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金枝 第157章

作者:冬天的柳叶 标签: 古代言情

  庆王不愿承认,面对这个与姑母容貌有些相似的女孩儿,会控制不住生出一丝忌惮来。

  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令庆王心情更加恶劣,一开口就是冷的:“寇姑娘,小王不喜卖关子,就直说了。”

  辛柚握住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作出认真聆听的姿态:“庆王殿下请说。”

  庆王也把玩着茶盏,却没有喝一口的意思:“寇姑娘对戴泽说我舅舅的死与我有关,是什么意思?”

  对面少女面上有了紧张:“戴公子对庆王殿下说了?”

  “这些不重要。”庆王一脸不耐,“小王只想知道,我舅舅的死与我有什么关系!”

  辛柚仔仔细细打量庆王。

  庆王嗤笑:“寇姑娘是在给小王看相?”

  辛柚抿了抿唇,表情冷淡下来:“看来庆王殿下并不信这些。既然不信,殿下还是请回吧。”

  把玩着茶盏的手松开,在桌子上一拍,那张明明俊美的脸在这一刻只剩狠戾:“本王称你一声‘寇姑娘’,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本王面前自恃清高!”

  小小的待客室内,没了第三人在,庆王毫无顾忌释放了他的居高临下与刻薄。

  气氛陡然紧张,少女面上露出被羞辱的愤慨:“民女不敢在庆王殿时间。”

  见她起身欲往外走,庆王一把把人拉住:“站住!本王允许你走了么?”

  一拉一扯间,二人近在咫尺。

  庆王比辛柚高了三寸,虽还未及冠,男子的骨架也不是少女能比的。

  这些日子以来的压力,知道真相的迫切,面前少女不够乖顺的被冒犯感,以及体力上占据绝对优势的常识性认知,种种因素加在一起,让本来不够熟悉也没有取得庆王信任的辛柚得到了接近目标的机会。

  “庆王殿下堂堂亲王,这般为难我一个小小民女,不怕传出去影响名声吗?”

  这话令庆王越发恼火:“你还敢威胁本王?”

  他一手捏住少女下巴,毫不顾惜收紧:“本王真不明白,是什么给了你在本王面前不卑不亢的底气?昭阳长公主?还是你捐出去的那五万两”

  这些讽刺的话从辛柚耳中进去,没在她心里留下丝毫痕迹。她面上维持着愤怒屈辱的表情,头脑却惊人的冷静,在庆王越说越畅快时一只手悄悄抬起。

  在她指间是薄如蝉翼的锋锐刀片,只消在这被激怒的男人喉间一抹——

  一声响传来,随后是庆王侍从的呼喝声:“站住!大胆!”

  辛柚与庆王齐齐望过去。

  被踹开的待客室门外,贺清宵朱衣依旧,眉眼如雪,清凌凌的目光投向二人。

  二人的距离很近,哪怕被他突然的闯入惊住,也能看出剑拔弩张来。

  庆王甩开手,怒气冲冲走过去:“贺清宵,你这是什么意思?”

  门外还守着他的人,竟然敢踹门而入,贺清宵是疯了不成?

  一连被冒犯,庆王怒火涨到极点。

  面对怒火高涨的庆王,贺清宵平静拱手:“不知里面的是庆王殿下,还望庆王殿下恕罪。”

  “不知道?你没看到门外本王的侍从?”

  贺清宵循着庆王的目光看向两个侍从,淡淡道:“臣急于办案,见这二人衣着寻常没有认出是殿下的侍从,他们也未报明身份,惊扰了殿下实在抱歉。”

  “你——”庆王想发火,看着一身朱色官服的贺清宵和跟在他身后的锦麟卫,生生憋住了。

  锦麟卫办案,可大可小,沾上了很容易被反咬一口。

  随着待客室的门打开,锦麟卫的出现,辛柚刻意营造出的气氛消失殆尽,庆王的理智也回笼了。

  “小王想不出,侯爷办案为何会闯进寇姑娘的待客室。”庆王看看贺清宵,再看看辛柚,意味深长问。

  面对这样的疑问,贺清宵从容不迫:“只因要查之事与寇姑娘或许有些关系,需要把寇姑娘带回衙门询问。”

  庆王联想到这几日街上出没的锦麟卫心头一动,对贺清宵的话倒是少了大半怀疑。

  贺清宵拱手:“若庆王殿下没有别的事,臣就把寇姑娘带走了。”

  庆王侧开身子:“没有什么事,只是来问寇姑娘,松龄先生还有什么新故事。”

  说到这,他深深看辛柚一眼:“寇姑娘,你说是吧?”

  辛柚垂眸,明显颤了一下,久久才吐出一个字:“是。”

  这般反应令庆王满意几分。

  要是一开始就认清自己的斤两,别在他面前摆出不卑不亢的样子,他也不是不能耐心听听她的胡言乱语。

  “寇姑娘,新书的事还没问完,改日小王再来讨教。”庆王说完,大步离去。

  贺清宵开口,打破短暂的静默:“寇姑娘,走吧。”

  辛柚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走出书局,被带到了北镇抚司衙门。

  这是她第一次进这种地方,从进去到被带到一处屋中,一直面无表情。

  贺清宵示意手下退下,室内只剩二人。

  他看着她许久,才轻声问:“寇姑娘,这世上没有你在意的人了吗?”

第214章 她在意的人

  男人的声音很轻,却如重锤,狠狠砸在辛柚心上。

  这世上还有她在意的人吗?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想,若不自欺欺人,是有的。只是这份在意无法放在天平上,与娘亲他们的惨死比较。

  于是她淡淡回答:“没有了。”

  贺清宵听了这个回答,眼里诸多情绪被平静遮掩,声音低而坚定:“但这世上还有许多在意寇姑娘的人。”

  辛柚笑了:“贺大人说这些好奇怪。我只是言语冒犯了庆王,被他小小为难了一下,又不是——”

  “你准备刺杀庆王。”贺清宵打断她的话。

  他笃定又干脆,仿佛当时就在场。

  辛柚才不承认:“贺大人误会了——”

  男人的动作令她忘了说下去。

  他突然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在她怔愣时,从她手心取出那细薄的刀片。

  因为藏匿刀片,少女柔嫩的手心被割出刀痕,鲜血渗出白皙的肌肤。

  “这是什么?”贺清宵捏着刀片问。

  在辛柚印象里,贺大人是好看的,温和的,进退有度的,可现在她却从他语气中听出了愠怒。

  是她没有见过的另一面。

  辛柚紧紧抿唇,面前的男人也执着,定定看着她等待回应。

  “是刀片。”僵持许久,辛柚开了口。

  这个回答令贺清宵面露无奈。

  他不瞎。

  “不错,我是想取庆王性命。”辛柚承认了,把疑惑问出来,“贺大人怎么知道的?”

  “固昌伯突然被杀,人心惶惶,因而固昌伯府一直在锦麟卫留意之下。那日固昌伯世子戴泽突然去了青松书局,我听手下禀报说寇姑娘往固昌伯府送过祭礼,心中就存了疑惑。”贺清宵看着辛柚,“寇姑娘恨固昌伯府入骨,为何会送去祭礼?当我接到消息说庆王去了书局,就有了猜测。”

  说到这他停了停,不见辛柚表情有丝毫变化,心中生出后怕的情绪。

  这种情绪很陌生,是他从未有过的。

  “寇姑娘送去祭礼的目的就是通过固昌伯世子戴泽引庆王前来。而引庆王前来,总不会是为了聊聊天。”

  辛柚受伤的那只手微微收拢:“贺大人又怎么知道是用刀片?”

  刀片自然不是一开始就在手里的,而是被她妥帖藏在衣袖中,后来被贺大人坏了事,庆王注意力转到贺大人身上,这才被她一直留在手里。

  贺清宵视线落在她手上,给出解释:“从我进去,寇姑娘的手一直没松开,而我——”

  他似是想到什么,语气微微一顿,才接着道:“而我嗅觉不错,无法忽略那淡淡的血腥味。”

  辛柚垂眸苦笑:“贺大人还真是明察秋毫。”

  贺清宵沉默一瞬,问:“寇姑娘在怪我坏了你的事?”

  辛柚如实回答:“有一点。”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可是她想要的并不是苟且偷生。倘若不能为娘亲他们报仇,哪怕她坐拥金山银山,日日山珍海味,也不会快活的。

  “寇姑娘稍等。”

  贺清宵走出去,不多时返回,手中多了药膏与细布。

  辛柚默默看着他抓起她的手,涂了药膏,用细软的白布把她手掌缠绕。

  “没有那么娇贵,贺大人不必如此。”辛柚往回抽手。

  她的手腕却被对方的手牢牢抓住。

  “我是个很倒霉的人,从我懂事起就意识到了”

  辛柚不觉停下了动作。

  “时不时会受伤,偶尔还险些丧命,从没见过父母的样子,可能这世上让我在意的只有桂姨”男人的声音春水般清透干净,没有自怨自艾,没有煽动情绪,只是纯粹讲给眼前的姑娘听,“活得这么艰难,似乎放弃也没什么可惜。可我还是觉得活着很好,能看书,看风景,遇到有趣的人和事。寇姑娘,你才十七岁,等你七十岁时向后辈讲述报仇雪恨大快人心的年少往事,不好吗?”

  他说完了,也包扎好了,一双黑眸温和看着面前少女。

  辛柚从他眼中看到了藏得很深的祈求,“不好”那两个字突然间说不出口了。

  她低头看着缠上了细布的手,缠得很细致。

  “伤口虽细却有些深,缠上能防止碰水,等晚上记得取下来换药。”

  “多谢贺大人。”辛柚道了谢,一直没有回答“好”还是“不好”。

  她爱惜自己这条命,必要时,也不吝惜这条命。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她绝对无法忍受庆王一直当着高高在上的亲王,将来还要当太子,当这大夏的主人。

  贺清宵看出了她的坚决,微一沉吟,道出一事:“庆王等人定北赈灾,很可能有贪污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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