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香 第34章

作者:罗巧鱼 标签: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二公子?好?。”

  “见过二公子?。”

  “二公子?今日又去哪儿玩了?”

  青年?笑声清朗, 步伐未有停留,径直步入月洞门中,从门里走出, 经回廊, 过花园, 进了府中最?东边院落。

  穿过半掩门扉,迎面是座影壁墙, 绕过影壁墙,青松翠柏映入眼中,树后楼阁翘脚, 廊下栽种了一棵高大?的棠棣树,树的枝叶繁茂, 花朵紧贴枝干盛开?,花与叶缠在一起,远远望去,艳黄色的小花点缀在青嫩绿叶中,活似沾了一树的星星。

  卧房里,王元璟光着膀子?,正被王元瑛摁榻上揉药酒。

  少年?身子?骨嫩,疼得嗷嗷直叫唤,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头也没抬便从榻上跳了下来,冲过去直往来者的背后躲,“二哥救我!大?哥要杀了我!”

  王元瑛抬头苦笑:“正好?我也不想管了,二郎你来给他上药吧,这小子?跟个泥鳅一样,八只手按不住。”

  王元璟探出脑袋,“分明是你手劲太大?!”

  王元琢收起扇子?,反手便往弟弟头上敲了一下,“怎么跟大?哥说话的,过去趴好?,我给你揉。”

  王元璟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回到榻上重新趴好?。

  王元琢跟着过去,坐下把扇子?交给兄长?,从兄长?手中接过药酒,往掌心倒了点,先将两?只手掌搓热,之?后才往弟弟肩上敷。

  “啧。”王元琢咂舌,“谢大?将军手劲可够大?的,这要再使点劲,你这条小细胳膊可就废了。”

  王元璟嘶着凉气,“谁知道他那?么玩不起,再说我也没做错啊,案子?都成?咱们的了,尸体也该由我们保管才是,关他谢折什么事。”

  王元瑛也用扇子?敲他脑袋,“知道和他无关,你还拿尸体做交换,换去辽北大?营的机会?,还美其名?曰替爹做主,你一个小兔崽子?,能代替谁的主?”

  王元璟狗似的呲不完的牙,“我反正有我的打算,只要我进了辽北军营,我就有机会?向将士们证明,我们王家人?不比他姓谢的差。还有大?哥你不准说我是小兔崽子?,我要是小兔崽子?,你就是大?兔崽子?!”

  王元瑛急了,王元琢笑出声。

  王元璟:“二哥别?笑,你也是兔崽子?,反正都是一个娘生的,大?家一个别?想跑!”

  王元琢直接手下一重,差点把兔崽子?给按哭。

  王元瑛弯了眉目,幸灾乐祸,“怎么样,你二哥揉的舒服吧?”

  王元璟硬着头皮称是,“舒服啊,二哥舞文弄墨的手就是不一样,比耍刀弄枪的手舒服多了——嘶,不疼,一点不疼。”

  老大?老二相视一笑,各自无奈摇头。

  清风穿室而过,带来丝丝棠棣花香。

  王元瑛看了眼门外浓郁夜色,转头问老二:“用过饭没有?”

  王元琢笑叹:“哪敢啊,饭哪有咱们家老幺金贵。”

  说着,手下又是一重。

  王元璟嗷呜一嗓子?再度嚎出声。

  王元瑛憋笑:“我去吩咐厨房备桌酒菜,今夜在我这用吧。”

  王元琢自然?无异议,王元璟也跟着答应一声,声音都颤了。

  少顷,饭菜送到,老二觉得今夜月色不错,亲自把桌子?搬到了院子?里,酒菜布好?,兄弟三?人?落座,对月谈天,谈着谈着,话茬便到了刚进京的护国公遗孀贺兰氏身上。

  王元琢是个只爱风花雪月的俗人?,不在乎那?美人?的存在会?给他们王家带来什么样的掣肘,再多的好?奇心也不过凝为一句:“长?什么样?”

  王元瑛回忆起昔日御街惊鸿一瞥,顿默一二,道:“夏姬之?姿。”

  王元琢“嚯”了声,不由转起杯盏,盏中酒水轻摇满晃,清波荡漾。

  王元璟不以为然?地一哼,“就那?样吧,我觉得还没我三?姐好?看。”

  王元琢点头,看着弟弟发笑,“你三?姐自不是何人?都能比拟的,不过既不入眼,那?说起人?家,你小子?又脸红什么?”

  王元璟炸起毛来,“当然?是我喝酒喝的了!你们俩聚在一起就知道逗我为乐,算了,我跟娘请安去了,你们在这慢慢饮这猴尿吧!”

  成?功把小的气跑,两?个大?的笑了一阵,笑完院中便静了下来,唯有风吹落叶之?声。

  王元瑛瞧着杯中酒,王元琢瞧着天上月,瞧着瞧着,缓慢启唇,吟起了洛神赋。

  待最?后一句“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落下,院中似有银河流淌而过,周遭星子?环绕,一派神清气朗,难辨天上人?间。

  王元瑛笑道:“古今诸多文人?,二弟你好?像唯衷曹子?建。”

  “大?哥此言差矣。”王元琢低头,瞧向兄长?,“我不是唯衷曹子?建,我是唯衷美人?。”

  兄弟俩会?心一笑,举杯碰盏。

  一口酒下肚,王元瑛叹息一声,似是饱含无限怅然?,“同为爹娘所生,从小到大?,我必须鸡鸣而起,日复一日的苦练筋骨,尝尽挫折,你就可以一头扎进诗词歌赋里,每日会?友作诗,泼墨赌茶。若是可以,二弟,我倒真想生在你后头,你当大?哥,我做老二,也如你这般逍遥自在。”

  王元琢笑道:“大?哥此言又差矣。”

  “你身为长?子?,以后要挑的是整个琅琊王氏的担子?,爹自然?要磨你筋骨,炼你意志,强健心性体魄,这样才能接他的衣钵,他也能放心的把家业交到你手里。我生来心性便散漫,对刀枪剑戟不感兴趣,只爱诗赋,爹呢,又爱屋及乌,指望我能继承娘身上的文人?风雅,这才纵我至今。若换个人?,恐怕早将我这纨绔儿子?一脚踹出家门了。”

  王元瑛发笑:“哪就如你所说这般严重。”

  王元琢摇扇叹息:“还不是多亏我有个厉害的大?哥护着,但凡我大?哥稍不争气,老头还能容我这般逍遥?早将我扔军营磨炼去了。”

  说到这,王元琢歇了手腕子?,双目发亮看着王元瑛,万分认真道:“大?哥,你好?好?的,我上半辈子?抱爹的大?腿,下半辈子?就指望抱你的大?腿了,有你在,我就不必干别?的,单做我自己便够了,以后无论你要如何,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只要大?哥一声令下,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使得。”

  王元瑛很是动容,眼中隐有泪光,一时竟说不出话。

  王元琢朝兄长?竖起手掌,“兄弟同心。”

  王元瑛笑了,抬手拍上去,“其力断金。”

  兄弟对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有风过,卷起棠棣花香,香气沁人?心脾,融洽相宜。

  *

  “他娘的亲兄弟算什么东西,该弄死就得弄死!”

  子?时将近,军营操练结束,归帐的路上,这群辽北恶狼说起当年?被家族扔往辽北自生自灭的经历,少有认为能与家族和解的,多数都要血债血偿。

  其中有个蓄络腮胡名?叫方路的,虽是因家境穷苦自愿参军,但在此事上表现得异常激动,大?着嗓门道:“俺们老家有句俗语,叫亲兄弟明算账,平头老百姓尚且如此,何况你们这样的人?家。今日你不杀你兄弟,明日你兄弟便要杀你,辽北那?是什么地方?把你送过去就没想过你能回来,都到这一步上了,还讲什么家人?情分,都学学咱们将军,那?才叫一个……”

  话音没完,众人?步伐一滞,差点吓死过去,反应过来忙对面前?男子?行礼,心惊胆颤,“属下见过将军。”

  谢折点了下头,没什么多余表情。

  等人?都过去了,他道:“方路留下。”

  方路脚步顿住,表情精彩,恨不得回到刚才把舌头咬掉,只好?再返回去,俯首拱手,“属下在。”

  小腿肚子?都在打颤。

  谢折道:“你在参军前?,似是已有妻室?”

  方路老实回答:“回将军,当年?属下爹娘怕属下一去无回,的确给属下张罗了门亲事,一直到媳妇怀孕才放属下出的家门。”

  谢折点了下头,没再言语。

  气氛僵持寂然?,方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多嘴去问,只能硬着头皮干等。

  谢折这时又道:“你们崔副将,劳我问你个问题。”

  他顿了下声音,片刻后重新张口:“他让我帮他问问,假如一个女子?,青春正盛,却百般推脱,不愿与自己男人?同床,会?是出于何等原因。”

  方路目瞪口呆:“亲娘嘞,看不出来啊,没想到崔副将表面上斯斯文文的,私下里还挺……”

  谢折一记眼神过去,方路立刻消停了动静,抓耳挠腮想了一阵子?,问:“那?女子?有病吗?”

  谢折摇头。

  方路脱口而出:“那?就是崔,啊不,那?就是那?男的有病了。”

  谢折皱了眉头,示意方路继续往下说。

  方路凑头小声道:“在那?档事上,妇人?也是有瘾的,若是推脱不准,那?定是男的不行了,力气使不出来,弄不出滋味来,人?家自然?就不让挨身了,这多简单的道理。”

  谢折思索一二,略有迟疑,“原是如此么。”

  他并不知其他男人?在此事上是什么样,还以为自己的力气已经够大?了。

  方路:“容属下再多嘴问上一句,那?妇人?在榻上,可有哭叫着说不要?”

  谢折回忆起贺兰香在自己身下咬唇不语的样子?,仍是摇头。

  方路正色起来:“那?这绝对没跑了,不行就是不行,年?纪大?还好?说,若年?纪轻轻,这可得趁早调理,不然?媳妇迟早成?别?人?的了。”

  谢折眉心跳了下子?,看着方路,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谨,甚至有些?急切,“如何调理?”

  方路掰着手指头数起来:“羊腰子?猪腰子?牛腰子?驴腰子?,老鳖汤牛-鞭汤马-鞭汤驴-鞭汤,这些?东西每日换着花样进补,以形补形最?是有用。当然?了,要是想立刻见效,还是得喝生鹿血,听人?说那?玩意最?猛,喝下去能比野驴还有劲。”

  谢折目光一沉,转身大?步离去。

  辕门外,崔懿骑马回营,刚下马,一道骑马的身影便从身旁飞闪过去,他认出那?身影是谁,扬声便喊:“大?郎前?往何处!”

  风声习习,送来“打猎”二字。

  崔懿纳起闷来,百思不得其解,心说这大?晚上的不睡觉,打哪门子?的猎啊,就馋那?一口新鲜的了?

第41章 鹿血

  月沉日升, 晴光大亮,天色明朗清晰,却又隐有阴云浮动, 气息闷热干燥。

  贺兰香难得睡了个好觉,一觉醒来精神饱满, 想了想未办的事务,遂吩咐细辛备了些礼品, 带着往谢家走了一趟,将吴娘子辞别一事仔细说与了王氏。

  王氏自?是觉得可惜, 直道吴氏和她无缘, 日后再挑个合适的女医送往她身边侍候。

  贺兰香一本正经扯起谎, 说早在昨日便有人选补上, 乃是谢将军亲自?所挑,不?劳婶母费心。

  王氏表面功夫做再足,听?到谢折的名字也险些绷不?住表情, 只好靠喝茶掩饰异样。

  谢家花厅挨中堂,中堂靠近书?房,隔着半个园子, 谢寒松清晰的叱骂声传入贺兰香耳中。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乃伦理所在!纲常之本!尔今臣弑君, 子杀父, 颠倒伦理!败坏三纲五常!朝廷要完了!天下要大乱了!咱们所有人都等死吧!”

  砰一声,王氏将茶盏落到案上, 抬脸对?贺兰香笑道:“晌午将至,婶母不?知你口味,你只说你素日爱吃什么, 婶母这去吩咐厨房准备。”

  贺兰香瞧着外面阴沉的天色,为难道:“婶母心意侄媳心领, 可瞧这天色,眼见着便要下雨了,雨后路滑难走,侄媳恐要先行一步了。”

  王氏惋惜道:“若是如此,我也不?强留你,毕竟是有身子的人,即便前呼后拥一堆人伺候着,雨天滑路也是万万走不?得的。”

  贺兰香附和称是,起身朝王氏福身,欲要告退。

  王氏揉头?道:“也怪,我这会子精神乏得很?,姝儿,你代为娘送送你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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