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芳华 第158章

作者:乔家小桥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她这不是吃味儿, 是在羞辱他。

  冯嘉幼低头看着他:“若你迫于无奈,不得不娶她呢, 就像被算计着娶了我一样。成为你的妻子之后, 她‘以身许国,铸大魏太平之基’的理想, 你是不是也会不遗余力去帮她实现?”

  如今轮到谢揽无语了,无可奈何的回望她。

  从她那双秋水般的眼眸里, 瞧见了满满的幽怨。

  他惊讶:“所以你路上有几天吃下饭,睡不好觉, 都是在假设这些有的没的?”

  冯嘉幼没有否认:“那几日, 我试着比较我与柳盈盈。发现我二人无论美貌、智慧、理想, 都是颇为相近的, 我找不出我的特别之处。逐渐觉得对你来说, 我不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

  若被冯孝安算计着嫁给他的是柳盈盈,相处久了, 他应该也是一样的死心塌地。

  “我忍不住想, 你对我好,并不是我有多好, 而是你人好。”

  她心知自己钻了牛角尖, 但却无法自控。

  半夜险些犯了心疾, 难受的喘不过气。

  谢揽简直要被她气死:“路上劳顿, 我担心你的心疾,逼着你多休息。你倒是好,闲着没事儿胡思乱想,早知道还不如由着你多看看卷宗。”

  说着话,已经走出了狭窄栈道,前方的山路比较平坦,谢揽重新翻身上马,双臂将她箍在胸前,沉声道,“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你和柳盈盈怎么会相近?咱们将韩沉喊过来问问,看他会不会觉得你们相近。盈盈在韩沉眼里,你在我眼里,都是最独特的。”

  冯嘉幼靠在他胸膛上:“哦?那我哪里独特?”

  “哪里都独特。”

  谢揽说不出,大概这就是只可意味不可言传。

  当初他答应二叔娶她时,没打算和她过一辈子,知道自己迟早是要抽身的。

  因为那时候的冯嘉幼对他来说,和其他女人没有任何区别,都像是大漠里的一粒沙。

  他会由于某些原因停留一时,但绝不可能被困住一生。

  究竟是从何时起,冯嘉幼开始和其他女人区分开,成为一个独特的存在,令他招招败退,步步沦陷,变成现在这副不值钱模样。

  他不知道,也不曾认真思考过。

  因为没什么意义。

  谢揽郑重道:“总之你不要再乱想了,全天下能绑住我谢小山的只有你冯嘉幼一人,美人计我只中你的计,软饭我也只吃你这口,行不行?”

  冯嘉幼:“……”

  “有你这样说情话的?”

  “这不是情话,是实话。”谢揽不和她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脑筋转得慢,嘴又笨,万一哪句话说不好,她这样多心的女人又不知会琢磨出几百种意思。

  他转头喝道:“走!”

  趁他还没扬鞭起步,韩沉策马追上来:“喂,继续往前走,就快要走到我们南疆国境内了。”

  他对滇南再不熟悉,国境在哪里还是清楚的。

  冯嘉幼朝前方雾里看:“那么出界之前,裴砚昭肯定会动手的,不远了。”

  韩沉不语。

  谢揽瞧他苦瓜般的脸色:“你这一路考虑的怎么样?”

  韩沉的确是考虑一路,万一他母亲真被抓了,他没本事救她,不低头根本不行。

  而且他内心十分抗拒打仗,曹崧的事情不解决,隋敬棠被逼之下仍有起兵的可能,南疆的百姓也会卷入战争。

  十八寨或许真会参战,天下大乱之后,他十几年来行侠仗义的骄傲,全都成了笑话。

  还是他一手造成的。

  谢揽催促:“说话啊。”

  韩沉强打起精神:“我还考虑什么?我不是说过了?想让我臣服,或者割让关口,都是不可能的!”

  冯嘉幼劝道:“其实臣服也只是个虚名,你依然是世袭的南疆王,南疆等于你的封地,朝廷不会驻军,不会干涉你的政务,和现在没有两样。”

  这一点韩沉比她更清楚,南疆在脱离中原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的:“但是意义不同,我原本自己是爹,臣服等于认了个爹,我成了儿子。还请谢夫人告诉我,谁喜欢给别人当儿子?”

  冯嘉幼:“……”

  难怪谢揽之前险些与他结拜,两人思考“国家大事”的角度真像。

  见冯嘉幼答不上来,谢揽接口:“既然不想当儿子,你还可以当女婿。”

  韩沉诧异:“你说什么?”

  “大魏从来不和亲。”谢揽解释道,“当你上书臣服,以朝廷的狗德行,虽不干涉你南疆军政,但为了监督你,肯定会嫁个王侯贵女过去给你当王后。”

  韩沉冷笑道:“那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谢揽抬起刀鞘敲敲他的背:“你先别急,到时候让我二叔去想办法,给盈盈安排一个贵女身份,将她嫁来南疆。”

  韩沉的睫毛微微颤了几下。

  谢揽笑道:“怎么样,这女婿当的不憋屈吧?”

  冯嘉幼附和着点点头:“对盈盈来说,这也算以身许国,她便可以情义两全了。”

  良久的沉默过后,韩沉讥讽道:“你们一家子除了美人计,是不是不会别的了?一次不够,还想对我来第二次?我凭什么要成全她的情义两全?你们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想要一个背叛过我的女人?”

  说完之后,韩沉硬气的扬鞭前行,没走多远又尴尬的拐回来,“走啊,带路啊!”

  目的地已经近在咫尺了,谢揽没慌着走,卷着手里的马鞭玩儿,有点儿烫嘴的道:“韩沉,今天校场上多谢你提前警示我有危险,算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韩沉提起来就怄气:“我却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就认识了你?”

  谢揽敛目回忆:“当初好像是你主动来找我比武的?输了一次不够,死缠烂打一直跟着我,非得约我再战,还说再输就去当和尚?”

  韩沉一噎:“行行行,是我自作孽!”

  他将斗篷的帽子撩起来,重新遮住自己刚刚过耳的短发,不吭声了。

  谢揽哈哈哈笑了几声,蓦地甩动马鞭,继续前行带路。

  ……

  前方不远处就是大魏与南疆国的边境线,远眺过去,甚至可以看到南疆的族群村落。

  “应该就在那里了。”冯嘉幼指向东南方。

  此时雾气渐散,细雨微微,能看清数十丈外有一座荒废的、早已千疮百孔的古旧城池。

  谢揽观察周围:“那座荒城的确是个下手偷袭的好地方。”

  说完之后,策马朝荒城奔过去,距离城门口不远时,谢揽却突然调转马头。

  冯嘉幼紧张的抓紧他的手臂:“怎么了?”

  “城门上吊了几个人头,被砍下来十多日了。”谢揽担心吓到她,先提醒她一声,“你等会儿不要朝上方看。”

  冯嘉幼寒毛直竖:“我知道了。”

  谢揽这才策马转回去,继续入城。

  而冯嘉幼垂眼盯着马脖子上的鬃毛,对城墙上的干尸一点好奇心也没有。

  韩沉满腹心事,只管跟着谢揽入城,也没抬头。

  后面的隋瑛则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勒住了马。

  骆清流也停下来:“你时常混在军营里,还怕这些?”

  隋瑛抚着胸口顺气:“军营里也不会吊一排人头啊。”

  骆清流想想也是,隋瑛并不是什么将门虎女,自小爱玩爱闹,学武也是镇国公逼着学的,落水之后,希望她往后能有自保能力。

  别看整天耀武扬威,估计没杀过几个人。

  隋瑛看他这态度:“你瞧不起我?”

  “我哪里敢。”骆清流继续前行,且将速度放缓,“害怕就低着头,跟着我走。”

  隋瑛却一甩马鞭,跑他前面去了:“我只是突然被吓了一跳罢了。”

  并不是逞强,她的胆子从来不小。

  还特别倔,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字典里有“怕”这个字。

  ……

  谢揽带着冯嘉幼进入这座荒山古城。

  也不知荒废了多久,脚下的石板长满了青苔,残垣断壁上爬满了绿植。

  若说大漠上的古城透着苍凉,那滇南边境的古城则充斥着诡异。

  尤其不知从哪里透出来的腐败气息,令冯嘉幼深感不适。

  幸好不用再去寻找裴砚昭留下的标记,因为冯嘉幼已经看到了他。

  就在这条石板路的尽头,一片空地上。

  裴砚昭坐在枯井边缘,手中持着一柄锋利的匕首,刀刃抵着那中年女官的脖颈。

  中年女官则被迫盘膝坐在地上,周围站着三十几个手持兵刃的南疆人,地上还躺着几具尸体。

  裴砚昭显然是受了伤,虽看不到他的伤口,但他双唇毫无血色,脸色苍白的吓人。

  估摸着连站都站不住了,不然也不会坐下来等他们。

  “他伤得有些严重。”谢揽并不是嘲笑他无能,能做到这一步,已经超出他对裴砚昭能力的判断。

  眼前这些人和今日突袭军营的细作不同,全都是些正统高手,估摸着是保护南疆王室的最强的一支力量。

  裴砚昭孤身一人能在这群精锐之师手中拿下南疆监国,还杀了几个,天下间能办到的屈指可数。

  听到马蹄声,南疆众护卫齐刷刷转头,朝谢揽亮出兵刃。

  韩沉策马快行几步,目光扫过去,从袖中摸出了一枚琥珀样式的印章,内里是一根羽毛。

  他们都不认识韩沉,却认识他手中的物品,瞳孔紧缩,纷纷行礼:“王上!”

  冯嘉幼转头盯着他手里的羽毛,十分惊讶,没想到衡王想要的孔雀令竟然在他手里。

  裴砚昭抬眼看了看他们:“你们再不来,他们的援军就该到了。”

  谢揽下了马:“南疆的君王和监国都在咱们手中,他们来再多人有什么用?”

  他拔了苗刀上前,抵住监国脖颈另一侧,示意裴砚昭可以收手了,让他赶紧去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