位,甚至连亲孙子都舍了出去,要知道令宜可是她已经逝去长子唯一的嫡子,这个孩子对她当时多孝顺啊。
甚至比隽光还要孝顺,儿子其实在儿媳妇的问题上几次都拂逆她,甚至有时候,她也无可奈何。
但是奚氏是她挑的。
若是娶了云骊,现在刘太后是她生母,人家又明事理,根本不会闹的这么难看。看看隽光这个儿媳妇,奚氏她们生活在这个家里,常常被她冷落,人多的时候就装装好人,现在好了,特地从娘家弄个人来还打死了。
爵位降了,名声也臭了。
孔隽光忍不住道:“娘,那其实是我做的,只是有人在针对我,又被闻人家抓住把柄了,这才……”
“如果处理好了,怎么可能抓住把柄。你是男人,天生是要管外面的事情,这家里的事情就该女主人管,平日里天天前呼后拥,说什么女主人,其实呢连内宅的事情都管不好。”孔太太多年殚精竭虑,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到现在还要为儿子操心。
云淑很是屈辱,她当主母多年,所有的斥责都来自于婆婆,这明明是被人盯上了,哪家哪户没有这样的事情,被人做了局罢了。
也是她报仇心切,没想到出了事。
但归根结底也是孔隽光下手太狠了,她本意也没有想害人性命啊。
孔太太很累了,她对云淑摆手道:“你下去,你先下去,我有话和隽光说。”
云淑抬头,看向孔隽光,孔隽光微微对她点头,她这才出去。
等她出去好一会儿,孔太太才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可不要瞒着我,当年薛家作乱,我老婆子保住你了媳妇和全家,你不要当我是杂赁院子的妇人,觉得我什么都不知晓?”
孔隽光瞒了半天才说了出来……
孔太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真是作死,你已经有了爵位,何必掺和那么多,江崇想要权利那是他的事儿,你不该什么都贪……”
“不是,娘,如果儿子不讨好皇上。当时都被那些文官挤的没地儿站了,您看那裴度一个三品官,就不把我们这些一品武将放在眼里。儿子们上阵厮杀,那些人天天还说什么大好男儿要东华唱名。”说起来孔隽光也是委屈。
他还道:“这都是闻人氏害的,她总卯着我。”
孔太太摇头:“那说明你没有把她安抚好,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天下大事常常就坏在一些小人物身上。如果当年你和她没什么,她今日又何苦折腾你?既然知道她出息了,那年她封长信侯那一年,你就该和解。要钱给钱,要名分都成,如今……”
“我说云凤怎么好端端的和你媳妇儿不亲近了,人家怕是早就知道了,她是个糊涂虫,从不记恩情,对她一点点不好,她恨不得置你于死地,偏偏这种人是太后。”
孔隽光这件事情就像一个悬而未决的刀子,不知道何时就掉了下来?
孔隽光却道:“如今新帝哪里知晓我以前那些事情,等时候到了,儿子请外出做官去,您看如何?其实儿子已经请派了几次,上面都没同意。”
“那就太明显了,云凤这个人没什么脑子,到时候鱼死网破不提。再有,裴度虽然没进内阁,但是他和晏凌同问新党,李东亭李大学士不管这些,想压着你的事情易如反掌。”孔太太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
孔隽光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真的不懂裴度这狗东西运气怎么这么好,明明那么刻薄一个男的,婚前风流极了,还恃才傲物,这种人的仕途应该很不顺才对。
亏得他娶了一个好妻子,仕途上完全可以帮助他。
岳父以前就一心一意扶持裴度,现下更好了太后是他岳母,皇帝是他小舅子。
朝中有人好办事,这话说的真没错。
孔太太却握着他的手道:“我有个法子,明儿再告诉你,只有一条,你退下去,就不要参与任何政事了,老老实实保住爵位最重要。”
“娘——”
“答应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