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善 第74章

作者:二月梢 标签: 轻松 古代言情

  李澈把她抱到躺椅上,素白的?衣袖从她身前拂过,他将她散下的?发?丝拨到一边,手指轻轻抚过她的?下颌,“你可以拒绝。”

  他倒是让她说?话啊!

  萧时善躺在清清凉凉的?竹席上,身前又是一片火热,听到耳畔传来的?吸咂声,更是涨得双颊绯红,浑身泛起粉光。

  她瞅见了那盘被带着翠叶的?红艳艳的?荔枝,剥去了外壳,露出饱满多汁的?果肉,轻轻一咬,便?是极致的?清甜滋味。

  不久前还?是她在吃荔枝,这会儿她却成了那颗被他挑中的?荔枝,萧时善仰了仰雪白的?脖子,察觉到他往下的?动作,身子蜷缩了一下。

  李澈忽地撑坐起来,脱下身上的?长衫,敞开的?雪白中衣隐约露出精悍紧实?的?胸膛,他俯下身去,薄唇蹭过她的?唇珠。

  萧时善感觉到他的?手摸到她的?背后,抽开了系带,细软轻薄的?布料落在地上,登时剥出了嫩生?生?的?莲子,她的?身前一凉,脸唰地一下就涨红了。

  他低头去看,光线如此明亮,萧时善清楚地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身上火烧火燎的?,她羞恼地去推他,反被他压了下来。

  两人肌肤相贴,萧时善瞬间咬住了唇,喉咙里逸出一声细碎轻吟,她急忙抵住他的?肩,慌不择言地道:“别咬,别咬。”

  可惜在此事?上他从来就没?听过她的?。

  不多时小燕忽然在门外喊了一声,说?是午饭备好了,让他们去用饭。

  萧时善真怕这丫头傻了吧唧地推开门来,脑子里的?弦瞬间绷紧了,门外的?声音跟催命符一般,她紧咬着唇,狠狠地瞪了李澈一眼,好了没?,好了没?!

  这潋滟生?姿的?一眼,哪有半点?威慑之?力,李澈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她不会进来。”

  萧时善压根不信他的?,他说?不会就不会么,他能管得住人家的?腿?那丫头傻得够呛,但凡是个脑子活络点?的?,她都不会有这个担心。

  她撑了撑身子,主动去亲他,盼他快些?结束。

  李澈顿了一下,眼神愈发?幽深。

  中午的?饭自然没?有吃成,等一切都停歇,萧时善趴在床上,揪着床单想着,原来之?前他中药那次当真是极其克制了,这次却半点?不留情面,可着劲往她身上使,难道他还?讲究个先礼后兵不成。

  萧时善不满地哼哼了几声。

  李澈倒了杯水,伸手把她捞了起来,“别哼了,喝杯水。”

  茶杯都送到嘴边了,萧时善便?低头喝了一杯,“你什么时候去横宣那边?”

  李澈道:“事?不宜迟,今晚就走。”

  萧时善被他抱上马背时,忍不住扭了他几把,他真把她当铁打的?了?

  连夜赶路也就罢了,毕竟横宣县离得不远,下半夜出发?,天亮前就到了,可当他们在一处偏僻破旧的?小院子前停下时,萧时善真的?怀疑他是在戏耍她了。

  “这真的?是马县令的?府邸?”

  李澈低头看了她一眼,“便?是京官也有吃不饱饭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夏日天亮得早, 隔壁一户人家吱呀一声拉开了门,还没?露出身影,一盆子水就先扬了出来, 门前那条路是土路,这般泼撒出去,登时泥点子四?溅,扑起不少尘土,栓在树上的马打了个响鼻,马蹄在地上?不停踏动。

  萧时善忙掩了鼻, 拎着裙子往边上?躲去, 生怕溅起的脏水沾到自个儿身上。

  里头的人听到动静,探出身来瞧了瞧,看?到外面的一男一女,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问道:“你们是干啥的?”

  李澈询问道:“不知横宣知县马大人可在此处居住?”

  闻言, 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露出笑容,把湿漉漉的手往围裙上?擦了擦, 指着那?个小院道:“原来是找马大人的,在, 在, 马大人就住在那?儿。”

  此时,那?座小院开了门,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葛布衣裳的中年男人, 手里提着两?个水桶, 皮肤黝黑,身形干瘦, 与下地干活的老农一般无二。

  萧时善瞅了瞅,没?有?把这人与马知?县联系起来,哪知?下一瞬就听到那?个女人冲这人大声喊道:“马大人,这里有?人找!”

  马椿停住脚步,朝这边看?来,眼神定了定,透出些许疑惑,“两?位是?”

  李澈把官牒递了过去。

  马椿神色变了变,新任府台亲自登门拜访实在出乎他的意料,门外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抬手道:“大人里面叙话。”

  萧时善跟着李澈进了院子,往四?周打量了一圈终于明白什么叫家徒四?壁,要?说这是寻常百姓家还属寻常,实在没?法想象这会是一个知?县的住所。

  “怎么回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矮小的灶房里传出,接着走?出来一个头发灰白的女人,脸上?布满皱纹,见家里进了生人,目光直直地瞧了过来。

  马椿把两?只水桶放到地上?,“娘,家里来了客,儿子过会儿去打水。”

  老人没?说什么,又转进了灶房。

  马椿请了李澈进屋说话,萧时善不好凑在跟前,便?在院子里坐了坐,莫名感觉有?人在瞧她,她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是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在帮忙捡碎柴,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萧时善心想这应该就是那?马大人的孩子了,就是不知?为何?没?瞧见这家里的女主人,按理说这种时候该由女主人出来招待女眷,才不算失礼,心下这般想着,便?听到东面屋子里传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是个女人的声音。

  这家人还真是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萧时善很是纳闷,她见过远宁府其他县的知?县夫人和小姐,哪有?穷困潦倒到这个份上?的,偏偏让这马知?县占全了。

  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时间,两?人一同走?了出来。

  李澈走?到萧时善身边,“我们去县衙看?看?。”

  萧时善点点头,却见马知?县又去提起了那?两?只木桶,临出门前,把打来的两?桶水倒进了水缸里。

  那?个面容严肃的老人端了个大碗出来,碗里盛着四?个窝头,“好歹吃点东西。”

  马椿应了一声,想起什么,扭头对?李澈道:“大人和夫人应当还没?吃早饭吧,家里没?有?好东西招待大人,倒是有?几个窝头,大人若是不嫌弃,也?垫垫肚子。”

  马椿说完便?觉得有?些唐突了,以窝头招待客人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李澈不怎么在意,从?碗里拿了个窝头,掰了一小块给萧时善,“那?就却之不恭了。”

  萧时善握着那?小块窝头,看?着李澈拿起来吃,她犹豫了一下,也?低头咬了一小口?,这种杂粮面子做的窝头又干又拉嗓子,好不容易咽下去一口?,她便?把剩下的窝头藏在了衣袖里。

  然而这点小动作,全落在了马老夫人的眼里,萧时善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乡下老太太,竟然有?点类似于面对?季夫人的感觉,好像你干点什么都逃不过对?方的法眼。

  出了马家的小院子,萧时善瞪了李澈一眼,把那?块窝头塞进了他的手里,他自个儿吃去吧。

  李澈本就是给她掰了一小块,三四?口?就能吃完,尝个味道罢了,他捏着那?小块窝头,对?她轻声道:“你不觉得是自己的偏见么,其实味道还可以。”

  萧时善觉得她这个偏见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窝头有?什么好吃的,她一辈子都吃不着也?不会有?遗憾。

  横宣县的县城与其他地方明显不同,比不上?其他地方繁华是一点,更明显的地方在于这里的人都有?种紧绷恐慌,人人行色匆匆,街上?十分冷清。

  “一个月前,有?一小股义军流窜到横宣,到处打家劫舍,放火烧屋,百姓们不敢出门,县里不少店铺都关门了,就是怕哪日被义军包围住,逃也?逃不掉。如今已有?好些人逃到别处去了,照这样?下去,义军还没?有?攻过来,横宣县城就先变成空城了。”马椿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澈回想了一下,州府那?边并没?有?收到横宣的请兵申请,“没?向上?面请兵?”

  “请了,早就送上?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半点消息。”马椿停顿了一下,“上?面迟迟没?有?派兵,下官只得率领县衙差役和乡勇逼退义军,虽然没?让义军侵占县城,但我们这边也?有?不少伤患,下官自作主张把县衙腾出了空,让伤患在里面养伤。”

  到这会儿,李澈才真正高看?了马椿一眼,不是所有?人都敢于任事,能在州府没?有?调兵的情?况下,亲自组织乡勇,清剿流寇,真正担起了守土恤民之责。

  萧时善还真看?不出这个马知?县竟有?这样?的胆识,倒是教人从?心底里生出一丝敬意。

  见多了弄权敛财的官员,反而极少见到这种清流,又或是这样?的人本来就少。

  来到县衙,即使萧时善已经有?所预料,也?比不上?亲眼目睹来得触目惊心,她头上?戴着帷帽,依然挡不住那?股难闻的血腥味,如今正值夏季,天气?闷热得厉害,汗味,药味,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几欲作呕。

  萧时善没?有?细看?,可匆匆一眼,脑海里就能清晰地浮现出翻裂的血肉,她屏住呼吸,极力压下胸口?那?股恶心感,她触碰过鲜血,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恶心黏腻的感觉,愈发不想去看?那?些伤患,怕自己又会想起某些画面。

  李澈摸到她汗湿冰凉的手,把她的手裹进掌心,紧紧地握了握,萧时善抬头看?了下他,往他身侧挨近了些,只觉得被他这般牢牢握着,紧绷的心弦也?舒缓了许多。

  大概是看?出她在县衙待得不舒服,李澈把她拉到一边说道:“下午我要?出去一趟,我派人把你送到马大人家里,等这边事忙完了,我去接你。”

  萧时善自然是不想在县衙待了,可也?不想去马大人家里,“随便?找个客栈就好。”

  李澈对?她说道:“咱们一路走?来,你看?见还有?哪家客栈开门?”

  县城里的人都在往外跑,客栈的生意早就做不下去了。

  萧时善来到马家时已经是中午了,做饭的依然是马老夫人,她想了想,走?到灶房门口?问道:“老夫人,有?什么活是我能帮忙的?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给您搭把手。”

  马老夫人手里的活忙个不停,添柴,加水,下米,都是一个人在做,“没?什么活要?干,夫人去坐会儿吧。”

  萧时善明白自己是被人嫌弃了,她也?不愿意干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勉强地笑了笑,“有?事您再找我。”

  她还是在早上?坐的那?条板凳上?坐着,倒是那?个小男孩朝她凑了过来,萧时善闲得无聊,便?问了他几句,“你叫什么名儿?”

  小男孩口?齿还算清晰,“柱子。”

  这名字够土气?的,萧时善随口?说道:“马大人这是期望你成为栋梁之才的意思呢。”

  小男孩还不太理解什么是栋梁之才,但能听出这是在夸他,因此脸上?也?露出了欢喜的笑。

  萧时善跟柱子一问一答地聊着,知?道了东屋里住的女人的确是马夫人,只是疾病缠身,已经下不了床。

  “婶子,我给你送猪肉来了。”女人的高嗓门从?门口?响起。

  萧时善看?过去,立马认出是今早在隔壁见到的女人。

  马老夫人去开了门,“这是干什么,快把肉拿回去。”

  女人把肉往前推,“婶子你就收下吧,现在肉便?宜了,这么大块才十文钱。如今县里人少,天又热,肉卖不出去,张屠户怕肉放坏了,就只好赔本贱卖了。”

  两?人在门口?你推我让,萧时善看?着那?块肥腻的猪肉,飞快地侧过身子,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马老夫人和女人朝她看?了过来,那?个女人突然说道:“这是咋了,好端端地咋吐了,是怀着身子了?”

  这话把萧时善吓了一跳,“没?……”说着话又干呕了两?声,她捂着心口?缓了一下,这才压了下去。

  “你们年轻不懂,可不能大意了,你瞧你这腰细的,得多吃点,才好养胎……”女人还从?没?见过生得这么俊的一对?儿,早上?瞧见的时候,着实让她愣了好一会儿。

  萧时善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那?块猪肉给腻到了,但女人这般言之凿凿,叫人听着心烦意乱的,这人也?太不见外了。

  马老夫人掏了十文钱,硬塞给了女人,把那?块肉买了下来,以往买一斤猪肉得二十多文钱,现在是便?宜不少。

  耳根子终于清净了,萧时善心里却没?静下来,她上?一次来月事是什么时候来着,这几年她的月事经常不准,她都懒得去记了。

  马老夫人给她倒了碗水,萧时善回过神来,道了声谢,捧起碗抿了一口?,往院子里睃巡了一圈,马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兀自想了片刻,她把碗搁下,走?出门去,找到李澈派来的护卫,掏出五两?银子,让他们去县城里买些上?好的饭菜,民以食为天,即使客栈都关了门,但总能找到吃饭的地方。

  中午开饭时,马家的饭桌上?头一次出现如此丰盛的菜肴,把整张桌子都摆满了,香味扑鼻而来,满屋都是饭菜香气?。

  小男孩趴在桌子边上?眼睛都看?直了,不断地咽着口?水,但没?有?伸手去拿,看?来规矩还教得不错。

  萧时善原本是挺满意的,但瞅着马老夫人严肃的脸,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但还是开口?说道:“老夫人尝尝这个八宝鸭。”

  马老夫人没?有?动筷子,“夫人这一桌菜是给谁吃的?”

  萧时善本是一番好意,旁人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是用这般质问的语气?,她也?有?些气?,但还是压了一下,“只是一顿饭食而已。”

  马老夫人绷着脸,脸上?的皱纹都似乎被这严肃的面容抚平了,“一顿饭食就要?浪费这么多粮食?我们这才几张嘴,吃得下多少东西?夫人不把这点东西放在眼里,我们却担不起这份福气?。”

  萧时善还没?见过这样?古板的人,简直不可理喻,别人送上?好饭好菜,竟然嫌饭菜太多,花费太过,这是什么样?的道理。

  她有?心争辩几句,但想到在县衙里瞧见的伤患以及街上?衣衫破旧的路人,似乎又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