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赫连菲菲
柔儿被他吓死了,白着脸直告饶,“没没,没呢!您别闹,算我错了。”
赵晋捏着她下巴笑道:“既知道错了,还不赔礼?”
她窝在他怀里不起来,“怎么赔呀?”
“入了秋,桃儿杏儿都过季了,爷偏想这口儿,你说怎么办呀?”
柔儿扑在他臂弯里头,把脸埋得更深,“别闹啦,您还把我当东西戏弄呐?我要恼的。”
他扬眉笑起来,“瞧瞧,才当了两天赵太太,气势可摆的足呢。你恼什么呀,我说什么了?不就是想吃口果子,你是不是想歪了?想哪儿去了?小小年纪,心思不少呀,来,你给爷说说,怎么爷想吃个田庄上产的果子你就恼了?”
他还恶人先告状,气得她哭笑不得。
一路闹着作弄着,总算回到赵宅。
柔儿去收捡过两日去清溪要带的东西,花生喜果等都要带几框送给孔绣娘和街坊们。
正收捡着,金凤发觉身旁的太太突然望着盘子里盛着的那几颗水灵灵的桃子红了脸。
烛火朦朦,星星点点的火苗映在柔儿眼底,像铺开漫天星子的夜幕。
她垂下睫毛闭上眼睛,捂着脸倒进了帐子里。
——赵晋这臭男人,可真是坏死了。
赵晋去前院处理了几件事,踱着慢悠悠的步子哼着歌进来,柔儿把睡着的安安递给乳母抱去了暖阁。她上前替赵晋解了外袍,拿件家常袍子给他换。
赵晋对镜松开发冠,睨着镜后散着头发的人道:“你沐浴过了?”
柔儿点头,“嗯,回来一身汗,就……”
“可惜了。”赵晋摇头,把肩头刚披上的袍子摘下丢给她,“原还想跟你一块儿试试新造的那口池子。”
他说的是院后的一个露天泉池,旁边种了茂盛的花木,注入热水进去,会漫起一重重的水雾,繁茂的花树就隐在这水雾里,缥缈若仙境。新婚头一晚,金凤带她去瞧过,不过赵晋回来得太早,她没能下水去试试。
顶上不设屋檐,搭了一只紫藤架,赵晋惯会享受,这等事也只有他能想得出来。夏日夜风微凉,浸着热水瞧着星空,花香阵阵,紫雾悠悠,单是想想就觉得很美。
不过这人明显没怀好意,想的不过就是共浴那点事。
柔儿捶了他一记,被他顺势攥住手朝手臂上拂去。
柔儿抿唇要挣,他多用了半成力气,攥着她手臂把她牵扯到怀里。
她重心不稳跌在他腿上,脸上红的像火烧。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今儿是第五日,按说……小日子也快完了……
赵晋缓缓地捻着她耳珠。
“柔柔心肝儿……”
“你还往哪跑啊?”
“点了火就跑,你可不地道啊。”
柔儿颤栗着,不是怕,也不觉冷。
可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微微发颤。
他将她抱起来,朝内室走。
柔儿睨了眼红彤彤的烛灯,哑着嗓子哀求道:“您、您把灯吹了吧,行吗?”
行,怎么不行?
此时此刻,她就是吸人血的妖精,要他的命也行。
与此同时,在清溪镇的南乡饭庄后巷,孔绣娘和林顺相对而立。
天色很晚了,林顺有点发急,说她一个女人家,不应该独个儿跑出来,太危险。
孔绣娘像做错事的孩子,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林顺意识到自己说重了,手忙脚乱的给她递帕子,道歉,“对不住,我就太着急了,我不是要凶你,不是这个意思。”
孔绣娘抽泣一声,接过他的帕子抹了下眼角,一低头,瞧见帕子上头的绣花眼熟,——正是上回她掉落的那只,他就这么随身带着?一直这么带着?
霎时她就不哭了,却而代之地是甜蜜的欣喜。
“林大哥,我担心你,怕你心里不好受,所以想过来陪你说说话。”
陈柔成亲了,还大张旗鼓的回门、送喜果给街坊,林顺那么喜欢她,心里肯定觉着失落。
所以她才专程等铺子关了门,就过来找他。
林顺靠在墙上,叹了一声,“谢谢关心,我没事。”
他瞧了眼天色,道:“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见她迟疑不动,他只得语气软了几分,“边走边说?”
她这才点点头,应了。
第99章
绣云坊和南乡饭庄一个在镇西, 一个在镇北,以孔绣娘的速度,走过去需得两刻钟。
林顺人高马大, 步子迈得飞快。跟着他走上一阵, 孔绣娘就有些吃力,笑着叹气道:“林大哥, 您慢点啊。”
林顺停下来,站在路边等她。孔绣娘小步追上来,额头上一层汗, 举起手绢擦了擦,林顺抿唇瞧着她,见她脸蛋通红,又是热又是急。她一抬眼,就撞上他的视线。四目相对,有什么东西在某个角落破壳冒出来,像春天的笋尖,雨后疯长。
林顺不自在地咳了声,移开了目光。
孔绣娘有点失落, 她咬住唇, 沉默地迈着步子。她不说话, 林顺也不吭声,他不是个善于主动去找话题的人, 大多数时候他都沉默寡言,察觉到气氛有点微妙, 他苦恼地搜肠刮肚找寻着合适的开场白, 只是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都被自己的木讷打败。
就在沉默良久之后, 他听见身侧轻微的啜泣声。他惊愕地望过去, 道:“孔姑娘,你怎么了?”
孔绣娘抬手抹着泪花,“林大哥,你是不是讨厌我?”
她本是想来陪他坐一会儿,安慰他的,可才上门,他就说太晚了要送她回家。他还说有什么话边走边说,他却只顾着一个人大步朝前走,根本没有想跟她说说话的意思。
林顺忙摇手道:“不是,我怎么会?孔姑娘,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你啦?我哪里做的不好,还望你多多包涵,我跟您道歉,对不住啦。”
他急不可耐,脸上急切的表情不似作伪,瞧她的目光也透着关切紧张,孔绣娘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爱哭娇气,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为什么就觉得那么委屈?
“那你怎么不理我呀,我不是都说了,想来陪你说说话,你只顾着低头走路,我以为你不想理我呐。”
林顺满脸通红,挠着头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一直在想,跟你说什么好呢,想了老半天,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我这人最笨,对不住,让你误会啦。”
孔绣娘垂眸道:“您没话跟我说吗?又不是公堂上断案子,哪里用得着想那么多呀?林大哥,你可以问我的事呀,几岁了,什么时候生辰,叫什么名字……你、你不想知道吗?”
仿佛有人在脑海中点燃了一团火石,轰隆隆地炸裂开来。她是什么意思他听懂了。
女儿家的闺名八字,除了情郎,是不能对旁的男人言语的啊。
她的意思,是他想的那样对吗?
林顺怔了怔,眼前的状况发生的太突然,他有点懵,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孔绣娘扭身背转过去,捂住脸不瞧他了。
他喉咙发紧,艰难地跨出一步,立在她身后。他的手直发颤,轻轻碰到她一片衣角,然后试探拂过她手臂。
孔绣娘紧张极了,她不敢回头,身体僵硬得厉害,动也不敢动。
林顺见她没有避开,心里稍稍放松,又靠近一步,这回他距她只有半寸远了。
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他屏住呼吸的紧张。
她转回身来,垂眸投入他怀里。
林顺懵了一息,然后才反应过来,那只伸出去的手还保持着适才触到她手臂时的姿势,另一手却回抱而来,搂住了她的肩。
这下什么都不用说了。
孔绣娘将脸贴在他衣襟上,能听见他鼓噪的心跳。
她也一样紧张得厉害。可是,她在婚事上失败太多回了,蹉跎了这么多年岁,这回她想把近在咫尺的幸福牢牢抓在手里。
——
柔儿乘着马车去往清溪。
这是婚后头一回独自出门,坐在车里望着外头的风景,竟然觉得有些无聊。往常和赵晋同乘,他总是逗她说话,再远的路程也不觉得漫长。
清早出门的时候,赵晋还没起。今儿他有事要办,不能亲自送她。他抱着她闹了好一会儿才肯放人。
等柔儿出门有半个时辰,赵晋才慢条斯理的起床穿衣洗漱。
今儿他确实有件事,瞒着没叫柔儿知道。外头福喜一早装了几口箱子,送上马车打点好了,才进内院来回报,“爷,都收拾齐整了,那边儿东西也全,带了些您跟太太、小姐平素用着称手的物件儿。”
赵晋点点头,抬眼瞭着金凤,“安安呢?”
金凤笑道:“大小姐还睡着,昨儿晚上跟太太玩,太兴奋了,半夜还在笑。”
赵晋唇边不自觉地带了一抹暖意,“让她睡会儿,不急。”
转过头来,问福喜,“郭二爷还没到?”
福喜笑道:“郭二爷昨晚在明月楼喝酒,睡得晚,这会儿多半正急着往这儿赶呢,管事们已候着了,吴掌柜领着人,把账本都送上来,等您过目呢。”
赵晋站起身,“行了,那先见见这几个。”
福喜躬身虚扶着他,“爷,这回都带哪几个人过去?发财福盈他们都打听呢。”
赵晋道:“叫发财留在老院儿,有什么事好传话。你带上福盈,帮你打打下手,旁的都不带,图清净,甭弄那么些人。”
福喜忙应下。
赵晋去了书房,各处管事们依次奉上账本和花名册,回报自己手底下管着的事。赵晋听了两耳朵,沉下脸来吩咐数句。
送走了管事们,前院总管吴掌事躬身走进来,“爷,您叫备的礼打点好了,这是礼单,您过过目?”
赵晋“嗯”了声,吴掌事一怔,往常赵晋送礼都直接交给他去筹办,根本不须过目的,他这么说不过就是走个程式,他在赵府二十多年,一向备受器重,爷难道还不信他的本事?
但他没表露出来,含笑奉上礼单,赵晋摊开看了眼,然后把单册丢在桌上,“薄了些,再加三成吧。”
他说得很客气,并没有直接责备。可是听在吴掌事耳里就有些心惊。这礼是给新太太娘家舅兄备的,前两日才回门送过一回礼,如今要去清溪,又送一份不说,还嫌不够贵重?
新太太不过是续弦,是妾侍扶正的,原本这姓陈的一家人,连被他们正眼瞧的资格都没有,爷至于这样抬举?
他心里犯嘀咕,嘴上却笑着应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赵晋掸了掸袍子,道:“去瞧瞧,大小姐醒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