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薛三姑娘指着云骊的耳朵道:“我发现你的耳朵怎么是反耳?”
一般而言,人们都说反耳女人性格执拗、叛逆,为人处世不谙世俗,令人难捉摸。甚至是命中注定,婚姻坎坷。
云骊笑道:“没有啊,我们家人都说我耳垂生的好,日后必定福泽绵绵。”
薛三姑娘捂嘴道:“我看是你们家人安慰你的。”说完,才拍拍云骊的肩膀道:“姐姐我性子直,可不是故意的。”
此时,云潇才心道,这薛三姑娘嘴真够赌的,不知晓云骊如何应对。
云骊吃了一口茶才笑道:“姐姐,这是什么茶?”
薛念念有意卖弄,毕竟薛家如今恩宠正盛,故而道:“这是皇上赐下的贡茶顾渚紫笋,这顾渚紫笋一共分为五等,你吃的这是第一批。我素来也喜欢这个,妹妹你若要,我包点给你就是了。”
“这倒是不必了,正所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平日我最爱湄潭翠芽,一直不曾改变,也少喝其他茶,不过说来奇怪,这茶还有个名字叫雀舌,我却不大喜欢,跟说茶饶舌似的,还是湄潭翠芽好听。如此说来,妹妹我只是个附庸风雅的俗人罢了。”云骊捂嘴直笑。
这哪里是说茶,分明在说薛念念跟雀儿一样饶舌说闲话。
云潇顿时就笑了,五姐姐反应还真快,她也要把这话记着,下次怼人也这么说。
至于云淑也是微微叹气,也只有表姐傻傻的,还以为她默默为裴度做事人家会记得她的好,看云骊轻而易举的说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就说明裴度肯定对她心生爱慕,以至于她当着薛三姑娘的面敢说的这么满,根本就是不仅定亲,可能还定情了。
谈笑间就直接怼了回去,云骊用膳时心情大好,还胃口大开,气的薛念念反而很不高兴。
结果到了用完膳,薛念念又熟稔的拉过云骊,擅自走在前面说话,竟然还向云骊道歉:“对不住了妹子,是姐姐口无遮拦,说你的耳朵反耳。”
云骊不在意的笑笑:“看姐姐说的,我怎么可能记挂在心上,姐姐向来有口无心我是知晓的。”
薛念念执起她的手道:“我就知晓妹妹不怪罪我,只是我担心妹妹呀,有些话真是作为女子,不忍心见妹妹被蒙在鼓里,我才想说的。”
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了,云骊只道:“姐姐既然是为我好,就说吧,姐姐的为人我最清楚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对劲,薛念念总觉得云骊在讽刺她,但是看云骊的表情又不像。
但她还是说了:“妹妹你也知晓当初我差点和裴度结亲,唉,最后没有结成,也是听说他不少花心风流的传言,自然,男子风流也算不得什么毛病。我们女子哪里能阻挡三妻四妾啊,我劝妹妹提早有个准备,不要陷的太深。”
云骊则道:“我也送姐姐一道佛谒,是《妙色王求法谒》里说的,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说完,她又微微屈膝,和章家姐妹们一道走,而薛念念起初不明白什么意思,她还是来京中之后,认得几个字,以前根本也不识字,所以刚来京里时,每每见上京闺秀们舞文弄墨,她都十分羡慕。
她把书拿去问别人,听人解释完,才气道:“原来她是讽刺我对裴度痴心妄想,所以才由爱而生怖,故意在她面前诋毁。”
此时,云骊已经到家了,她依旧是气定神闲,饶是云潇都佩服她。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薛念念是何等人,
薛家是何等做派,恐怕在她面前说了不少难听的话,难得她竟然一个个回击过去,重要的是自己还不生气。
因为云骊根本没必要生气,薛念念自己追求裴念不成,就背后诋毁别人,如此行径,堪称小人,她怎么可能会中计?
这样就中计了,到时候裴度还没怎么样呢,自己倒先崩溃了。
却说次日去寿喜堂请安,云淑脸色却带了一丝喜色,云骊也没有多问,还心道,难道老太太要另为云淑择新婿吗?
她不曾想过,这原来是孔隽光的计策,据说是孔隽光知晓云骊明年要定亲,云淑怕也要尾随其后,可两边只是这么一说,连帖子都没有过,且孔隽光那日试探的问文龙她的情况,文龙支支吾吾的,他担心婚事已变,故而声东击西。
特地表明自己在相看,让见利忘义的大老爷着急,从而定下婚事。
她没想到孔隽光对她这么细心,这么的费心,还从未有人为她如此过。祖母垂垂老矣,虽然为她考虑,可她老人家也是要在家从夫,夫死从子,并不敢真的和继子们闹翻。
如果不是他特地差人递信来解释,她肯定以为孔隽光不会娶她,正好她恢复以前,灵台清明,即便成婚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无欲则刚。
哪里想那个人如此位高权重,还对自己如此用心。
看来孔隽光对大老爷也很了解,无利不起早的人,想到这里她竟然笑了。
大老爷如何想的暂时还不知晓,却说云潇也要在年前开始准备插钗了,两家早已暗中换了帖子,小定礼吴三夫人是早已准备好了。
这门亲事是多年前定下的,早就准备好了。
先把亲事定了,也有人照顾自己的儿子,也妥当些。
云潇的婚事就更热闹了,她舅舅家冯家早过来帮忙,还有二姐云鸾过来帮忙,听闻冯氏请了上京最有名的插戴婆来梳妆,早已在珍宝轩定了昂贵的首饰。
荷香往绛雪轩送了针线给冯氏后,回来道:“六姑娘还在吃方子,说是能养颜美容的,奴婢看她的皮肤是白了不少。”
云骊羡慕道:“有亲娘在真好。”
就像当年她还不知晓月事的时候,刘姨娘会提前告诉她怎么缝制月事带,什么都能想到她前面去,而现在她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操心。
荷香知晓自家五姑娘和刘姨娘感情很深。
她为了岔开话题,就道:“绛雪轩的事情横竖不关咱们的事情,姑娘,二月可就是会试了,咱们裴姑爷也要去赴会试,您要不要想着送些文房四宝去呢?”
云骊摇头:“不必了,不是我不想,婚前还是要谨守礼仪的好。”
固然传递东西,也代表自己的情谊,可是既然已经定了亲事,还是得保持神秘感,不能太上杆子了。
荷香心道,平日里都说自家姑娘如何红颜祸水,尤其是其他姑娘,还嫉妒自家姑娘,小王爷来插钗那次,还说闲话,好像姑娘私下怎么不堪似的。
可到底不堪的是谁呢?
那陆姑娘倒是平日里四平八稳,可暗地里就开始把裴姑爷身边的人收买,这样的事情不打听是怎么知道的?
哪里像自家姑娘,打听也只是从他已经出的诗集文章分析,私下从不做越轨之事。
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瞎了眼,就她膝下的七姑娘仗着年纪小,还把针线送给那吴国公府的吴灏公子,她疼爱的外孙女更是,连大定都没过,就四处打听裴姑爷喜好,结交裴姑爷身边的人,一个个的上着杆子,还好意思天天在背后酸言酸语。
最好祝那七姑娘和孔国公府婚事不成,居然还背后诋毁自家姑娘。
她这一不妨,还说出来了。
云骊却正色道:“不是我心里慈悲,而是女人一辈子不容
易,她嫁好了,固然对我而言并非好事,但是我还是希望她能一切如愿吧,毕竟她这个人我看她是外表心如止水,内心贪欲澎湃。”
可能云淑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以前在自己这无权无势的人身上挑毛病,在有权有势的人身上找优点。
她常常说云潇直率,可云潇欺压她没日没夜的做针线,言语从来打压让她讨好,她觉得是应该的,且朱姨娘孩子的事情也许和太太也脱不了干系,可云淑却对冯氏百般讨好,对自己从没惹过她的人,总是不冷不热,背后更是没少挑刺,甚至还想陷害自己。
她对老太太给的青黛仁至义尽,对曾经为了她被打死的喜云,还有在大房一直过的不算太好,曾经照顾过朱姨娘和她的喜鹊,却视若无睹,问都不问就真的相信她们对她不好。
可见她这个好也是有限的。
云潇都要插钗了,云淑这边连草帖子都没人提起,大房只管云骊,二房只管云潇,即便得了云淑的吩咐,章老太太还是急的把云淑喊来道:“你说孔家何时上门?我看你大伯父虽然见利忘义,但恐怕因为你针对云骊,故意从中作梗。这可如何是好?”
主要现下她也不能和女儿多往来,否则就托章扶玉再找一门好亲事,否则,她到底年事已高,不常交际,虽认得几家,但人家都定了亲事。
而之前那户不错的韩城段家的亲事,人家因为孔太太插入退出了,最怕到时候两头不落好。
第64章
腊八之时,裴夫人亲自上门送了杭州稻米来,这一送就是送了五石来,五石米就是五百斤,厨下说杭州米好,尤其是做米糕,如桂花糕、红豆糕和米糕,这些都很好吃。
正值年节下,承恩公府庄子上也送来不少物事,李氏知晓裴家进京时日短,因此送了鹿肉若干、猪肉若干,以及各色羊一样几只,再送活鸡、鸭、鹅,更有真定特产驴肉等等。
裴夫人此时正在家中同女儿裴氏说话,裴氏出嫁几年才怀上,她夫婿原籍也在河东,是河东著姓柳家,后迁到他处,是上一科进士。
女儿出嫁好几年才堪堪怀上,裴夫人高兴异常。
“你这些日子想吃什么,或者想要什么,在婆家若是不便宜,我们娘家送去就成。”
裴氏笑道:“娘,我这一有身孕,婆母都差点把我供起来,什么都有,您就放心吧。”
二人闲话几句,那边又说章家送东西过来了,来人是王忠家的,她道:“我们大太太说年节下筵席总要肉,故而打发奴婢来送些过来。”
裴夫人让人给章家下人赏钱,裴氏还未见过未来弟媳妇,等章家人走后,才道:“娘,女儿方才看这些回礼都是最新鲜的,怕是一送到章家,就择了来给咱们了。看来这门亲事不错,豪门贵戚之家,并不以贵势压人,还如此妥帖。”
“章家还是不错的,以前我也听了不少闲话,可见是有人中伤。再者你弟妹的父亲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书香门第,都是知书达理。”裴夫人对未来儿媳妇还是很满意的。
本来这事儿出了,她怕儿子倔,还准备劝一劝,不曾想,儿子见了人家姑娘一面,倒是没再说什么了。
裴氏好奇道:“女儿听说皇后娘娘素喜骑马打马球,还有娘子军,章家五娘子如何呢?也是这样活泼飒爽的姑娘么?”
裴夫人笑道:“不是,尤其擅长诗文,字儿也写的挺好,人亦是生的十分貌美,我也算是见过不少姑娘了,我看无人能敌她的美貌。这些都还只是微末事情,我看她闻一知十,见事明白,庆王世子妃做不成了,还能平和以待,面无异色,可见她的为人了。”
裴氏也点头:“那就先祝贺娘喜得佳媳了。”
她也就乖觉的不提陆之柔了,陆之柔这姑娘其实还是挺不错的,那时刚过帖子,陆家听说她和丈夫住的地方不好,还提供三进的宅邸要送给她。
听说陆家很是富庶,性情端庄柔顺,只可惜有缘无分。
但听母亲的言语中,这章家姑娘到底是公府小姐,为人貌美机敏,门第又高,恐怕更胜一筹啊。
娘家的事情,她这个出嫁的大姑子就不便多说什么,否则搅和了婚事,那才叫搅家精。
似乎每个家里总有那么些搅家精,不是搅自家,就是搅别人家。
章家也不例外,冯大太太就对冯氏道:“你们两家都是公府门第,云潇是嫡出,比那些小娘养的要尊贵多了,依我看,这衣裳首饰压过她们一头算不得什么。最好是婚事上压她们一头,你们家那个五丫头已经是比不得吴国公府了,还有那七丫头——”
“她,她倒还算孝顺,寻常对我们也算用心,知道自己没有亲兄弟,日后要倚靠我们,我见她在老太太那里为她二姐姐说话,又时常为我的云潇转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冯氏并不把云淑放在心上。
况且,云淑和孔家的婚事看来也不成了,何必打压?
冯大太太就道:“欸,要我说把那云淑许给冯家也未曾不可啊?一来,全了我们两家的姻亲之情,二来,也是为了妹妹你着想,这一个个的都恨不得长着翅膀飞了,若是她压着云潇,如何是好?”
“哦,不知嫂子说的是哪位侄儿?若是庶出,怕是我们老太
太不乐意啊,实不相瞒,我听说老太太给她准备了两万贯嫁妆。”冯氏颇有意动。
她和娘家的关系可比吴三太太和娘家的关系好多了,她是嫡出,吴三太太是庶出,她也未曾不想拉拔一下娘家。
冯大太太笑道:“我怎么会让你难做,说的是我家老四,怎么样?”
冯氏也不由得点头。
吴家插钗这日,云潇打扮一新,身上穿的头上戴的给她五分的美貌添到八分,云骊因为帮着李氏管家,知晓这几日年节下,怕宵小作乱,故而对二门严防死守。
她也顺便到绛雪轩看云潇,见她身上着了新衣,忍不住夸道:“六妹妹穿这一身倒是不错。”
冯大太太见云骊过来,倒是堆着笑意:“五娘子可好?知晓你爱吃糯性食,我特地送了不少糯米来,让你们厨房做给你吃。”
“多谢舅母。”云骊知晓其实冯大太太是很瞧不起她们的,只不过因为她们长大后,怕再区别对待,从此结仇,倒是面上做的不错。
云潇对云骊招手:“五姐姐,你看我的脸是不是胭脂太重了……”
插戴婆一早就各种打扮,可惜眉毛削的太细,不像云骊的美貌画的纯然天成,胭脂点的也感觉太红了。
云骊看了一下插戴婆打的胭脂,的确太红了,不过这就不是她能置喙的了。
故而劝道:“今儿是喜事,打扮得喜气些也是有的。”
她们争说着话,云淑过来了,冯大太太拉着云淑的手不放,十分热情,甚至有些热情的过分了。
见云骊诧异,云潇小声笑道:“五姐姐,七丫头好运道,要做我舅母的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