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 第58章

作者:赫连菲菲 标签: 破镜重圆 近水楼台 虐恋情深 古代言情

  他对女人一向是游刃有余,可也仅限于两厢情愿的情况下。面对一个百般戒备、生怕被他占了便宜去的兔子,他真还有点不习惯。

  柔儿听懂了,脸上刷地红了一片,低着头道:“我嫂子……我兄嫂的孩子,也才一岁。我……”她没法哺喂孩子,从生产过后接连病着,常时吃着药,尤其刚回家那段日子,镇日昏沉沉的不清醒,多亏家人帮忙带着安安,不然她自己真不知要怎么熬过来。

  这个话题显然不大适合正在划清界限的一对男女。两人都有点尴尬,柔儿收紧手臂环住了胸口,可这欲盖弥彰的动作倒叫他心里一紧,喉结也跟着滚动了一下。

  他伸指敲击着桌面,侧过头瞧着外头的凄风冷雨,声音听来疏淡,“我来瞧瞧安安,坐会儿就走。时辰不早,你若是困倦,自行去睡吧。”

  说完,又加了一句,“你也不必别扭,我不是为了找你来的。”

  不是为了她,只是想来瞧瞧孩子。

  她何尝不知道,是为了安安,他们才会有今晚这场尴尬的碰面。

  柔儿点点头,扯开唇角想笑一笑。可她其实真没什么心情,她本是有许多话想问的,他妻妾们惨死,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外头到处在捉拿他,他逃出来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有没有把握脱困,有没有法子为自己脱罪。会不会被抓回去,会不会被人连累。

  她想知道的太多,可她哪有资格去问他这些话。

  她拖着步子朝床前走。

  手刚触到帐帘,蓦地一阵风吹起她裙摆。她僵住动作,心里已有感知。凉丝丝的雨滴,一点点溅在裙下露出一截的小腿上。

  她转过头,——适才还坐在旁边的男人不见了。

  就一转身的功夫,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肩背上的伤浸了雨水,她本该拿出些伤药来替他换上。

  他受了那么多苦,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也不知,他冒死出现在她房里,不怕她喊起来,出卖了他么?

  她缓缓跪下去,伏在床沿汹涌地流着泪。

  她明明是盼着他好的,为什么见了面却待他这样差。

  他虎落平阳,正是最需要人关怀的时候。

  他家人都没了,能抚慰他的又有谁。

  她真的不知怎么才好。感情这种东西,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碰了。

  好累,也好难过。

  ——

  赵晋来的悄无声息,清早陈兴发觉自己那件袍子不见了,还嘟囔着说“见鬼了”。柔儿垂头扒着饭,心虚地没有接话。

  林顺目光幽幽定在她身上,见她眼下有点泛青,明显是没睡好。他拍了拍陈兴的肩,“今儿我回趟老家,你在这守着,关好门户,若有人打门,问清楚再开。”

  陈兴笑他“啰嗦”,林顺对柔儿点点走,披上斗笠走了出去。

  他没有立即离开。

  他对陈柔很了解,她但凡有什么心事都瞒不过他。

  她心虚的时候就不敢瞧人,一说谎耳朵会红,再有她的嘴唇……好像有点肿。

  他不确定,来到西边窗下,蹲下来瞧着地上墙上的痕迹。

  雨太大,就是有什么也冲刷掉了。

  他轻轻推开一点窗,用手护着开合处,防止发出声响。

  窗沿上靠里侧,有一点非常细小、不易发觉的血迹。

  他用指头抹了下,雨点落下来,很快将他指尖上的痕迹也冲刷掉了。

  他心里沉沉的,在窗前蹲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离开。

  为护着赵晋行藏不露,陈柔不与他们明言说他来过,也能理解。

  可理解是理解,他却总觉得心里不痛快。

  陈柔说,她如今已是自由身。那么,不管那男人再怎么有苦衷,深夜闯入一个女人的闺房,就是不应该。

  ——

  赵晋骑马往回走。

  他如今藏身在云城郊外一个农户家中。

  往来欹县足足需用二个时辰。

  饶是戴着斗笠,给风一吹,衣裳也湿透了。

  他跳下马,在天亮前回到院子里。

  一推门,却见里头坐着个人。

  “赵爷,您去哪儿了?”

  清脆的女声,带着几分急切。

  赵晋扬眉笑笑,“你怎么在这儿?”

  迎出来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梳着麻花辫子,身量颇高,腰轻腿健,穿着劲装,是个练武之人。

  少女抿了抿唇,瞧他一眼,然后转身跨出门,“瞧您淋的,我去给您打点热水来。”她行事动作飞快,赵晋来不及阻止,她就已经消失在门外。

  听见屋里的动静,隔壁走出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见事赵晋,忙招呼外头的人叫去知会“大当家”,他上前来抱怨道:“赵官人,可叫我们好找,昨晚上我们兄弟几个,差点把庄子翻个个儿,您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还以为,您给人抓了呢。”

  赵晋笑了笑,他去瞧安安,为确保她们的安全,他跟谁都没声张,怕泄了机关。

  “有点事,出去办了一趟。”他轻描淡写,朝里走,脱去身上不舒服的袍子,拉开衣橱拿了件新的出来。

  适才那女孩儿捧着一盆热水又进来了,一眼撞见他正在更衣,羞得连通红,忙撂下盆子跑了。

  那汉子瞧着女孩去的方向摇摇头,转过身来替赵晋把门带上,隔着屏风还在唠叨,“赵官人近期还是先别单独行动,有什么事儿,把我们喊着,或是喊上如虹陪着您,也比您单独一个儿安全些。如虹拳脚功夫还是过得去的。”

  赵晋拿了只手巾,浸水将脸上擦了一遍,余下的温水浇在身上,简单冲洗一番。他没答话,坐在炕前对镜撕掉已经泡的不成样子的纱布,露出被洞穿的肩伤。

  那汉子不再唠叨了,忙去柜里取了疮药来,“如虹,如虹!”他高声喊适才那姑娘的名字。

  赵晋道:“我这个样子,叫她进来合适吗?”他可没穿上衣,康如虹是个大姑娘,再怎么不拘小节也不能如此吧?

  汉子笑了笑,“是我傻了,原想着姑娘家比咱们大老爷们儿手轻。”

  适才还说人家拳脚功夫厉害,转瞬又说手轻。对方什么意思,赵晋不是不明白。但他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收,什么菜都能咽的,他这人眼光高得很,绝不会为着一时空虚饥不择食。

  汉子替他换了药,重新绑了一重纱布。

  等一切忙完,天已亮了。

  赵晋侧躺在床上歇了会儿。

  等他再醒来时,都到了正午了。外头桌上摆满了酒菜,康如虹笑盈盈迎上来,“赵官人,您醒啦?饿了吧?您这一觉可算睡好了,前几天您总是刚阖眼就醒了,我都不敢吵着您。”

  她边说,边替他把靴子拿过来,蹲在地上要替他穿。

  赵晋有一瞬怔,抬手揉了揉额角道:“福喜呢?”

  康如虹笑道:“您忘啦,您不是吩咐他去杨家寨了吗?”

  赵晋点头:“嗯,不必你费心,我自己来吧。”

  女孩儿眼底闪过一抹失落,但很快又挤出个笑脸,“您背上有伤,可不好弯腰,您别跟我客气,咱们不是自己人吗?”

  赵晋没吭声,靴子总算穿好,姑娘又去后头端了盆子过来,“您别费神了,我给您拿着,您就这样随便洗洗,您身上伤重,我怕您来回折腾碰着伤处。”

  赵晋笑了下,抬起头来,“这怎么好意思?这在我们家里,都是丫鬟做的。康小姐未免太客气了。”

  天色见晴,南窗外头日头正好,晴亮的阳光照进来,衬得他那张俊颜,越发的清隽迷人。康如虹见不得他的笑,他一笑,她的心就乱跳得像只不安分的兔子。她忙垂下头,红着脸道:“这有什么?咱们都是江湖中人,同舟共济,是讲道义的,您跟我叔伯都是老相识,按理……”

  “按理,”赵晋接过话头,那笑容中丝毫不存在欣喜,眼底是冷的,嘴唇牵起讥诮的弧度,“我与你伯父是朋友,你该唤我声世叔。做侄女儿的,这样不合适。康小姐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客气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要越过她离去。她心里急切,跟着站起身,咬着唇道:“您慢些,您身上有伤。”

  他挑挑眉,“赵某此刻要去方便,康小姐难不成要跟来看看?”

  他用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说出这么轻佻恶毒的话。她怔了一瞬,眼底泛起一层水雾,再也不敢看他,扭头捂住嘴跑了出去。

  帘子轻晃,滴溜溜的珠子相互碰撞发出声响。他脸上的笑容收了,露出几分倦色和厌烦来。

  好在,他想着,也不必藏匿太久,这一切很快就能解决掉了……

第57章

  欹县大街上冷冷清清, 天刚擦黑,就家家闭户,店铺都歇了生意, 林顺出来抓药,走了好几家药堂才遇着一个尚开着门儿的。

  他揣着药包, 沿墙根往回走。

  推开小院门,就闻见里头撕心裂肺的哭声。

  林氏抱着壮壮,坐在床沿上, “阿柔, 要不给我吧?你歇一会儿。”

  柔儿抱着安安不放手,摇头道:“嫂子, 您帮我喂养她, 已经够受累了。况且这会儿她难受,我帮不上什么,就想多抱抱她。”

  林顺没进屋, 在西边厨房门前递过药,交代陈婆子, “两样药,每样二钱,四碗水煎成一碗。”

  陈婆子点点头,林顺又道:“这药苦的很, 怕她吃不进,我再去街角那家糖点铺子瞧瞧有没有麦芽糖, 回来一道熬成水,容易喂些。”他说完就又折身出了院子。

  如今附近各县镇都在实行宵禁, 夜晚不准百姓出门, 不许在街上游荡乱晃, 相邻镇上已经抓了好几个,说被怀疑是乱党,进了衙门大狱,先打几十板子再审。

  陈婆子追出来喊他:“顺子,大晚上别出去了,灌不进就慢慢想法子,怕洒了多熬点就是了。”

  林顺头也不回:“没事儿大娘,我一会儿就回。”

  他径自朝外走。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林顺回来了,手里捏着油纸包,里头是几块牛乳色的方形麦芽糖。

  陈婆子熬好药,又端了碗糖水,走出厨房,抬眼见着个黑影蹲在南边窗口下头。

  里头哭声阵阵,还有女人的说话声,透过那窗传进林顺耳朵里。他一言不发,心里着急也不会表达出来。忙前忙后为柔儿母女奔波,待她的好却从来不肯让她知道。

  陈婆子摇摇头,端着托盘进了里屋。

  柔儿抱着孩子,急得一头汗。安安哭闹不休,她一直将她抱着,这会儿手臂都已累得麻木没知觉了。

  陈婆子把药放凉,凑上来叫柔儿坐着,用勺子盛了点加了糖水的药,喂到安安唇边儿。

  小姑娘哭得厉害,扭头不肯吃药,勺子一晃,药汁就洒到了身上,大家又开始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

  陈婆子无法,单独盛了一勺麦芽糖水,先沾一点儿在孩子唇上,哭得涨红了脸的小姑娘忽然尝到一抹甜,立时哭声一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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