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狗柱
“去那儿看看。”司锦迈步朝着摊位走去。
洁白的山茶花层层盛开,花朵下绿叶点缀,在周围一片姹紫嫣红中也丝毫不显逊色。
但这些山茶花并非长在土壤里,而是在成熟后被折下,错落装点在一个花篮中,看上去很漂亮。
其中有几朵花苞还未完全盛开,若是买回去养护一两日,正好待到萧嵘回家时,就全数绽放了吧。
司锦只看了两眼,心下便生了喜欢,当即抬手示意兰心买下这个装满山茶花的花篮。
兰心垂眸往荷包里找寻银两。
司锦等在一旁,目光还在好奇打量摊位中其他的花篮。
正这时。
不远处忽有一道声音,穿过嘈杂的人群,显然是向她而来:“司姑娘?是你吗?”
司锦听见了声音,却并无任何反应。
市场内人来人往,声响众多,时不时也会有突兀之声响起,这一路她倒是听了不少。
“司姑娘!”
直到那声音更近,又急切地唤了一声。
司锦一愣,陡然想起,她名唤司锦,只是因她如今认知自己为萧嵘的夫人,周围也无人这般唤她。
所以那人唤的司姑娘是在唤她吗?
司锦迟疑地转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可她自不认识周围任何一人,即使看着人群,一时间也不知声音从何而来。
她微蹙了下眉,正要移开视线,便见人群中一个提着鸟笼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又开口唤道:“真是你啊,司姑娘。”
男子眉目清隽,身材清瘦,他看着她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在人群中挤着身姿向前又要护住手中鸟笼的样子又不免有些滑稽。
所以,他是谁?
司锦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手边拽住了秋芽的衣袖,正欲低声询问她来人身份。
可男子比秋芽开口更快地已是来到她面前。
“真巧啊,司姑娘,没曾想会在此处见到你,真是许久未见了。”
司锦张了张嘴,不知来人身份,便也不知要如何与他交谈。
萧嵘曾说,她遇险失忆一事已是被他藏了下来,若是叫旁人知晓,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司锦虽未细问究竟是什么麻烦,但她自己也清楚,被人知晓了这样的事,只会叫爹娘担忧,还叫旁人议论纷纷。
她或许很快就会康复了,自没必要将自家私事让外人知晓。
男子见她迟迟不开口,脸色笑意也僵了些许,疑惑地道:“怎么了,司姑娘,怎一副不认识我的模样,是我啊,太久未见不识得了吗?”
说着,男子好似还要夸张地将脸庞凑近到她跟前来。
实在失礼!
司锦被她吓得不轻,当即后退一大步。
这时秋芽总算得以开口,侧身护在司锦面前,道:“奴婢见过沈二公子,二公子您就别吓我家夫人了。”
来人正是沈叙栀的兄长,沈迟。
沈迟一向是吊儿郎当的性子,这会把姑娘家吓得花容失色也不见丝毫歉意,反倒咧嘴笑着:“司姑娘见着我总这么一副受惊吓的模样,不知晓的,还以为我家小妹同你说了我多少坏话呢。”
司锦逐渐从对话中分辨出此人的身份。
沈家二公子,家中小妹。
那他岂不就是她那位失忆前关系亲密的闺中好友的兄长。
司锦眸中防备霎时褪去大半,终是开口应声:“二公子,许久不见,的确好巧。”
沈迟笑道:“方才唤你许多声都不见应,隔着一段距离还让我以为认错了人,亦或是司姑娘听见了,却不想搭理沈某。”
“二公子言重了,你是叙栀的兄长,我怎会如此失礼,方才只是周围嘈杂,没能听见呼唤罢了。”
司锦面上极力镇定地说着,实则心下直打鼓。
毕竟是全然不识之人,她凭着直觉对话,也不知自己是否有说错什么。
但沈迟倒是霎时笑得更肆意了些:“司姑娘待我还是这般客套疏离,看来小妹还是同你说了我不少坏话啊,回头我得好好与她说道说道。”
又听沈迟提起沈叙栀。
司锦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二公子可知……叙栀此行何时归京?”
沈迟愣了愣:“这事你问我?我还想问司姑娘,我家小妹临行前就念叨着要为你办什么事,办着办着人就不知怎的莫名随我大哥远行了,临走前只说会寄信告知你此事,我还想着何事如此神秘,连我都不能知晓,司姑娘可有收到我家小妹的来信,能否让我这个当兄长的也知晓一下家妹去向?”
“什、什么?”
司锦心下一紧,俨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沈叙栀离京一事竟是已有告知她吗,那她是要为她办何事?
她之前正因与萧嵘争吵而负气离家,会是与此事有关吗?
这时,兰心捧着已经买好的花篮上前来快声道:“夫人,您要的花篮已经买好了。”
可司锦没有回应她,更没有看向她。
她仍看着沈迟,几欲动唇想再问些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
沈迟看着她,不禁微蹙了下眉:“怎么了,司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夫人,花篮买好了。”兰心又出声唤了她。
司锦心脏混乱地重跳了两下,随后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眼前这人虽是沈叙栀的兄长,但很显然他们此前并不相熟,还有更多她因失忆而不知晓的事,她不该在此与他交谈更多了。
司锦敛目,向沈迟微微福身道:“没有,二公子多虑了,我还未有收到叙栀的来信,今日还有别的事,便不打扰二公子游逛市场了,二公子再会。”
说罢,司锦转身便走,只留沈迟怔然后,喉间还来不及再多唤一声“司姑娘”,很快便再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沈迟一向漫不经心的面上浮现几分正经的思索。
他目光看着司锦离开的方向,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后,才终是转身朝着司锦离开的反方向走了。
*
司锦离开花鸟市场后未再去别的地方。
启程回府已是黄昏时分。
马车内长久沉默着,两名丫鬟垂眸不语,司锦目光一直看着马车窗外。
好似与午后外出时并无任何变化。
但司锦自是因偶然与沈迟的相遇心绪生了些许杂乱。
沈叙栀的远行与她有关,那她原本就该知晓沈叙栀的去向,可她忘记了一切,如今已不再知晓。
她眼下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从之前同样知晓此行来龙去脉的人口中询问一二。
从两名丫鬟的此前的禀报能得出她们并不知此事,但萧嵘作为她的丈夫,为何好像也同样不知此事。
司锦总觉得有什么关键之处未被她想明白,可此时脑袋里乱糟糟的,怎也想不清楚。
她突然收回视线,转头问:“之前我曾拜托叙栀帮我办什么事,你们全然不知吗?”
兰心很快抬头回答:“奴婢不知此事,只知在夫人此番离家前曾邀约过沈三小姐一同前往城郊游玩
,不知夫人说的是否是此事,夫人那会还命人准备衣裙,说是要漂漂亮亮的同沈三小姐出行。”
秋芽也接话:“是的,奴婢也想起那会临行前一晚,浣衣房还有名粗心的丫鬟不小心弄湿了夫人第二日要穿着的衣服,后来听春杏姐姐说,夫人宽厚,并未责罚那名丫鬟。”
司锦对此毫无印象,但沈叙栀已是远离京城,自然不止是城郊游玩这样简单的事。
秋芽又提到了春杏。
此事春杏或许会知晓,可眼下她哪能见到远在老家的春杏。
事情像是进入了死循环一般,她想知晓的事,身边的人无法告诉她,能告诉她的人根本不在身边。
或许,从沈迟那里能知晓更多……
“夫人,我们到了。”
司锦赶紧挥散脑海中的思绪回过神来。
一抬眼,她瞧见府邸门前停着另一辆马车。
秋芽已开口道:“咦?是大人回府了吗?”
司锦怔了怔,睁大眼的确看清了黄昏下停在府邸门前的是萧嵘的马车。
可是他不是前去探望母亲,今日才不过第二日,不应当回府的。
司锦连忙从马车中出来,才刚探出头,府邸门前便走出萧嵘的身影。
夕阳西下,萧府门前廊灯未点,萧嵘逆着光走来,身影显得模糊又沉暗。
他情绪不明地开口:“不是说会在家等我吗?”
司锦仍在迈步向马车下来,耳边听着萧嵘这般话语,倒是没太放在心上。
她低着头留意脚下的路,语气随意回答他:“今日闲来无事,便往京城街上四下转转,倒是你,怎么今日就……”
“为何没有在家等我?”萧嵘沉声打断她。
仍是毫无起伏的平静语气,低磁的嗓音却带来几分无形的压迫感。
司锦一愣,错愕抬头。
萧嵘竟不知何时已经走近到她跟前了。
他方才不是还在府邸门前吗,她压根就没听见他的脚步声。
怔然之时,手腕悄无声息攀上一抹凉意。
司锦赫然垂眸,才见是萧嵘伸手抓住了她。
是因为初冬夜凉吗,他的手怎么没有温度似的。
“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