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裴家如果人口这么少,裴七郎又是读书人,小姑子也出嫁了,也就是说她没必要这么累了。
蒙姨娘保佑,上天还是对她很好的。
正想着,说文懋来了,云骊连忙按了按眼角,她怎么着也要制造一下女子的贞烈,虽然这种很无聊。
虽然寡妇改嫁屡见不鲜,甚至云骊也很支持,但是读书人讲究忠贞为一,好马不能双跨,一女不能二嫁这种俗语是比比皆是。
在哥哥面前,她也不能全无心肝。
文懋进来时,见妹妹双眼通红,强忍哭泣,他忙走过来安慰:“云骊,你无事吧?其实我看也未必是坏事。”
他坐下来,唉声叹气,觉得怎么天下这么荒谬的事情偏偏让妹妹碰上了。
云骊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掐哥哥,只有和哥哥还算很放松,因为哥哥包容她。
“哥哥,方才我是装哭的,你别为我担心。”
文懋想刮一下妹妹的鼻子,但是想起妹妹是大姑娘了,也就默默放下手,只道:“你呀,别着急,也许裴家更好呢。我听说裴度八岁还是十岁时,打死一条要咬孩童的野狗,而你不就是差点被野狗咬了,如今都害怕动物,见着猫狗饶道走,你想这不是好事么?”
云骊听了这个,眼睛一下亮了:“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了,我见过裴度一面,他为人豪爽热情,擅长散文,在书法上造诣颇深,还对我们说有学业上的事情尽可以和他说,为人没话说。”文懋笑道。
云骊忍不住点头,正欲说什么,只见荷香进来,准备附在她耳边说,云骊手一扬:“是我哥哥在这里,你直接说吧。”
荷香道:“五姑娘你让二门上的人盯着寿喜堂,看有没有人鬼鬼祟祟小心翼翼随意出动,还真的在青黛怀里发现这个信了,听说是要送去陆家的,青黛已经被关着了。”
说着荷香把信递过来。
云骊拆看一看,冷笑连连,又递给文懋:“哥,你看,这个云淑倒真是想的好法子,居然替陆家出主意,把八字不好全部推在我身上,还要告诉裴家、庆王府。真真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如果他们两府真的信了这鬼话,我还有活路吗?”
在这府里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一个不留神,就会出问题。
文懋气的一拍桌子:“我去告诉大伯父。”
“不,告诉爹去,这事儿该他管。”
大伯父虽然能咋呼,但是不够心狠,还是父亲当官多年,知晓这件事情的干系重大,且心也狠点。
云骊拿着信和文懋一起去找章思源去,这个时候章思源正在家中,他进京述职,倒也
不是一下就能见着皇帝。
此时间云骊兄妹过来,再一看信,云骊忙道:“女儿听二门的婆子说有人形迹可疑,捉拿后发现这封信,这里面诋毁女儿是小,若是牵连到章家所有姑娘,说我们家都有问题,那将来如何是好?甚至还会影响到皇后娘娘,明明钦天监说的是两边八字不合,既说的是我和庆王府小王爷,也说的是陆表姐和裴七郎,如今七妹妹却为了保全陆表姐,全部推在我的身上……”
“好好好,人拿下了吗?”章思源皱眉道。
捉贼捉赃,捉奸捉双。
云骊点头:“因为是七妹妹的大丫头,不便闹出大动静来,故而,我就先让她在茶房,着两个妈妈们看着。”
“好,拿云淑来。”章思源一拍桌子。
寿喜堂里云淑尚且还不知道这些,她当年管家时对仆妇们宽容,结了不少好人缘,青黛常常出去办事,也是办熟了的,老太太的陪房把东西送到陆家就好。
她低头又在做针线,只听外面有人过来道:“七姑娘,二老爷请您过去。”
父亲?
云淑问道:“父亲找我何事?”
她其实和章思源不太亲近,也许母亲亡故那些日子父亲对她还算不错,但是比起云骊来,她还是差远了。
大抵是她的姨娘不如云骊的姨娘受宠吧。
听说父亲在杭州为刘姨娘办了水陆道场,可自己的姨娘连场像样的葬礼都没有。
她放下手里的针线,见祖母睡着了,蹑手蹑脚出来,才去小书房见章思源。
熟料,她一进去,章思源就道:“你跪下。”
云淑愣了,她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了?
再一抬头,书桌上居然放着她要给陆家的信,这信怎么跑到父亲手里。
“父亲,女儿……”
章思源对女儿,当然不如对儿子那么狠,他只道:“是谁让你写这样的信的,诋毁你亲姐姐八字不好,还要去裴家和庆王府去说。”
云淑就道:“父亲,我……若非是五姐姐八字不对,怎地庆王妃要上表呢?”
“庆王妃为何上表这不是明摆着吗?她不想让小王爷得一强援,正好顺手推舟。你姑母也想你表姐嫁入王室,这不就两下一拍即合了。你不为你五姐姐同情,反而对人家要做世子妃的人开脱,我真怀疑你怎么胳膊肘朝外拐呢?”章思源自己都不置信。
云淑有满腔怒火,但她知晓章思源是不会帮她说话的,她笑道:“父亲都是为了五姐姐吧,可表姐,现在表姐和姑母可都……”
“所以你就顺势诋毁你亲姐姐了?”章思源冷漠的看着她。
云淑还要说什么,章思源站起来道:“跪祠堂去吧,如果实在是不成,你就去家庙。”
门口却传来厉声:“谁允许你让她去家庙的?”
章思源作为朝廷命官,明面上还是很孝敬老太太的,见她老人家进来,章思源连忙站起来道:“母亲。”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就不该罚我的淑儿,这信是我让她写的,你要罚就罚我好了。”章老太太看到云淑跪着,心里都疼。
章思源连忙跪下:“儿子不敢。”
“既然不敢,此事就作罢。”章老太太道。
章思源却不是一般人,他道:“母亲,您要怎么教训儿子都成,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但云淑这孩子若是不罚,就不知道长进。她如今还在家中,我自有权管教,若她出门了,那就是人家的人了,儿子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否则,放任她如此,那才是家族之祸,兄弟姊妹可以拌嘴,但胳膊肘折了还要往里拐,帮着外人对付自己人,迟早祸起萧墙。”
这话不仅是说给云淑听的,更是说给老太太听的。
“我看我的七
丫头好的很,从来都是友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从没跟任何人红过脸。你不就是因为云骊八字不好才怪罪在她身上的吗?老二,你的心也太偏了。”章老太太只认为是章思源偏袒。
这下章思源终于忍不住了:“老太太,云骊的八字没什么不好,要说真不好,该是上元鬼节出生的外甥女才是。而且钦天监不是说云骊八字不好,而是说庆王小王爷和她的不相配,但是她和裴七郎的八字非常合,大富大贵之相。儿子不懂您为何要为了陆家贬损章家姑娘……”
“说的好。”门外忽然传来大老爷的声音,他鼓着掌进来。
大老爷进门就拉起章思源来:“二弟,你是朝廷命官,怎能为一黄口小儿下跪?”
他看也不看老太太,就径直对云淑道:“再有下次就去家庙,我是以章家族长的身份告诉你。”
章思源对老太太无比憎恨,就是因为她,家中不安宁。
云淑被罚去祠堂,家中管束更严了,非必要都不让出门。
云潇听说了,很是不解:“娘,为何云骊现在都不嫁给庆王世子了,怎么大伯父和父亲还为她作主啊?”
冯氏则道:“这不是为云骊作主,是为你们章家姑娘作主。如果按照七丫头那般,祸水东引,表面上是解了围,但那是解陆家的围。你有没有想过,裴家若是觉得你五姐姐不好,一直拖延不娶呢?到时候云骊没办法出嫁,你们全都老在家里,还要背受章家姑娘八字都不好的名声。在家里大家知道是五姑娘八字不好,但在外头谁管你五姑娘几姑娘。甚至还影响到宫里的娘娘,薛德妃生了皇子,薛家正等着抓我们家把柄呢。”
她当然不喜欢云骊,但没想过让云骊影响自己的女儿。
原来这么严重,云潇也不解:‘您说云淑平日里笑眯眯的,她怎么胳膊肘朝外拐啊?’虽然她也不喜欢云骊,但也只是娘三嘲笑一番,也没有去外面说什么。
冯氏摇头:“也只有你最傻,你自己的哥哥都被她笼络去了,还天天和她玩儿。”
连连跪了三天祠堂,云淑又被关在家中抄写《孝经》。
甚至连云淑身边的丫头都换了一茬,青黛本是被卖进府来的,章家没要她的卖身契,而是直接放了出去,已经是格外开恩。
其余的要么到了年纪的配了人,剩下伺候的不敢再帮忙传递。
云骊对她的遭遇一点不同情,她只是被罚跪,而自己可能因为她的阴招名声受到瑕疵,很有可能婚事受阻。
本来一女二许,无论出自什么原因,大部分人都不会怪男人,只会怪女人,她居然因为陆家对她下此狠手,这就别怪她了。
其实那封信在文懋来之前,她就看过了,又模仿云淑的笔迹添油加醋写了一些关于诋毁章思源的事情,这才触动到父亲的根本利益。
到文懋过来,她才特地打开,因为文懋不是城府很深的人,他只要表现得深信不疑,父亲肯定相信。比起女儿来,他本来就更看重儿子,尤其是有功名的儿子,然后她又让人通知老太太,以防止章思源说太多,从而双方对峙起来。
她这个禁足令怕是到过年都难以放出来,可这要怪谁呢,要怪就怪你想陷害我,我却比你高一筹吧。
“奴婢听说七姑娘膝盖都跪的肿了……”
“那过几日就送一双护膝去吧,妹妹对我可以不仁,我可不能对妹妹不义啊。”云骊笑着对荷香道。
甚至她改信,都没告诉荷香,天下所有的秘密,只有自己知道的才叫秘密。荷香以为她只是想在文懋来的时候拿过来,让文懋见识到她的不容易,实则并非如此。
荷香称赞道:“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哦,对了,听说陆表姑娘也很遭罪呢,茜红说大太太那里把庆王府的定礼搬
去陆家,那陆家姐儿正在学规矩呢?”
“是吗?”云骊好奇。
陆府
章扶玉正把裴家送来的小定礼按着单子收拾,这是要送去章家的,她嫂子一声不吭把王府的定礼都送来了,王忠家的一幅晚娘脸,好似自己贪裴家定礼似的。
好容易忙完,准备和丈夫用膳,但见女儿泪水涟涟。
章扶玉急了:“怎么了?可是那两个嬷嬷欺负你了。”
听说庆王妃请宗人府派的嬷嬷过来的,她知道是欺负人,因为云骊那儿就没派嬷嬷,可庆王妃说云骊是宫里鲁阳郡夫人教出来的,规矩已经很好了,不必再学了,倒是她金尊玉贵的女儿却得学,这也是小王爷的意思。
这俩宗人府派来的嬷嬷脸色常年板着,一个跪和磕头就让女儿学了几天,大腿和身上青紫一片。
章扶玉真是恨死庆王妃和那两个嬷嬷了。
“娘,您说女儿可不可以不去庆王府啊?”陆之柔真的撑不住了。
章扶玉为难道:“我的儿,如今已经赐婚了,娘也是没办法,好在你嫁过去是正妻。我已经让你爹买了两个美貌的丫头给你做陪嫁,那药你也要记得给她们吃,争取早日生下儿子,生子的方子你也要记得自己吃。”
听着母亲絮絮叨叨,她头脑一片混沌,根本就不想去庆王府,那些老嬷嬷们太可怕了,且规矩太大,还要学奉膳、走路,一切的一切好像她都那么差,被人全盘否定了。
甚至连丈夫都要和别人分享,那些妾有的还不是普通的妾,甚至还都有诰命。
还有那位小王爷,听说自从赐婚后和继母关系因为此事势同水火,若非是陛下下旨赐婚,恐怕闹的更严重。
也就是说,婆母日后也不会帮她,她真的太累了……
但还得重新插钗,虽然已经赐婚,但她们婚前还要走一遍相亲的流程,以至于她就更害怕了,云骊那次插钗她去了的,她梳妆打扮那么入时,听云潇说是使劲了浑身解数的装娇怯状勾引,她可做不来呀。
她不喜那般矫揉造作,故意勾引男人。
比起来,裴家好多了,可据说裴家准备要去承恩公府插钗了。
她多想云淑陪在她身边,姐妹俩可以说说话就好了,还有,她曾经帮过裴度的朋友,因为爱慕,甚至关心过他身边的一切。
不知道他会不会记得自己呢?
想到这里她有些悲哀,她生来什么都有,怎么就专门在婚事上不顺了呢。
饭还未开动,话也没来得及和她娘说几句,嬷嬷们又来了,说要教她奉膳,陆之柔哀嚎一声。
早知晓如此麻烦,那回她娘请嬷嬷的时候,她该好好学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