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园泡
“公爷来了,坐吧。”谢楚安穿着红色寝衣朝他招呼。
荣国公摆手,“不坐了,不坐了,我只是来告诉两位一声,国舅爷那边虽然与我接触了几次,但依旧十分防备。”
大周北面是鞑靼之地,虽被陆麟城打服,但骚扰之心不死。时不时的就要威胁一下边境安全,这段日子更是趁着北部边防缺马之时,大肆闹腾。
至于为何会缺马,上任茶马司说是番邦那边闹瘟疫,这才供应不上。
可陆麟城的人回来禀告说,番邦的瘟疫早就过去了。
卖出去的茶还是这个量,收回来的马却少了一半,这其中肯定是有问题的。
借此缘由,新帝将上任茶马司换了下来,提拔了荣国公这位“不站队”的旧贵,看似是碍于门阀氏族,实则是在安插自己的人手来钓鱼。
茶马走私利润丰厚无比,大鱼按捺不住,主动跳了出来。
好巧不巧,那条大鱼正是当今太后的嫡亲哥哥,国舅爷。
“供给北面边境那的马少了一半,不仅少,质量也差,你知道那帮狗崽子的,成日里在草原上跑,普通的马根本追不上他们,咱们边境处的好几个村子都被抢了,扰得边境那边来了好几封信。”谢楚安大力咬下一口桃酥饼,掉下来的碎屑洒了一地。
“公爷,茶马这么肥的生意,你真不动心?”谢楚安突然话锋一转。
茶马乃官家垄断产业,谁都知道,一旦某样东西被垄断,那它产生的利益将是巨大的。
荣国公笑道:“人生在世,一张口,只能用一日三餐,一个身子,只能睡一张床,能花费多少?三年大乱,沉疴旧疾,是时候来一场倾覆。陛下所做之事,亦我等所愿之事。”
四周陷入一片寂静,谢楚安停了一顿,然后继续吃酥饼。
荣国公从沉默中缓慢抬头,将转向陆麟城。
“王爷,我有一事相求。”
“嗯?”始终未发一言的陆麟城闭着眼,手里把玩着一只玉兔坠儿,发出一个不在意的单音节。
“我这里有个孩子,很是聪慧……”
“不收。”陆麟城直接打断荣国公的话。
“他不收学生的,你别浪费口水了,不如过来吃点桃酥。”谢楚安朝荣国公招手。
荣国公不想放弃,“这孩子真的很聪明,过目不忘,勤奋好学,虽然还没有开始练武,但他父亲是英国公,日后定然是个文武双全的。”
懒洋洋躺在那里的陆麟城神色一顿,他缓慢睁眼,目光落到荣国公脸上。
男人眼瞳深谙,如幽谷,如利剑。
“王爷……”明灭不定的光影中,鬼面可怖,如同男人给人的压力一般,□□国公还想最后努力一把。
陆麟城收回视线,“嗯,行。”
谢楚安被桃酥噎住了。
“咳咳咳咳……”
第9章 有意于
因为受伤,所以这几日苏甄儿就让奇哥儿在府中休息,没有再去学堂那里。
周莲芝带了一食盒的糖水和一大匣子的蜜饯过来。
“父亲说了,那位先生已经同意了,只是最近他事情多,要等一段日子,为防有变数,他也没有说那位先生是谁,只说到时候就见到了。”
“这种世外高人总是比较神秘的。”苏甄儿表示很懂,她用勺子吃上一口酥山,然后又喝上一口荔枝膏,浑身都清爽了起来。
“绿眉,把这份乳酪浇樱桃给奇哥儿送去。”周莲芝取出另外一个小提盒,里面是专门为奇哥儿准备好的冰品。
虽然受了伤,但奇哥儿也没有落下学习,依旧一个人在书房内读书习字。
“对了,我听说国舅府里那位柳姨娘不知怎么了,脸上突然生了斑痕,还有那位姚小公子,也是风热袭表,请了御医去看呢。”
苏甄儿笑眯眯道:“是嘛,那可真是不幸。”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周莲芝起身离开,临走前两人又约了过几日一起去看荷花。
这边周莲芝刚走,那边就来了一伙子人。
为首的中年妇人穿戴金银红花,一进门就围着苏甄儿上上下下的转,“哎呦,果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
苏甄儿面上不显,心下却有些不悦,这人太过无礼,不过看在她夸赞自己天仙人物一般的份上,勉强原谅了吧。
“我呀,是来给姑娘做媒的。”
看出来了。
花厅内,苏甄儿矜持地坐在那里吃果茶,没有搭话。
那媒婆尴尬了一会儿,又仰着脑袋过来,“那位可是皇亲国戚,寻常人想攀还攀不上呢。虽说年纪稍微的大了那么一点,但年纪大,会疼人嘛,而且国舅爷是要以正妻之礼娶姑娘,虽说是填房,但三媒六聘定然是不会少了姑娘的。”
苏甄儿端着茶盏的手一抖,里面温热的果茶浸着茉莉香流淌下来浸了满手。
“你说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国舅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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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不死的东西,五十多岁了,府中小妾孩子一大堆,居然还妄想要娶她。
苏甄儿捏着手中檀香扇,回想起那日里国舅姚毅看向她的眼神,突然明朗。
那种眼神,并非长辈在看小辈,而是一个男人在看一个女人,且毫无忌惮,肆意打量,充分侵犯。
真恶心。
若是父兄还在,父兄还在的话……苏甄儿微微偏头,看向镜中印出自己微微漾红的双眸。
她昨日里还在教导奇哥儿要自力更生,今日里自己却脆弱到想念起父兄来。
国舅姚毅,虽无官职,但因为有太后庇佑,赏赐了许多宅子田地,所以这位国舅爷的生活可谓奢侈无度,年轻美貌的小妾一个接一个,府中豪奴也跟着使劲从下捞油水,在寸土寸金的金陵城内都有了好几十处房产和五六个庄子。
整个金陵城提到这位国舅,都是摇头,称不敢得罪。
她英国公府虽有家产,但肯定比不上国舅府,苏甄儿思来想去,大抵这位国舅爷还是因为贪图她年轻貌美,十八岁,花骨朵儿一般的年纪,惊鸿一瞥,便让老色鬼辗转难眠,夜夜难忘。
虽暂时将那媒婆打发走了,但从管家的话中苏甄儿听出来了不对劲。
“近日里咱们府门口总有人驻足徘徊,老奴派人暗中跟了跟,发现那几人回了国舅府。”
苏甄儿头疼地按住额角。
国舅府不比梁府,高门大户,权势滔天,上通太后,可谓直达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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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这几日,苏甄儿还约了周莲芝去看荷花,她也没心思去了。
奇哥儿脸上的伤上了药后好了许多,因为不上学堂,所以这几日小孩闷得慌,一大早上,奶母就带着他出去玩了。
晌午时分,奇哥儿还没回来。
天气炎热,苏甄儿也没有心思用午膳,随意吃了几颗葡萄,便见奶母急匆匆的奔回来,“姐儿,姐儿,不好了,奇哥儿不见了……”
苏甄儿猛地一下站起来,直觉一阵晕眩。
绿眉赶忙扶住她。
苏甄儿缓了缓,靠在软榻上安静听奶母说话。
“原本我带着哥儿在甜水铺子里吃东西呢,哥儿说想吃外面的糖葫芦,我叮嘱哥儿不要乱跑,便自己出去买糖葫芦吃,没想到回去以后便不见哥儿了。”
苏奇尔不是个会随便跟陌生人走的孩子。
“对了,我在地上找到了这个。”奶母掏出一个东西递给苏甄儿。
那是苏甄儿给奇哥儿做的香囊,端午日的时候送给他的,驱邪纳福。
香囊的流苏坠子有被暴力拉扯过的痕迹,很明显,奇哥儿是被人强行带走的。
“姑娘,外面来了国舅府的人,说今日请了小公子去府上做客,让姑娘不必担忧。”管家白着一张脸跑进来,身后还跟着国舅府的管事。
那管事穿戴金银,满身的富态。
他的视线在苏甄儿脸上略过,随后一笑道:“姑娘不必忧心,我国舅府好吃好喝招待着小公子呢。”
苏甄儿缓慢拨了拨手中檀扇,颤抖的指尖按住扇柄,她抬头,脸上露出一个笑,“这怎么好意思,时辰不早了,我还是去接奇哥儿回来吧。”
管事要的就是苏甄儿这句话。
苏甄儿也知道,这国舅府乃龙潭虎穴,今日一旦进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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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甄儿坐上国舅府的马车。
马车内只有她一人。
高大华丽的马车像一座牢笼,将她紧紧包裹住。
这边少女刚被接走,那边便又来了一辆马车,看起来十分朴素低调。
马车夫戴着古怪的鬼面走下来,看起来像是个练家子。
“北辰王府,来接你家小公子。”
管事懵了。
“啊?”
马车夫皱眉,又重复了一遍,“北辰王府,来接你家小公子。”
“我家小公子被,被国舅府带过去了,我家姑娘刚刚也被带走了……”管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马车夫的威压下,还是下意识说出了这些话。
侍卫十三兼职马车夫拧眉,压了压头上的斗笠,转身驾车回去,留管家一人站在那里摸不着头脑。
没一会儿,隔壁府邸角门打开,一匹额间一点红的雪白战马飞驰而出,马上男子黑袍鬼面,横穿半个金陵城,提前来到国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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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国舅府,时间也不长,可苏甄儿却觉得像是走了半辈子。
“国舅爷突然有事要处理,请姑娘在此稍待。”
苏甄儿不知道那位国舅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只是想把她晾在这里挫一挫她的锐气。
苏甄儿等了一会儿,趁着那看门的丫鬟不注意,推开窗户便提裙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