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难嫁 第53章

作者:旺了个汪儿 标签: 古代言情

第66章 66.九妹

  初秋的夜已经带了刺骨的寒意,秋雨一遍遍来,浇走了久久不褪的暑意。陆琼九衣衫单薄,滞留在凉风阵阵的院里,肌肤泛起一层层小疙瘩。

  她额头发痛,抬手摸了摸,一片灼热。她不甚在意,指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便疾步迎上了背着药箱缓身而出的太医。

  李御医躬身行礼,陆琼九上前一步,止了他弯腰的动作。

  她语速极快,眼里的焦灼显而易见,裙摆上的海棠花早就失了早上的娇艳,“他伤得如何,可还严重?”

  李御医想着屋里男人的交代,若有所思的垂了头,努力将淮绍一身上的伤口说的轻一些,他捋了捋胡须,先行一步稳住陆琼九眉间的忧心忡忡。

  “剑伤在左臂,血已止住了,并无伤到要害,只是这段日子,定是要小心谨慎时刻注意伤口状况,好好养护。”

  陆琼九哪里看不出李御医的欲言又止,她揪起眉头,沉吟片刻,藏在广袖中的手心一片赤红,指甲深深嵌入,留下半月形的印子,她向后退了一步,“劳烦李御医跑一趟了。”

  李御医连忙躬身,“老臣奉陛下旨意前来,郡主这般说就是折煞老臣了。”

  陆琼九脚步有些虚浮,看着李御医离开,血气翻涌,险些栽倒,堪堪扶住了上午还被她嫌弃的憨态可掬的石狮子。

  音容赶紧扶住她,很是担忧。

  陆琼九声音有些恍惚,“没想到倒是先住进来了。我当时还嫌弃他平白置办一处宅子,又住不上。结果,还不过几个时辰,就被迫入住了。”

  “他一身血的袍子我都瞧见了,流了那么多的血,怎么可能就像御医说的那般轻松。”陆琼九手心泛出细汗,明明身上已经满是冰冷,汗液却还是止不住的冒。

  “郡主现在进去瞧瞧吧。”音容慢慢扶着她往里间走。

  陆琼九看着主屋前长势茂盛的槐树,这个时令里正疯狂掉着叶子,空留光秃秃的枝桠。

  陆琼九像是笑了一瞬,声线微扬,“罢了,他现在不想我看到一身狼狈样,我就陪他装装样子。”她目光放远,落到守在的齐盎身上,“那就等他收拾稳妥,唤我时,我在进去。”

  陆琼九将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珊瑚耳铛在寡淡的月光下熠熠发光,御医的话,虽然避重就轻,但好在他尚无生命危险。

  她沉沉吐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杂乱一团的心绪一顺,身体上的各种反应也随之而来,额间昏胀发痛,她抬手揉了揉鼻尖,呼吸都费劲。

  大概是……感染了风寒……

  又在外面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陆琼九有些耐不住,她几步挪到齐盎身边,“你师兄可有说何时,我可以进去吗?”

  齐盎面上显出为难,只得搪塞,“我刚进去瞧了,师兄他困乏难耐,已然睡了。”

  她吸了吸鼻子,浓重的鼻音响起,她压着嗓子咳嗽几声,“你现在进去且问问他,还舍不舍得我在外面吹冷风。”

  齐盎搓着手,更显为难,“师兄他真睡了,他睡了自然也就不知道你在外面吹冷风。”他咂嘴,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伸出食指在陆琼九面前左右摆了摆,“苦肉计,师兄可不吃。”

  “苦肉计我小时候用多了,师兄早就免疫了。而且,师兄都吩咐了,请你明日再来。今日多番劳累,要你好好休息。”

  陆琼九眸光闪烁,不急不缓的应声,“苦肉计?我本无意用这个手段,多谢你提点我呀。”

  旋即,她也不再压抑,梗着嗓子,咳嗽出声,一声比一声大,也一声比一声沙哑,边咳嗽边提高了音量,“你且让我进去瞧一眼,就一眼,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她喊的力气大了些,惊的齐盎着急忙慌想要捂他的嘴,但又无处下手。只得抓耳挠腮,原地剁脚。

  只得低声道,“嘘嘘嘘……睡了睡了。”

  毫无信服力,毫无威慑力。

  里屋依然没动静,陆琼九眉间紧锁,心口忽的一紧,他惯来心疼她,声音里的鼻音她毫不掩饰的暴露,他若听到,定然不会无动于衷。

  可是……此番却毫无动静。

  “真的已经入睡了吗?”陆琼九湿漉漉的眼睛里裹着忧虑,头上发懵。

  她一把推开挡在门前的齐盎,不顾齐盎在后面的骂骂咧咧,音容很有眼力见的缠着齐盎不叫他脱身。

  陆琼九手指搭在门上,深吸了一口气,用了些力气正欲推开。

  力气本该落在门上,却不成想门被人从后面拉开,她失了阻力,整个身子不稳的向前倒去。

  耳边是男人的闷哼,鼻尖是浓烈的血腥味,陆琼九额头抵上来人的胸膛。胸膛不若平日结实有力,今日他却是连站也站不稳。

  他咬着牙才扶住陆琼九的身子。

  屋子里血腥气太重了,他今日面色又实在不佳,总是怕吓到他,也担心她瞧见自己此番丑陋模样……他眼底深处留着一抹极淡极淡的惶惶,毫无血色的薄唇紧紧的抿着。

  毕竟,他的九九可是不止一次夸赞过他的好皮相,今日,这好皮相也丢了大半……

  他幽深的眸藏着怯意,低头去找那双顾盼流转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甫一低头,却撞见那双眸子中泛出的晶莹泪花。

  他左臂动弹不得,失了分寸用右手慌乱去碰触她的眼角,却越拭越多,指腹间染上的湿意像一把刀缓缓刺进他的心脏,又缓缓拔出,他压低了腰身,只得用微凉的唇一下一下吻着她的眼角。

  他轻轻的叹,“九九,快别哭了,很咸。”

  陆琼九努力想要控制自己,但视线一触即他自左脸颊到下颚的刀伤,就瓦解了所有的心理建设。

  那刀伤不算长,落在他如玉的面孔上,硬生生的斩断了他的清俊雅肃。

  她哽咽着,自己动手胡乱抹着泪,带着哭腔的撒娇轻嘤,一路软到人心坎,她絮絮叨叨,“眼泪很咸,那你快别亲了。我自己可以擦的。”

  “我也不想哭,但我忍不住……忍不住”她轻哼了一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别伤心,……别伤心”哭的太过了,气一时喘不上来,打了个隔,“美人在骨不在皮,小绍一你现在也要好看死了,咱们骨相好……手臂也要疼死了吧……”

  她抽泣着,张开手臂就要往他身上招呼,但抽着鼻子,左右望了望,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躲避他受伤的左臂来个拥抱,才讪讪的收回了手。

  淮绍一深沉的目光落在齐盎身上,齐盎打了个激灵,也反应过来,带着音容与院落中驻守的士兵离去,给二人独处的机会。

  “九九”他放柔了嗓子,唤她,“屋子里都是污血,不让你进来,是怕你不适。味道的确冲人的很。”

  割上他左臂的刀刃抹上了李值威秘制的毒,他召集天下名医,就是为了让这些人给他调配毒药,他极擅用毒杀人,这毒来历不明,御医放血祛毒也堪堪将毒液憋了个大概。

  毒气浸染血液,使得那摊污血腥臭之余还颇为恶心。

  他匆匆拿衣服盖了些许,如今转眼去看,血迹又透过衣服的布料染上了花绿地毯。

  这样的环境,如何叫她进来。

  “我本想等等派人清理一番,再放放味道的……”他黑漆漆的瞳发暗,喉间也发涩,“这原是我为我们准备的新房来着,只可惜,被我搞成了这幅鬼样子。”

  他话语间的歉意不加遮掩,“这脸上的伤,总也是担心九九会嫌弃。”

  他垂着眉眼,高大的身子此刻虚虚的靠在墙壁一侧才得了些力气撑直身子,血流的多了,毒也烈了些,他微微有些吃不消。

  陆琼九泪眼婆娑,“皮相而已,绍一的骨相自是万人所不能及。”

  “那既然是为我准备的婚房,今夜我宿在这里,总也是理所应当吧。”

  他说了那么多,归结到一处,就是今夜要她安生去另一间屋子休息,不让她守在身边。

  她哭过一番,混沌的脑子也活络开来,低声央求他留下她。猫儿一般凑到他身边,惨兮兮的蹭了蹭他的脖子,将未干的眼泪一股脑蹭了上去。

  “你今夜若宿,就是生生打扰了我养病。”

  “我睡觉一向很安生的!睡前什么姿势,醒来依旧什么姿势。”她直起腰肢,定定的看着他,“定不会碰到你的伤口。”

  月光被云彩遮了大半,月光散去,只有屋子里点燃的烛火映照这两个人的脸。

  烛火明明灭灭,窗外凉风又起,陆琼九皱皱眉,觉得身上又是一阵冷,冷的她牙齿发颤,也就是这时,淮绍一轻轻开了口。

  “倒不是怕你不安生,”他声音陡然沉了,也哑了,“是怕我不安分。”

  ……

  陆琼九扯着裙摆,眼皮沉甸甸的耷拉着,见了齐盎,声音懒懒的,“去吧,去守夜吧,他今夜就拜托你了。”

  “怎么,师兄不许你今夜住在他哪里吗?”齐盎挑眉,抄手晃荡着身子走来,不知道为何,看到这位他未来的嫂子吃师兄的瘪,他没由来的兴奋起来。

  陆琼九揉了揉眼角,“你别得意,明日你就靠边站。”

  “噫,嫂嫂别说大话,明日你这风寒不好,小心把病气过给师兄。”

  陆琼九捏捏鼻子,喉咙发痒,这次风寒来的又急又猛,“音容,你看看李御医走远没?没走远的话,劳他给我看看。”

  她瞪了一眼齐盎,“本郡主身体强壮,多喝些水,明日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哪里可以随随便便喝些水就好~

  此番对弈,九妹败,齐盎小可爱胜!

第67章 67.九妹

  身体强壮的某郡主一觉醒来,头疼的症状不但没有缓解,反倒在她从床榻上骤然起身时,猛然抽痛。她“嘶”了一声,捂着头,又跌回了床上。

  哼哼唧唧的小声叫着“音容”。

  音容瞧见了赶紧过来伺候,臂弯上还搭着陆琼九今日要穿的襦裙,她望望手里的衣服,又看着抱着头打滚的陆琼九,小声建议道:“郡主要不您再睡一会儿,这个样子……也起不来啊。”

  她顿了顿,又添了句,“约估摸一会儿李御医就会过来给郡马爷换药,到时,再请他给您看看,奴婢再去给您煎一副药。”

  陆琼九朝她招手,音容会意,上前半个身子探到陆琼九身侧,接过她伸过来的手,将她慢慢扶了起来。

  “慢慢起,就不疼了。我嗓子……”这不吭声还好,一吭声,激得陆琼九小脸完全垮了下来。

  她原本音色清扬,如百灵鸟般婉转灵脆,撒娇时,又添一份娇色,软软糯糯,甜到人心坎去。

  但就是这么一副好嗓子,也着实架不住这初秋遽然降温而带来的风寒。

  此时,这个嗓子带了些砂砾感,哑的不成样子。

  音容撇开眼,叹了叹气,看着面前这双欲哭无泪的黑白分明的明眸,开了口,“您打小就这,一染上风寒,嗓子就成了这个样子。”

  音容替她掖了掖被角,将一袭藕荷色襦裙放到了衣杆上,“今个儿清晨听齐小公子说,郡马爷昨日睡得甚好,左臂处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今日人也精神了不少。您就别操心了,再好好睡一觉,晌午再过去。”

  她倒了一杯清水递到陆琼九手边,陆琼九眨着大眼睛,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也不知道是应没应。

  她小口小口的饮着,慢慢浸润喉咙。

  音容锲而不舍继续劝说,“再者说,您不顾自个身子颠颠儿地去照看郡马爷,这幅破锣嗓子一发声,也不太好是不是。”

  “别到时候,郡马爷病没好,先被您这嗓子吓到,毕竟咱还没过门是吧。”音容有时说起话来,甚是扎心。

  陆琼九被扎的呛了水,连连咳嗽了好几声。一双眼睛又急又怒,苦于咳嗽不止,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

  音容是极其了解陆琼九的。

  陆琼九这场病来的又急又猛,不好生养养,还不知道还要闹多久。

  她惯常不愿意在郡马爷面前出糗,定然是不愿意张嘴就发出如大汉一般粗噪的声音,白白坏了自己的形象。

  果不其然,纵然眼瞳中满是不情愿,陆琼九却还是乖顺的点了点头。

  她慢慢放平身子,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手肘撑着上半身,询问道:“那到晌午,也还是这声音啊。”

  她可是知道,每每风寒,嗓子搞成这样,全不是半天就可以好的,既然好不了,那何时去看他,不都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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