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龙榻爬不得 第69章

作者:东边的小周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陛下言下之意,是不愿意嫁给微臣?”

  魏无晏抬起双眸,她看着男子渐渐黑沉下来的眸色,伸手抚过男子拧起的剑眉,平静道:

  “日后,摄政王会在百官簇拥中登上皇位,开辟新的王朝,你身边的新后定会朝内中流砥柱大臣的女子,才配得上新帝的身份,至于朕...”

  魏无晏淡淡一笑:“朕不过是一个前朝公主,若是摄政王那时还对朕存有旧情,大可在京城里赐给朕一间公主府,有空就去...本宫的公主府坐一坐...”

  见小皇帝笑着说出没心没肺的一席话,陶临渊本就发堵胸腔里腾地燃起滔天怒火,他眯起眼睛,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

  “原来陛下打算将微臣当作公主眷养的面首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魏无晏不明白摄政王为什么生气,感受到男子掐在她肩膀上的手指越来越用力,仿佛快要将她的骨头握碎了,不由蹙起眉头,委屈道:

  “爱卿多虑了,届时爱卿成为开国新帝,在世人眼里,自然是爱卿对朕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好啊,好啊,好啊!”

  陶临渊松开魏无晏,一连说了三个“好啊。”

  他知道小皇帝以前在宫里因怀揣着女儿身的秘密,一直对他心存戒心,才会选择悄悄逃出行宫。

  后来在宣州城中,二人经过那段朝夕相处的日子,陶临渊说服自己小皇帝还是对他敞开一丁点心扉,之所以再次逃离自己,只是因为不够信任他。

  再后来,他当着小皇帝的面斩杀朱逢春,好让小皇帝知晓只有拥有绝对权势的人,才能守护她的周全。

  他诉小皇帝自己不介意她之前的背叛,想要带她回宫,帮助她恢复真身,让她从此可以光明正大和自己在一起,举案齐眉,白首不渝,共享荣华。

  陶临渊本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温化小皇帝这块冰疙瘩,可到头来,终究是他低估了女子的薄情。

  归根结底,还是她不够信他。

  陶临渊盯着不明所以的魏无晏,心中郁气难消,怕自己再待在屋里,会忍不住要剖开她的心,好瞧一瞧女子的心究竟有没有温度!

  “陛下好好休息,微臣告退!”

  魏无晏看着摄政王拂袖离去的背影,面色始终平静。

  男子虽然走了,房内依旧残存着淡淡的龙涎香气,一丝一缕缠绕上她,仿佛雨后的捆石龙藤蔓,将她死死缠绕,

  魏无晏坐在茶桌旁,伸手提起方才摄政王握着的茶壶,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茶面上倒映着女子娇艳的容颜,螓首蛾眉,双瞳剪水,鼻如琼玉,是女儿家最美好的颜色。

  那又如何呢?

  后宫中的女子,永远不缺乏颜色。

  她的母亲虞氏,曾经也是名动江南的绝色美人,将父皇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介意虞氏的商贾出身,执意要带她回宫封嫔封妃,二人还在江南过上了一段温情蜜意的寻常百姓生活。

  可正是这段美好而真实的感情,才叫后来入宫的虞氏陷入偏执。

  因虞氏身份卑贱,朝中谏官纷纷劝阻明德皇帝不可给商贾出身的虞氏美人以上的品阶,否则就是对那些世家大族选秀入宫女子的羞辱。

  面对群臣的施压,明德皇帝最终还是松了口,只给虞氏一个美人的位份,之后便将这株从江南采来的娇艳花朵随手往后宫花园里一栽,任其慢慢枯败,凋零。

  魏无晏相信陶临渊日后并非是个沉迷于美色的昏聩皇帝。

  可纵观青史,没有一个开国帝王迎娶前朝公主为后的先例,男子此举,必然会遭到朝中群臣强烈反对,哪怕是曾经一心拥护他上位的臣子,亦绝对不能接受他们叩拜的新后身上留有前朝血脉。

  这不是打他们这些致力于推翻腐朽王朝的开国功臣颜面。

  退一步讲,就算陶临渊对能够力排众议让她当上皇后,那他日后就不会娶其他世家大族的女子为妃吗?

  必然是会的,并且这些女子的父亲和兄长还会是朝内的中流砥柱,达官显宦。

  而她的父亲和兄长,要么窝囊地死在金人马蹄下,要么被幽禁于皇陵。

  她在后宫的全部底气,只有那个男子的宠爱。

  这样不对等的感情,她不敢去接受。

  凉风入窗,吹乱了女子鬓角碎发,也吹冷了她十七年间头一次暖起来的心。

  ————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骤然转寒。

  清晨,京郊码头上却极为热闹,商贾们都忙着赶在入冬前囤积好货物,免得天冷下来后河道冻结。

  突然,数队兵马涌入码头,为首官兵神情肃然,下令即刻清理码头上的人群。

  不明所以的百姓被官兵赶到渡口两岸,瞧见官兵们清理完脏乱的码头,又有数十名侍女上前在在地面上洒龙脑香驱散异味。

  “好大的阵仗啊,不知是哪一位达官贵人来到京城,竟让宫里的人准备得这般隆重?”

  “你没听说吗?当今圣上的亲妹妹,也就是长公主在十四年前染上瘟疫,后来得一位圣僧指点,因长公主的名字里有一个清子,必须找一个三面环水,一面环山的福泽之地养到十七岁,才能接回京城。”

  “三面环水,一面环山,那不就是宣州城吗?”

  “是啊,传言长公主到了宣州城后,病很快就好了,于是先帝让长公主留在庄子里养着,等到年满十七岁再接回宫中。”

  渡口的百姓们议论纷纷,不由对这位从小长在宫外的长公主充满了好奇,想要一睹其风姿。

  半柱香的时辰后,一艘雕龙画凤,华丽高贵的船舶驶入码头。

  不一会儿,只见一位头戴帷幔,身着逶迤白梅蝉翼纱裙的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步而出。

  女子步伐优雅,袅袅婷婷,举止从容,裙上用浸染过珍珠粉的银线绣着淡雅的白梅花瓣,精致清雅,中间以璀璨夺目的红宝石点缀,在日光下犹如流霞,透着矜贵的皇家气质。

  一阵河风拂过,轻轻吹起帷幔一角,露出女子半张盛颜仙姿,若惊鸿一瞥,很快被垂下的帷幔挡住。

  有幸窥见公主尊容的百姓发出了惊啧声,而那些没有瞧见的百姓则是伸长了脖子,更想知道让人惊叹连连的神秘公主长得是何模样?

  可惜公主很快就登上马车,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车厢内,魏无晏手捂胸口,感受着胸膛内剧烈震动的心跳。

  这还是她头一次身穿女装,在如此多人的注目下行动,这种感觉比她以往上朝时还要紧张。

  毕竟在金銮殿里,百官的目光都集中在蛟龙大人身上,就算她这只小泥鳅在龙椅上打瞌睡,都不会惹人注意。

  “京城果真是繁花迷人眼!殿下,奴婢刚才听码头那些书生都称赞您是窈窕神女颜。”

  宝笙兴奋道,现在还觉得自己在梦境里,稀里糊涂地就成了当朝公主的贴身侍女。

  起初,她以为自己知晓魏无晏的身份后,定会被灭口。还好殿下人美心善,念及她们主仆二人的情谊主动与摄政王求情,这才留下她一命。

  宝笙打量车厢里的布置,真是比她们以前在宣州城的马车要华丽万倍,所有的器皿都镶嵌着金边,茶几也是名贵的紫檀木,案上的紫铜鎏金香炉升起袅袅白烟,闻着就觉得心神都松弛了下来。

  她实在不明白魏无晏为何放着金尊玉贵的神仙日子不过,非要独自一人跑到宣州城,被催债的人逼得秉烛伏案,靠着画秘戏图挣钱。

  “奴婢还以为摄政王今日会来码头接殿下回宫呢?”

  听到宝笙的话,魏无晏眸光微微一暗。

  自从上一次她与摄政王不欢而散后,男子就没在她面前出现过,只留下薛锰守护她一路上京。

  听薛锰的意思,摄政王为了陪她在宣州城过花灯节,将金国的两个王子凉在驿馆一个多月,金国大王子完颜赤烈觉得摄政王是在故意怠慢自己,一怒之下将鸿胪寺派去安抚的官员给打了。

  此事一经传开,惹得京中文人墨客们纷纷指责金人蛮夷不化,就不该与他们坐下来议和,而是将他们直接打回燕山脚下,让他们在苦寒之地自生自灭。

  当然,也有部分有远见的人指出围师遗阙,穷寇勿迫,若是大魏逼迫得紧了,没准儿惹得金人急红了眼和大魏拼个你死我活,岂不是让隔岸观火的南帝有了可乘之机。

  总之,完颜赤烈暴打鸿胪寺官员一事,无论在朝堂还是民间都掀起不小的风波,陶临渊不得不快马加鞭赶回宫中处理此事。

  魏无晏垂下双眸,开口道:

  “摄政王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来接我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公主。宝笙,你要切记,宫里不比宫外,一言一行都要在心里揣摩再三,不然日后捅了篓子,无论是皇上还是长公主,都救不了你。”

  宝笙听到魏无晏肃然的语气,立刻点点头:

  “殿下放心,奴婢进了宫后一定会闭紧嘴巴,谨记奴婢就是庄子里服侍您的小丫鬟,得殿下青睐才带入宫中。”

  魏无晏敲打完宝笙,倚靠在矮塌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车轴缓缓停下,车帘子被人由外掀开,融融日光照射进来。

  “殿下,奴才受摄政王之命特来接您回新宫殿。”

  魏无晏看向詹公公熟悉的笑脸,突然感觉自己真是回到了宫中。

  下了马车,魏无晏乘坐宫撵到了新宫殿。

  她抬起双眸,看向日光下金光灿灿的漓锦殿,面露惊讶之色。

  詹公公忙上前解释道:

  “除了皇后的翊坤宫和皇上的福宁殿,就数漓锦殿离垂拱殿最近,摄政王特意让工部重新修葺了漓锦殿,内侍省挑选的器皿和家饰都是库房里顶天好的。摄政王说,长公主离开宫时年纪虽小,但终归是打漓锦殿出来,如今虞嫔娘娘不在了,长公主以后就是漓锦殿的一殿之主。”

  魏无晏走进装饰一新的新宫殿,内心一阵恍然。

  自从她被群臣糊里糊涂推上皇位,已有一年多没有踏入漓锦殿,如今再次来到她与母妃曾经相依为命的宫殿,感触颇深。

  书房内,残破的书架已被置换成全新的黄花梨博古架,她曾经翻阅过的书籍和画册都被整整齐齐码放在一起。

  “殿下一路劳顿,不妨先歇一歇,摄政王还在垂拱殿处理政事,酉时会来漓锦殿陪殿下用膳。”

  “好,有劳詹公公。”

  “嘿哟,长公主殿下真是折煞奴才了。”

  詹公公一面点头哈腰,一面领宫人退出殿外。

  魏无晏看着詹公公离去的背影,唇角荡起浅浅的笑容,心想詹公公年纪也不小了,还要陪她与摄政王上演“指鹿为马”这一出戏,装作全不认识她的模样。

  哎...在后宫讨生活的人,果然一个个都是演技了得。

  魏无晏清楚摄政王闹出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让朝中百官尽快接受她的新身份。

  环视焕然一新的漓锦殿和一众陌生的新宫人,她微微蹙起眉心,也不知曾经帮助她逃出行宫的蕊心,吕太医和文鸳都怎么样,有没有遭受到皇城司的严刑逼供?

  方才,她想从詹公公口中打探他们三个人的安危,无奈詹公公是个滑不溜手的老泥鳅精,面对魏无晏的旁敲侧击,要不装傻充愣,要不闭口不言,让她无从下手。

  看来,只能等着摄政王今夜来时,她亲口向对方打探一二了。

  舟车劳顿数日,魏无晏浑身疲惫,她原本只想在美人榻上小憩一会儿,等候摄政王回来,主动弥补一下君臣二人之前闹出的不快,也好为蕊心他们三人开口求情。

  可一沾上松软舒适的锦衾,她忍不住阖上越来越沉的眼睑,沉沉睡了过去。

  当她醒来时,窗外已是月挂枝头。

  魏无晏坐起身,身上盖着的月色狐裘大氅从肩头滑落,她拾起斗篷,抬眸看隐隐透出烛光的书房。

  殿中的宫人不知都去哪了,魏无晏只好一手挑着宫灯,一手抱起狐裘大氅,一步步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拨开层层纱幔,绕过屏风,桌案后摄政王挺拔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一豆烛光溢满了整间书房,男子一袭象牙色金蟒刺绣长袍,窗外是皎洁的月色,衬得他五官深邃,俊美出尘,仿若是银盘上不恋红尘的清冷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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