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为夫人寸心如狂 第126章

作者:藤鹿山 标签: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轻松 古代言情

  这段时日京中层层戒严,便是连宫外消息也传不进来,谁知如何乐氏如何了?

  她也不想去打听这等丑事,毕竟再是废后,也曾经是皇后,若是还活着,更是名声不好……

  皇帝听她如此轻描淡写的带过她的一切痛苦,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攫住,一阵阵刺痛。

  从骨髓里生出来无休无止的绝望,胸口中宛若溃烂了一块,叫他几乎无力跌倒于地。

  祖父、父亲,恩师。

  自幼对他口耳相传的教诲,他力疾从公,入军数载屡经生死亦无半点怨言。

  他很小很小时,便知晓自己肩头的使命。

  可这日,他只觉彻骨荒凉。

  这些年夙夜匪懈,励精图治,皆成了笑话。

  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这些人……

  他以命相护的天下臣民,竟连他的娘子都容不下……

  殿中穿梭着阴凉腥臭的风,皇帝手中宝剑跌落在地上。

  紧接着,一声钝响,高大的身影砸向地面。

  周身无数禁卫一拥而上。

  “圣上!快传太医……”

  皇帝周边很快便聚来许多许多的人。

  内侍,护卫,太医。

  一个个胆颤心惊,上前替皇帝问脉。

  北胡女子送来的那颗香珠果真是旷古未闻的药珠,这才给了太医院寻解药的时机。

  皇帝本就龙精虎猛正值年岁,这回伤了肺腑,可满宫太医瞧治慢慢调养恢复如初不难。

  “陛下身上余毒才清,万事要以静心调养为上。这是气血攻心,思虑过重,日后切莫再惹得陛下动怒,伤情……”

  尚宝德听着太医诊断更觉愁苦。

  心中盼着早日将皇后平平安安接回宫中……

  他叹息一声叫一众太医退下。

  却见太医中有一人抱着药箱迟迟不肯离去,望着龙塌上人影,一副欲言又止神色。

  “呦,医正您是还有什么吩咐?”

  事关皇帝龙体,尚宝德自然不敢糊弄,连忙追问。

  医正似是做了极长一段时间的心里挣扎,这才苍白着一张脸才与尚宝德道:“我罪该万死……我有一事容禀陛下……”

  尚宝德被他这番若丧考妣的神情吓得后背发凉,结结巴巴问道:“何、何事?”

  莫不是陛下身子又出了什么大事?

  可怜见的,今年流年不利,满朝都靠着陛下担着,陛下可千万不能倒下了……

  “事关娘娘……娘娘前些时日苦夏,中旬癸水断断续续,有约莫十一二日,后几日臣与几位太医诊脉,一致觉得脉象如盘走珠。本想过几日等脉象流利了再确诊……却…却怎知……”

第102章

  脉象如盘走珠, 来回游走,是为喜脉。

  却怎知,后几日又出了那等凶险之事。

  朝臣请愿, 废后离宫而去, 听闻又遭襄王叛军挟持。

  谁知……

  说句大逆不道之言, 谁知如今是死是活?

  此事太医院中沉寂许久, 说与不说反复掂量, 直到这几日,眼见皇帝苏醒, 此事才终究不敢瞒下去……

  鎏金双龙戏珠铜香炉前香烟氤氲, 空气中弥漫一股淡淡沉香。

  尚宝德嘴中反复默念着几个词, 像是没明白过来,许久猛地一震。

  他望着几位太医, 面色煞白, 倒吸凉气:“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为何如今才言明!咱家只怕也要被你连累死!”

  几位太医皆是讷讷不敢言, 只道是:“先前是脉象不定,后满宫中又为陛下中毒一事, 这才耽搁下来……”

  宫中每回为皇后请脉的脉案都被坤宁宫女官保留, 纵使他们想隐瞒也只怕瞒不过。

  思来想去, 自己如实道来反倒还能保留清正之名。

  尚宝德自是不好糊弄之辈, 当即怒道:“莫以为咱家是个蠢的不知晓你们的心思!若陛下……你等是不是一个两个打算将这事儿瞒进肚子里去?日后带去棺材里?啊?!”

  朗阔大殿中争闹太过,一夕间众人甚至忘了压抑声响, 直到屏风后宫人仓白着一张脸入外。

  宫人身子颤了颤,与众人道:“陛下传诸位过去。”

  众人一听, 积攒许久的力气一下子犹如潮水般褪尽, 你杵杵我,我杵杵你, 最终由着那罪魁祸首领头入内。

  风雨早已停歇,日光隔着格窗漫入殿内。

  溶溶日光被分隔成细细光影笼在天子肩头。

  他静静坐在榻上,俊朗的面孔微微低着,藏在阳光照不透的黑暗之中。

  ……

  苍穹彻夜惊雷,雨水过后,素月彻明。

  黑夜中嗅觉变得极为敏锐。

  天幕间浑浊一片,时不时厮杀之声刺入耳膜,刀枪剑鸣,马蹄沉闷,血花四溅。

  京畿打起来了。

  叛军部队久久得不来消息,依着先前作战部署,兖州城外所有围京人马开始不惜代价的攻城。

  而此时,军师却一言不发调动数千人马回赶。

  身侧追上的守将拦住他:“军师!主营正在朝京中进击,你如今要往何处去?!”

  卢恒有些恍惚仰眸,看着远处黑云之中的城门,道:“京中是何消息我等皆是不知,若是有万一,另外几处兵力合围我们而来又该如何?不如趁南府兵力出动匮乏之际率几分兵马回去,若是能劝动其它州府最好,若不能也可趁机踏平兵力虚空的后部,为日后大王后退争取一战之机。”

  守将一听,当即对着这位军师自愧不如。

  如此心智怪不得才入大王阵营几月功夫,便得大王深信不疑。

  他们一群人只想着等大王口令,冲入宫中早日辅佐大王登基,一个个都满腔热血,只盼着攻入绥都,却将如此重要之事忘了——

  兖州快马加鞭前往衡州,不眠不休也需一日一夜。

  驻扎衡州城的千余部队似是已经得到兖州战事不稳,主帅危难的急报,部下一个个面色阴沉。

  卢恒来不及询问众人情况,便去问自己留守在此处的亲信乐嫣的消息。

  被卢恒留守此处的,说来还是乐嫣亦认识之人。

  是一直追随卢恒的长随之一。

  他心中对着皇后恼恨无比。却也还惦记着卢恒吩咐他的事情,皇后的一切事无巨细都由他盯着。

  因此一见卢恒发问,便连忙道:“卑职一直不错眼盯着后头营帐。只是这几日她不肯吃东西,好不容易替她寻来羊肉汤,她不仅不吃,反倒都给洒了……”

  说这句话时,亲信当真是咬牙切齿,心中恨极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子。

  军营中众人连点肉汤都难以寻到,得了主子吩咐,为她寻来上好的羊肉熬制肉羹汤,她还全洒了!

  卢恒倒是早早料到乐嫣脾性,对于她这些行径并不见气愤,反倒问起近几日营中动向。

  亲信道:“对了,主子,营中那些暂住的南人不安分,纷纷问我们,主子答应过将两位公主救出,为何如今还不见两位公主踪迹?”

  卢恒紧拧眉头:“先前那日我便提醒过他们,若想平安出城便该早日设法将公主送出来,先前舍不得名利,如今时机已失,反倒来质问起我来?”

  他冷着脸道,并不想与这些南人有过多纠结:“叫他们回去。”

  “念在同为卢氏的份上,我一路襄助他们良多,如今再无相帮,各为自己罢了!”

  这便是绝了这些人后路。

  南应趁朝中内乱,与北胡勾结趁机突袭大徵边境。

  如今将这般将人赶出,叛军能放得了他们,其他人马能放得了他们?

  可卢恒如今也不再管这些。

  乱世渐起,能保住自己性命便已是不易,他如何都不宜再与南人有牵扯。

  卢恒语罢,抬步赶往后营。

  如今是为自己做打算的时候。

  京城戒严多日,襄王情况只恐怕不妙。

  若是此举攻京不成,亦能搅乱这时局,大徵平稳多时,如今四面受危,必是人人自危时局混乱。

  若襄王战败,世子意气用事终难成气候……

  时局越乱,越有他的路。

  卢恒往前营中重新部署兵力,满怀心事的回到后营中,见床榻中一人墨发散开,发尾微湿,背朝着他躺在营帐一侧,似是睡得深沉。

  他微微松下紧拧一日的眉心。

  瞥见另一侧案几上摆满瓜果蜜饯,粥饭等物,显然如亲信所言,她是一口未动。

  卢恒微冷下脸,何曾不知她在怕什么?

  饿吧。再饿两日,看看她还能不能忍住不吃。

  打定主意不管她,可真看着她虚弱的身影,仍是忍不住道:“今夜我们就会启程,沿途颠簸,可再也没有能入口的食物,你若是不吃一些接下来一路便饿着。”

  他语气不好,她仍是不回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