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芳华 第45章

作者:乔家小桥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她不想回家,牵着马在小摊位前闲逛。

  停在一个卖饰品的摊位前,摆摊卖的饰品几乎没有名贵的,但她瞧上一根木簪,木质普通,手艺却是上乘。

  她问:“这支怎么卖?”

  摊主忙道:“小公子可真识货,这支是咱们这最贵的,要一两银子。”

  “我要了。”冯嘉幼拿钱时才想起自己钱袋给了笙箫楼的看门小厮。

  木簪都已经拿到手,断没有重新放下的道理,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正准备取下腰间的玉佩拿来换,冯嘉幼手一顿,只因想起冯孝安说自己的骄奢,全是他出卖自身换来的。

  一时间这玉佩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

  摊主见她迟迟不动:“小公子是嫌贵吗,价钱还可以商量。”

  冯嘉幼正窘迫,一只手从她身侧伸过来,在摊位上放下一锭沉甸甸银子:“不必商量了,她想挑的都算在这里。”

  这只手放银子时,冯嘉幼以为是谢揽。

  第一反应是他哪来的一两银子,而且他知道自己出门忘记什么也不会忘记带钱。

  等此人一开口,冯嘉幼扭头看他:“齐公子,你怎么在这?”

  齐瞻文竟会帮她付钱,还出手如此阔绰。

  她旋即朝他背后望过去,不远处的人群里,一眼认出了高挑出众的薛绽。

  新婚夜谢揽夸她能言善辩时,她拿来举例之人正是此人。

  薛绽的父亲是现如今的户部尚书,两年前中的榜眼,没入翰林院,直接去了御史台。

  如今是名御史,整日里忙着弹劾文武百官,“战绩”彪炳。

  看来是薛绽瞧见了她陷入窘迫,请齐瞻文来帮她付的银子。

  冯嘉幼礼貌微笑,她与他除了少年时在宴席上争执过两次,平日里接触的并不多,也没有什么仇怨。

  薛绽礼貌回应。

  齐瞻文付了钱之后,看也不看冯嘉幼一眼,转身便朝薛绽走过去,与他一起融入人群。

  冯嘉幼隔着人群间隙望着两人一同离开的背影。

  她好像没听说薛绽与齐瞻文有多好的交情。

  她猜,齐瞻文想拉拢薛绽去弹劾某位官员。

  如今皇帝年幼,齐瞻文的父亲兵马大都督齐封,一直是站太后的队,他们这个阵营里,还有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

  强是强,但很难撼动内阁与一帮辅政大臣。

  那群老臣盘踞朝中几十年了,各个家世显赫,声名鼎沸,门生遍天下。

  听说太后党近些年来不断在拉拢新崛起的一些文官势力。

  薛家正好就是。

  ……

  齐瞻文对薛绽道:“没想到薛御史这样心善,我京畿司缺衣少粮的,不如捐点银子?”

  薛绽不疾不徐:“大都督统管下的京畿司也会缺衣少粮?拨给你们的银子都去哪儿了?”

  “我随口开玩笑罢了。”

  齐瞻文扭头看一眼冯嘉幼,啧了声:“要说她的容貌确实拔尖,我见犹怜的。可惜家中无势,咱们不可能娶回家中做个正妻,偏偏以她的出身,也不好纳为妾。不然也不会和沈时行不清不楚那么多年,始终没个结果,最后竟招了个全无背景的区区举人。”

  薛绽不语。

  齐瞻文压低声音:“其实更好,她跟了沈时行反而没有插手的机会。如今嫁的这人微不足道,想个办法逼他写封休书,这冯嘉幼嫁过一次,便好下手收了做个美妾,为薛兄暖床。”

  薛绽脚步不停,只转头看他:“齐副统领又是在开玩笑?”

  齐瞻文观察不出薛绽的神情,是真在质问他,还是想推着他去做。

  真烦,这人难相处得很,偏偏父亲非得让他来拉拢。

  齐瞻文正捉摸不定,人群突然涌出骚动,听见前方大喊:“走水啦!”

  ……

  着火的是一家客栈,熊熊烈焰,浓烟滚滚。

  冯嘉幼牵着马上前去看,听到周围人说里面的住客已经全都逃出来了,心中稍安。

  岂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被火光引来的巡城官,手中原本牵着一头似狼的烈犬,不知是被大火激发了血性,还是被众人的纷乱吵闹吓到,突然发狂!

  “让开让开!全都让开!”巡城官死死拽住皮质绳索,但那烈犬体格强壮,竟将他甩在地上,直往人群里闯!

  围在客栈外的百姓吓的四处逃窜,惊惶之下不少人倒地。

  冯嘉幼也险些被冲的摔倒,向后趔趄时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揽住,拥着她后撤。

  冯嘉幼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谢揽。

  被吓最很的人是齐瞻文,这是他京畿司的烈犬,万一当街咬死了人,定被御史弹劾。

  何况身边就站着位御史,即使薛尚书如今对于父亲的拉拢有些意向,众目睽睽之下,薛绽肯定也会弹劾他!

  眼见疯犬扑向一个倒地的老妪,齐瞻文赶紧飞扑上前。

  但他只是想扯绳子,谢揽手中却攥了把匕首,挡在那老妪身前。

  疯犬扑咬他的手臂,反被他扼住脖子,按在地上,手中匕首对准疯犬的脖颈。

  “别杀!”齐瞻文喝一声,“不能杀!”

  谢揽不理他,下手干净利落。

  杀条疯狗罢了,好歹也是大理寺的,应该没人怀疑。

  先前他只担心冯嘉幼会不会起疑心,如今冯嘉幼已经知道了,他可再没几分顾忌。

  齐瞻文一看是他,怒道:“我让你不要杀,为何不听!你知道驯化一只多难吗?”

  谢揽抹干净手上的血,起身拱手:“齐副统领,这恶犬已经彻底疯了,救不回来,留着只会伤人,”

  瞧他这模样,死了条疯狗,可比之前知道死了几个手下悲愤多了。

  齐瞻文愈发恼怒,这次没有程令纾在,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哎呀!”冯嘉幼小跑上前,躲在谢揽身后,惊恐地道,“京畿司何时换犬种了?既然驯化困难,如何能够拿来巡城啊?我瞧着此犬看上去狼的血统更多,说是狼都不为过,我怎么记得,京畿司里没有这种凶猛难控的犬种?”

  齐瞻文手臂一颤。这的确不是京畿司的巡城犬,是他帮人驯化的。

  那人是徐公公的养子,他不好拒绝。

  冯嘉幼又道:“大理寺前几日,好像也接到一起恶犬伤人的案子,让我想想……”

  “是我糊涂了,多谢司直出手相助!”齐瞻文咬了咬牙,喊那牵狗的巡城官,“还愣着干什么,把尸体带走!”

  说完不再理会谢揽,转身去找薛绽。

  冯嘉幼躲在谢揽身侧看向薛绽,他竟再看谢揽。

  “咱们去牵马。”冯嘉幼也拉着谢揽退出了人群。

  拉他之时,发现他的手背似乎有一些烫伤的痕迹,她微微一怔,看来他刚才曾进过火场救人。

  冯嘉幼垂着眼眸。

  可见程令纾说他在威远道名声极佳,应是真的。

  冯嘉幼不禁想,自己之前对谢揽的能力一无所知,因一句天命,就愿意下定决心陪他高峰低谷。

  甚至都想好了即使赌输也无所谓。

  她选的,好坏她都承受。

  既然如此,他是天命所归还是冯孝安丢给她的又有什么关系?

  找到马匹之后,冯嘉幼踩着脚蹬上去。

  谢揽没去拉缰绳:“你还需不需要继续一个人静静?”

  冯嘉幼骑了一下午的马,腰酸背痛的厉害,向前俯身,趴在马背上。

  虽没有言语,谢揽看明白了,伸手牵着马走。

  她闭着眼睛似在睡觉,他也保持安静,尽量避开人群。

  “我见过冯孝安了。”冯嘉幼忽然开口,“原来,我所有的沾沾自喜,不过是他给我编织的一个美梦……”

  她闭眼小声说着,像是在梦中呓语。

  谢揽听她讲着冯孝安的算计,反应不大,西征荡平贸易路的那几年,他早见识过二叔的各种算计。

  整天都担心他会不会心衰而死。

  至于冯嘉幼是因为“天命”才嫁给他,也无所谓。

  原本就知道她有企图。

  “被他耍的团团转,你不气?”冯嘉幼讲完之后,本以为他会冲去找冯孝安算账,结果他脸上就没多少表情。

  “怎么会不生气,我前两天还生气的想走。”谢揽抚了抚马脖子上的鬃毛,“不过我的气性一贯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因为谁惹我生气,我通常都会立刻解决掉。”

  冯嘉幼瞧见了他手背上的火吻痕迹:“可这次你非但不解决,还妥协了。”

  谢揽道:“不去解决,说明其实根本没有那么生气。选择妥协,证明我心里知道这对我可能是好事儿。本能如此,便屈从本心。”

  冯嘉幼:“歪理。”

  “这哪里是歪理,我又不像你一样,没事儿喜欢和人辨什么道理。”谢揽牵马走暗巷,挑眉道,“这叫活着的态度,我活着就只求快活,整天想那么多干什么?”

  谢揽从来都不怕算计。

  对他好的算计不需要防备,他只需从心做出选择就好。

  想害他的,随便去算计,反正算计到心衰也弄不死他。

  “你若真有你说的那么洒脱,还听冯孝安的话来娶我,将自己拴住?”冯嘉幼提起来胸口就痛。

  “敢做敢当也是我活着的态度。”谢揽认为有必要和她解释,“你我的婚事,我本有错在先。是我忘了中原对女人的枷锁,当众抱你下马车还去我屋里,害你陷于流言。”

  冯嘉幼想到:“那些流言肯定也是冯孝安搞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