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这话吴三太太喜欢听,愈发觉得云骊会说话。
至于跟着吴三太太过来的沐绍芳,她一直都颇喜欢云骊,但因为当年让云湘替嫁的事情,二人疏远了,她心里很是歉疚,可也知晓这段友情是到头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欣赏云骊的骨气。
因此对着云潇和云淑倒是称赞云骊:“你们五姐姐今日真是漂亮,我看她容貌冠绝天下,如今我都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人。”
云潇听了暗自撇嘴。
她私下同云淑咬耳朵道:“就是个会元,还没中状元呢,即便中了状元,也是外放芝麻小官,我表哥恩荫都能做官,还有孔大将军都是从一品呢,也不知晓她神气什么。”
这几日,都是云骊的未婚夫如何厉害的,还有云骊今日得到许多称赞,都让云潇觉得不服气。
她刚说完,就看到薛念念过来,薛念念的未婚夫中了会试第一百名,她正在高谈阔论:“我听说了,殿试和会试是完全不同的,有人会试很厉害,殿试垫底的也不是没有。”
这话云潇听进去了,云淑则觉得薛念念夸大,她虽然不喜欢云骊,但是薛念念这话明显就是和云骊互别苗头。
及笄礼成,云骊就听闻大伯父包下宾阳楼,听说这里是一甲三名打马游街必经之地。
李氏都急了:“万一没中怎么办?您这不是惹人笑话吗?”
大老爷一拍脑袋:“我都忘记不中怎么办了。”
殿试的选拔很严格,而且要求很多,更兼裴度因为和他们家结亲,可能会被诟病是外戚,皇上若是为了不徇私,可以把裴度放低名次,怎么办?
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的,而且有时候状元要取寒门子弟,即便你学问出众也要让一让。
“失策了,失策了……”
大老爷因此又取消了宾阳楼,主要是怕丢脸,可这个举动在老太太和冯氏等人眼里意味就不同了。
要仔细打探是能够打探出前十名到底如何的?
大家猜测会不会是大老爷知道什么内幕,可能没有裴度就取消了。
章老太太就对云淑道:“裴度过于自傲,居然上次拒绝敕命,恐怕被人诟病,科举也是很讲名声的,若是被人觉得他无状,即便才学出众,也只能去二甲了。”
人太特立独行未必是好事。
冯氏也说给妹妹吴三太太听:“我们大老爷又取消了宾阳楼,悄悄定了樊楼,我看是死心了,但是又盼着有奇迹出现。”
吴三太太则羡慕道:“就是没中一甲,只要是进士就好啊,我们家缺的就是官身。”
荫官高居高位很难,如果不是科举正途,就是很难往上升。
因此,她决定去的那日把吴灏也带上,瞻仰一下状元的风采,日后也好生读书。
大老爷这次也聪明了,在东华门让人守着,那里会唱名,自然有人保录,这样最快的功夫就知晓裴度到底考的如何了。
三月十
八
云骊和姊妹们带着帷帽去樊楼,樊楼果真为上京第一名楼,名不虚传,但今日大家都不是真的来吃饭的。
这一日过来比在会阳楼时听会试要轻松多了,毕竟这回只是名次问题,但肯定会是进士。
她尚且能和李氏还有冯氏聚在一起说话,云鸾脸木着,她只觉得热闹都是别人的,自己什么都没有,连三姨母方才都只和云骊说话,不怎么搭理她。
可这样的场合,她还得来,还得陪笑,看着云骊风光。
同时姐妹,为何她的命就这样的苦。
云潇和云淑这些日子关系一日千里,尤其是在对云骊的事情上,让她们走的愈发近了。
这俩人是不愿意来的,因为不关她们的事情,但是偏大老爷让全家都来,冯氏因为吴三太太要过来,也把她喊了过来。云淑推脱不来,大太太则道你也是在家里睡懒觉,不如出来走走,因此都是被迫来的,兴致都不是很高。
云骊吃了一块点心,又闻到街边的糖炒栗子的香味,对身边的丫头耳语一番,买了一包栗子来,她拿了两颗,其余全给丫头们分了。
她就是这样,喜欢吃的东西,尝尝味道就好。
素文笑道:“小姐这次一点儿也不紧张?”
“因为他不会让我失望的。”云骊莫名觉得裴度这个人看似拒绝敕命不做进士,又被人说自负什么的,其实还挺出乎意料的。
尤其是会试时还安排裴夫人上门过大定,反而让众人觉得她有福气,这让她实在是受之有愧。
孔太太不一会儿也过来了,她纯粹是来凑热闹的,自家儿子是武将,到时候朝中有文官说话,互相抬举,岂不是好事儿?
这所谓的人脉不就是这样开始从小发展到大的。
今日气氛轻松,大家都吃吃喝喝,连姚纤纤一改那日的颓唐,已经和孔太太攀关系了,姚夫人也是绿着眼睛,四处寻找有儿子的贵夫人,或者有人脉的贵夫人,陪着说话,恨不得把女儿快些嫁出去。
就在此时,前面已经有官兵开道,对面楼的女子们已经准备了香包和丝巾,准备朝下扔了,薛念念则扒着栏杆在看,听说她未婚夫刘之钦才学也是极好,弱冠之龄中了会试,还有不少人很看好他。
微风吹来,喝彩声四起,原来是一甲三名游街。
云骊也忍不住扒着栏杆,不远处就看到簪花戴帽的裴度,他风度翩翩,骑着高头大马,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章家的女眷们也纷纷抚掌而笑,十分高兴。
云潇直接掩面不看,佯装怕晒,但又忍不住也悄悄的看,云淑则在想,也许老太太的话也未必都对。
就在此时,状元爷裴度在樊楼这里突然勒马下来,后面的榜眼探花都不明所以,云骊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却见他居然下马进来樊楼,门口守着的是章家的人,自然不敢拦着姑爷。
冯氏心道,此人果然无状,这里都是女眷呢。
可他没有进来,只是托门外的丫鬟递进来,那丫鬟也十分伶俐道:“状元郎说这是送给五娘子的及笄礼。”
众目睽睽之下,能被未婚夫这么重视,她还是头一回被人这般对待。
再打开一看,居然是玉簪花钗,上面还有一支灵动的蓝蝴蝶,清新雅致,是她最喜欢的。
云骊当即就对荷香道:“你来替我插上吧。”
她不再如以前一样谨守闺誉,戴好那根钗,再往下看时裴度已经上马,她连忙行礼致谢,裴度却笑着拱手还礼。
此刻,她想,她应该是最幸福的人了。
她身边的人都在权衡利弊,只有这个见过一面的未婚夫,给了她足够的体面。
冯氏却对吴三太太道:“小儿辈这也闹的太……总归儿女私情不该如此。”
就是章老太太也对云淑道:“这样太高调了些,若是被人说出去,像什么样子,你万万不能如此。”
这样的话云骊听到耳里,不以为然,因为她们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从来没有蝇营狗苟,而且他们都是大定了的未婚夫妻,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太过分的地方。
第67章
状元每三年才有一个,而二十三岁的状元更是凤毛麟角,更别提裴度上一科弃了进士敕命,这一科皇上仍旧愿意把状元名头给他。
这愈发表明天子求贤若渴,整个大临对科举的兴趣更加浓厚起来。
裴家已经和和章家商议亲事了,寻常人家结亲至少两年至三年,就像云潇和吴家,从上前年就在筹备,冯氏甚至早就去吴家量房了,这样便于定做家具,族里不少子弟都被冯氏委托去江南采买。
听闻一个上好的千工拔步床,要三年才能打好,云潇的床打了两年半还没打好。
而云骊显然没有那个条件,她应该会比陆表姐嫁的还要早一些,因为裴度大魁天下后,就得外放做官,章家不可能等三年。
好在她的嫁妆也置办了一年多了,她没有生母打算,嫁妆也自然没有人替她从小置办,就是床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雕花雕龙的,听说打的是硬木的十柱拔步床,周身只有些卍字纹。
还好除了床之外,还有闷户橱、樟木箱、三斗柜、美人榻这些都是用的大红酸枝,听说是大老爷的朋友曾经在南掌打过仗带回来的,这南掌大红酸枝也叫交趾黄檀,是红酸枝中公认最好的酸枝木,也俗称老红木。
亲戚朋友也各有添妆,吕嬷嬷作为云骊的教养嬷嬷,二人关系非比寻常,她在及笄时送了一根极其好看的笄来,云骊没想过再让她添什么妆,不成想她送了妆花缎,软烟罗各八匹,又菱锦,蜀锦,浣花锦各两匹,再有花素绫,广绫,交织绫各两匹,最后则是素绡,提花绡,天香绢,单罗纱单装一箱送来。
这些都是非常名贵的绫罗绸缎,有些还是贡品,非钱就能置办到的。
姚夫人是商贾出身,她“啧啧”的看着这软烟罗道:“这软烟罗一共就四个色儿,能集齐不容易,难为各色两样,真不愧是鲁阳郡夫人,只有她老人家这样的人才有随便出手就这般。”
她说完,又后悔不已,当初怎么没有和吕嬷嬷把关系打好。
殊不知冯氏也是如此想,本以为施嬷嬷更好,哪里知晓这吕嬷嬷才是明珠,但凡出嫁都得有皮、棉、夹、单、纱等四季衣,吕嬷嬷送的这些都是最上等的料子,那施嬷嬷如今还要靠章家养老,送几个荷包都算是人家有心了,真是人比人得气死人。
云骊让素文亲自造册,她房里的几个大丫头个个都教认字,连性子最小的百合,虽然不喜欢读书,那算盘也是打的极响。
还有云骊的另外一位先生松涛先生知晓她喜欢雕刻,托朋友送了四个匣子来,分别是寿山石、青田石、昌化石和巴林石来,这些都是她平日搜集的,居然全部送给了自己。
除了这四个匣子外,还有一箱书籍,云骊如获至宝,甚至比方才得绫罗绸缎还要高兴,真是师恩如山啊。
她对松涛先生一直很照顾,即便前年她辞官了,逢年过节,云骊只要有药材就会往她家送,不在意什么回报,因为她有,比她们的日子好过,所以接济也不图什么,哪里知晓她送如此厚礼。
云潇不解道:“五姐姐,几块石头,你有这么高兴吗?快看看李家舅母送了什么来啊。”
哪里知晓文龙在一旁掩面,这石头都是雕刻印章最好的石头了,有钱也未必弄的来,还要花费不少功夫。
比如这寿山石就产自福建,青田石产于浙□□田县,再有那巴林石也叫鸡血石,是从塞外过来的,是无价之宝,再有松涛先生的书更是没法用钱衡量的。
云骊扶额:“六妹妹,这不叫几块石头,这是用作雕刻的,都很名贵的。”
论及李氏娘家嫂子,现任燕国公夫人,她送的则是楠木匣子若干,又送了两架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这是非常恰到好处的,哪个新娘子不要楠木匣子,尤其
是装东西的匣子恨不得越多越好。
再有姑太太章扶玉送来的梅兰竹菊妆匣,云骊小时候就见过陆之柔随随便便就是数十个精致的梳妆匣,这一套梳妆匣也颇为精致。
李氏却不太满意,这亲姑姑送的还不如自家嫂子呢。
但两家关系因为错嫁,十分平平,她也不好说什么,决意下次给陆之柔添妆,也不会给那么多,反正还有个老太太呢。
还有冯家大太太二太太以及吴三太太,甚至真定老家的人各有赠送。
二老太太送的则是药材和香料,海马、鹿茸、金丝燕、麝香、灵芝、冬虫夏草、雪莲花、何首乌、沉香、冰片、檀香、藿香、丁香、甲香以及日用成药如金疮药、逍遥丸、保济丸、五子衍宗丸、金匮肾气丸、天王补心丸、定坤丹各六匣。
更别提姚夫人送的赤金累丝镶嵌镯一对、一对雕红漆牡丹花开的匣子。
当然,其余如首饰现成是打了两幅,其余都是云骊历年积攒下来的,她们每年四季衣裳和头面首饰都是公中做的,这些首饰一般是一季两套,一年八套左右,再有随着她出去走动,家下给她的就更多了,云骊差不多存了三十六套再有别人送的,如孔家三太太每年都是送梳篦一套,她手上都有十套梳篦了。
光是看添妆就差不多看了一上午,中午都在李氏的玉粹轩用饭,冯氏一言不发,她反正不会出钱,随便李氏怎么样都成。
云潇罕见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云骊的嫁妆比起她的差多了,她有十间铺子,原本她娘替她准备的是三间铺子,但去年爹回来后给了两间铺子后,姐姐送了一间给她,娘又拿爹拿回来的银钱置办了四间铺子,如此,她有两间是南北货行、四间丝绸铺子、还有茶叶铺子若干。
这些铺子不少是爹当年在苏州时,娘和当地的官夫人们往来,因此也认识一些商贾,货源都是从苏州来的。
至于她的首饰,平日公中打的她还看不上,多半到时候再去银楼重新打。
这些都是暗地的,娘说不能说出去,她再鲁莽直率也不会说。
李氏笑着对冯氏道:“云骊奉膳我看就不必教了,我看已经很好了。”
这点冯氏也认同,不过,倒不是她觉得云骊如何,纯粹是随意的态度,但面上做的还挺好,只笑:“她是个聪明孩子。”
凡大户人家的媳妇,进门除非熬成婆婆,都得站规矩、奉膳,不是故意折腾人,便是李氏五十多岁的人了,照例在章老太太这里站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