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内人不该问外事,女人自古主内,就不能问外面的事情。
女子不应该窥中门,就连女仆都不应该无故出去。
陆之柔其实为人很不错,大度宽宏,从不骄矜,和姊妹们相处面面俱到。但就是这一点,让云骊觉得她人不错,怎么对亲人又如此的冷情,只是为了守所谓的礼。
听了云骊的话,陆之柔自觉没趣,不再多话。
反而是云淑帮陆之柔道:“五姐姐,咱们又不是男人,即便知晓了,又能如何?如今安份些反而好。”她就是见不得云骊这般,又没本事解决问题,多什么嘴呢。
云骊则道:“七妹妹,看来你平日崇拜花木兰、樊梨花都是假的啊?照你这么说,她们都是女流之辈,又何故上阵厮敌呢?”
云湘没好气道:“都何时了,你们还拌嘴。为何有人突然把咱们家人都给弹劾了,而且这些事情都是以前发生的,怎么突然全部翻出来。”
听云湘这么说,云骊就道:“我们永宁伯府一直以来,都在京中是富贵闲人,就是父亲任官也是外放为官。”
这一看就是针对章家闹出来的。
难道是因为皇后什么事儿?云骊听茜红在她祖母那儿打听过,说是朝堂上要皇上广纳公勋之女,但是被皇帝拒绝了。
但这两件事情有没有关联,她无法判断。
她没办法判断,陆修平却和大老爷道:“弹劾咱们的科道官员是任青仪的同乡,我看就是敲打皇后。”
大老爷无奈:“我怎么不知晓为何?娘娘的事情,我们如何能管。”
“但皇后娘娘有劝谏之责,舅兄,不如让嫂子进宫一趟,再这么下去,我们指不定还翻出什么事情来。”陆修平自己也怕。
永宁伯府本是富贵闲人,最大的实权官就是章思源,此时他正在外地,也是鞭长莫及。
大老爷摆摆手,无奈扬声:“让大太太和二太太都递牌子进宫。”
现在只有劝皇后赶紧贤德些,否则家里没事儿也都被御史、科道官员弹劾的根本不敢出门,甚至还不知道有什么灭顶之灾。
第47章
大太太李氏和冯氏其实是两种不太相同的人,李氏为人凡事做在面子上,喜怒哀乐看的一清二楚,就像她喜欢云骊,几乎是逢人就夸,送古玩器物,甚至走哪儿带到哪儿,不喜欢了,就一概不做,冷淡疏离。
但冯氏则是无论喜怒哀乐,你在她的脸上是完全看不出来的,即便她不喜刘姨娘云骊,但在外面看着并无区别。
因此,李氏一见冯氏就把什么都说了:“弟妹,这次你可要劝劝皇后娘娘,替皇室开枝散叶可是她的责任,要不然,再这么下去,全家遭殃了。”
冯氏心道,你李氏自己宠溺女儿,结果养出了这么一个毫无贤德的女子,你作为亲娘都劝不动,我怎么劝?
不过,她又清楚的知晓,大老爷就是再被弹劾,也不至于丢了爵位,人家亲女儿就是皇后,除非皇后倒了,不管怎么样他那个承恩公还是做的好好地,可她家老爷就惨了。
老爷惨了,那文龙和云潇怎么办?
倒是章扶玉精乖,这种场合还在劝李氏:“嫂子也别逼娘娘太过,终归还是看皇上的心意。我们陆家一切但凭娘娘吩咐,绝无二话。”
这话说的,就是要李氏做坏人了,她再从中讨好皇后了。
李氏也不傻,一眼就看出章扶玉的意图,只道:“姑太太,其实我们家没了承恩公的爵位还有永宁伯的爵位,横竖家里也是富贵闲人,无人出仕,既然你这么说,我进宫也就不死命劝了。”
闻言,冯氏在心底笑。
章扶玉却还是不做声。
李氏懒得理会她,又继续和冯氏商量,冯氏料定了李氏这次是一定要她也上的,她也暗自准备措辞。
见两位嫂子说的起劲,章扶玉就到了老太太这里,恰好见云淑和陆之柔在做针线,冬日难得的阳光照在她们身上,女孩子们细腻的皮肤和绒毛莹莹生辉。
她忍住自己的满腔烦恼,没有破坏这片刻的安谧。
女儿之柔还有一个月就十三岁了,论及美貌她不如章家姊妹,尤其是云骊云淑这样姝丽的人,但她与生俱来的恬淡的气质,从不与人相争,最是难得身上有一股宁静之气。
这才是真正大家闺秀该有的处变不惊。
和她同岁的云骊外表柔顺秀美,实则胸有丘壑,但因为年纪小,又遮掩不住傲气,她和男子玩投壶,一定要赢,打双陆也是把男孩子都赢哭了。平日动辄能忍,可又会忍不住出言讽刺,颇有些恃才傲物。
男子必定是不喜这种女子的,男子要的是真正贤淑,与世无争的。
女子还是要像之柔这般,圆方的脸盘,贤淑温婉的性格,是所有男人梦想中的女子。
自然,侄女云淑还是不错的,珠圆玉润光彩照人,不像云骊身无二两肉,以后不好生养的样子。
而且她诸多侄女中,就云淑性情脾气最合她的口味。
章老太太知晓女儿过来有话要说,遂对云淑姊妹道:“你们先去旁的地方玩儿,我和你姑姑有话要说。”
云淑赶紧笑着拉陆之柔去了自己的住处,因为云淑大了,即便章老太太舍不得,也要让她搬出去住。
云淑的院子叫凝翠阁,这凝翠阁是个两层小楼,上楼后能够看到永宁伯府最好的湖色风光,听说云潇也想住在这里,是冯氏听闻老太太在替云淑收拾,就另选了一处。
如今凭栏四顾,湖面早已结冰,柳枝枯败,唯独只有红梅盎然。
“大姐姐也是可怜,那样美艳动人又风光霁月的人,居然也要受妾侍之苦,也要被逼着替皇上纳妃。”云淑虽然只见过这位大姐姐一面,但她那种美貌气度和爽朗,深深折服了她。
陆之柔则不复以往在章家其她姊妹那里的讷言,她对云淑道
:“妾不过玩物而已,在我们家中,我母亲站着,就没有她们坐着的地步,娘娘还是太重情了。即便有妃子进宫,但也是妾侍,如何能和皇后比,娘娘只需调理好身体,多生几个皇子,将来,谁还敢对付咱们家呢?”
云淑惊喜:“表姐说的和老太太说的是一样的。”
她是没想到表姐平日与世无争,没想到真不愧是大家女子,听闻姑母家的二子一女全都是她生的,家里虽然有妾,但姑母一个孩子都没让她们生下,这才是有本事的人呢。
难怪老太太让她多和姑母亲近,真的能学到很多东西。
女人所谓在乎的情不值一提,要过的舒坦,最重要的是有儿子傍身、有地位、有钱,地位才稳固。
却不曾想云骊和她们的意见完全相反,她对荷香素文道:“其实大姐姐若是真的能够坚持下去,也未尝不可。”
素文不解:“可再这么下去,那些老大人们就要对付咱们家越来越狠了?”
云骊摆手:“这是未来天子的外家,皇后的娘家,再狠又能狠到哪里去。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如今大姐姐智珠在握,最该抓住皇上的心。当然,还不能让皇上看出她的心思,当着大臣们或者后宫诸人还要表现得贤淑,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至于我们家,只要有太子在,未来一定会富贵荣华至极的。”
章云凤本来就有和皇帝有结发之情,还是太子亲母,封诰皇后,她如今更该不着痕迹的拉拢皇上的心才是,而非大张旗鼓的表现自己,让众人看到她显赫张扬,皇帝独宠她的样子。
甚至她最好还要面上劝谏,私下哭给皇上看,这样大臣们谁又会说什么?
大家听的云里雾里,又觉得很厉害,但是荷香不懂道:“这也太难了吧?况且,万一咱们家失势,皇后也跟着失势,太子的位置……”后面的话就不是她该说的了。
云骊就笑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非有心机、丘壑,就要有无比的忍耐,若一样也无,那输的也不冤枉了。
况且,任何事情都有风险,只想仗着皇后的身份自以为是,翻看史籍就能知晓,古往今来的皇后能当上皇太后的少之又少,太子能顺利继承大统的也不多,就连皇帝自己都不是太子继承大统。
所以说人还是要多读书,要不说“以铜为鉴,可整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
第48章
李氏和冯氏为了家族计,要劝的只能是皇后,甚至她们二人都认为替皇子纳妃也没什么大错。她们家的男人个个都是妻妾成群,甚至不知晓为何云凤嫉妒心如此之重。
她们二人随女官叩拜后,闲杂人等自然退下。
章云凤还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见母亲和婶娘一起进宫,满脸心事,还以为又是为了文懋讨封赏的事情,因此并不多问什么,反而只说些皇太子的事情和西山马会。
她看对冯氏道:“婶娘教的不错,我见几位妹妹马术都极好的。”
冯氏有些欲言又止,又看了李氏一眼,终究只是附和了章云凤几句,她可不敢做这个出头的椽子。
终究还是李氏出言道:“皇后娘娘,咱们家里可是遭了大罪了。你的父亲叔叔和姑姑全让人给弹劾了,你父亲已经上了请罪折子,还有你叔父,他……”
说到这里,她看向冯氏。
冯氏会意,也道:“我们老爷被人参奏曾经投靠淮王,这还真是冤枉,当初我们老爷可是被淮王锁拿囚禁的呀!”
她们说完,章云凤皱眉:“好端端的,怎么有人群起而攻之,只这些事情我也没办法呀!后宫不许干政呀。”
她现阶段不能让人拿住什么把柄,家里也真是的,不仅帮不上忙,还拖后腿。
想到这里,章云凤斥责道:“母亲和婶子要传我的话,让父亲叔父他们规行矩步,我在后宫如履薄冰,不指望他们帮我什么,总不能拉我和太子的后腿。”
这番话,听的冯氏都忍不住想吐槽,她们永宁伯府以前没有更换门庭成承恩公府时,虽然也算不得什么京中顶级贵族,但也是名门之家,家中几辈子攒下的家业,过的富足闲适的生活,不至于如此成了众矢之的。
你皇后是无所谓,我们可就完蛋了。
李氏也怕女儿这番话让冯氏起了嫌隙,到底是一家人,劲头要往一处使,故而,她期期艾艾道:“娘娘,听陆姑爷说是任大人的同乡弹劾的。”
额?章云凤拍了一下桌子:“此人真是放肆,臣下怎可干涉陛下家事。”
见此行状,冯氏也忍不住道:“皇后娘娘,固然此事乃陛下家事,但长久下去,我们家中哪里经的起这般啊。”
李氏赞同道:“是啊,娘娘。”
她和冯氏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让章云凤劝谏皇帝,她这个脾气连自家亲人被弹劾,第一反应都是甩锅在亲戚们身上,还当堂训斥。
况且,身份有别,如今章云凤和她们的关系是君臣,并非是以女儿或者侄女的身份相处。
章云凤见母亲和婶娘脸上神情恭敬,她又放缓了语气:“只要有太子在,她们不敢做的太过分的,你们就放心吧。”
这个理由李氏和冯氏还稍微欣慰些,回来就同大老爷说了。
大老爷看着李氏,表示很不可置信:“也就是说娘娘一直不提劝谏皇上纳妃?”
李氏点头:“我也不好多说,娘娘如今处境也很为难。”
“她就是做做样子也好啊,新旧势力交替,你那外甥孔隽光还在辽北回不来,我们家更是在朝堂上现下说不上什么话。新来的这些功勋我也不大认得,还有朝中我虽然认得一些人,但又怕贸然请人替我们说话,到时候人家更激烈的反攻。”大老爷平日也是养几个清客,也有朝堂上不错的官员往来。
但要他跟任青仪对上,他暂时还真不敢。
任青仪可是个大牛人,十九岁中进士,授翰林检讨,曾为翰林侍讲,但因得罪先太子,被贬谪七级,他也是个直脾气,直接辞官归乡,后来受辽王礼遇,请他出山,如今加左柱国,拜少傅和太子太傅,兼建极殿大学士。
人家这才伸了伸
小拇指,根本还没想对你怎么样呢?
大老爷见女儿无反应,只好上了请罪折子,还解释了他也并非是正经聘二房,只是收用了房里人,且已经过了三个月了。他自己也是吓的不行,若是真要治罪,可能罢官削爵都是很有可能的,还好皇帝意思意思罚了他三年俸禄,并闭门思过。
其实这在勋贵家中很平常,而且也没闹出孩子来,不可能大家真的清心寡欲过一年吧。
这大老爷还好,总归是闲散之人,只是大老爷有把云湘嫁给魏国公的想法,但是现在估计不成了。
李氏也担心的不行,还问大老爷:“会不会还有咱们家的事儿吧?”
真是担惊受怕到不行。
陆修平已经被停职处理,更有甚至连远在陕西的章思源也是无妄之灾,他也上了辩白的折子。
家中闭门思过,姑娘们中云骊还好,但云淑云湘两个时常出去骑马望风,现下却都不能出门,静不下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