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 第76章

作者:赫连菲菲 标签: 破镜重圆 近水楼台 虐恋情深 古代言情

  林顺瞧他一身妆花袍子,束着革带,扣金冠,一双凤眼狭长,斜瞧着人,目中似有轻蔑之色。

  林顺沉默地朝前走,步子一瞬未停。

  擦肩而过的刹那,赵晋牵唇笑了下,提步迈入屋中,还问金凤,“她醒了么?”

  金凤瞥了眼林顺,低声道:“醒了,不过头疼的厉害,还昏沉。奴婢说了,叫她别忙起多睡会儿。”

  赵晋“嗯”了声,笑道:“昨晚她累坏了,让她睡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在林顺耳中就变了味。

  什么叫“昨晚累坏了”?

  见林顺看过来,赵晋笑意更深,“待会儿扶她起来吃过饭,叫她先别忙走,晚点我再过来瞧她。”

  林顺额上青筋直跳,咬牙冲上来,一把揪住赵晋的领子,“你想干什么?阿柔跟你完了,完了!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这趁人之危的混蛋!”

  电光石火的一瞬,赵晋在躲开并制服此人,与受这一拳之间,决定选择后者。

  一拳挥来,伴着侍婢们的惊呼声,赵晋结结实实挨了一记。

  被打上左脸的一瞬,赵晋有点后悔。

  ——未免也太疼了吧?

  嘴角火辣辣的,一抹,指尖上都是血。

  “顺子哥!”

  柔儿肩头披着衣裳,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林顺气得手都在抖,一见她,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走,阿柔,我带你回家。”

  赵晋眯了眯眼睛,视线落在柔儿被握住的手腕上。

  他心里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可他笑得柔儿心里发毛。

  “顺子哥,你误会了。”

  她挥开顺子,走到赵晋面前,“赵爷,我顺子哥错怪您了,我替他向您道歉,您大人有大量,求您饶过他这回。”

  她在替林顺求情。

  她不关心他嘴角是不是坏了,不关心他是不是无辜被人打了,她只怕她的顺子哥要被报复,她怕她的顺子哥受到伤害,所以立即放低身段这么软声求他。

  赵晋手在袖底握成拳,唇角扬起,笑了。

  “爷若是不答应呢?爷从来都是睚眦必报,你知道的。”

  林顺握她的手,握得多么自然。赵晋觉得自己昨晚才升起的那点爱怜之心,此时又全部都成了笑话。

  她哪里需要他的怜爱呢。

第75章

  “阿柔。”林顺有些挫败, 他适才确实是冲动了,明知赵晋是故意说那些话激他,他却依旧忍不住怒火对他动了手。

  阿柔虽说没有责怪他, 可见她低声下气的为他去求赵晋, 比责怪他骂他更让他难受。

  “有什么后果,我一个人担。”他咬着牙, 一字一句道。“赵官人要打回来, 或是要杀要剐, 冲我来。”

  他走上前,在后扯住陈柔的胳膊, “阿柔, 请你别求他,行不行?”至少别为了他, 去低声下气求人。她已经够委屈了。往后的日子, 他只想她过得无忧无虑,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要欺负她,他第一个冲上去跟对方拼命。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他不想再失去第二回 了。

  赵晋的目光, 落在林顺的手上。

  他扯着陈柔的手臂,这双粗大的手, 赵晋瞧着恁地刺眼。他想握着刀,把这只手斩下来。

  单是瞧着他扯着陈柔的动作, 就令赵晋心里翻腾着恶心和愤怒。他甚至在想,陈柔和他睡过吗?他进了大牢, 然后前往京城, 离开近半年, 林顺是个男人,是个喜欢陈柔的男人。面对着一个自幼就爱慕着的女人,且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耳边厮磨,笑语欢颜,他会不趁机揩油?

  陈柔走得这样坚决,难道不是为了他么?

  “顺子哥,你真的错怪了赵爷……”柔儿在向林顺解释,林顺今日一反常态,她从没见过林顺这样愤怒这样冲动。

  赵晋咳了声,唇上渗着血,一咳嗽,鲜血又从嘴角淌下来。

  他抬手抹了一把。

  柔儿转头看见,心里有些不忍,她掏出帕子,递上去,“赵官人,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我一夜未归,家里肯定急疯了,顺子哥是一时情急,我跟他解释了,是他错怪了您。昨晚多亏您相助,我才能有个地方歇息。今儿的事情,您能不能网开一面,不要跟顺子哥计较?”

  她见赵晋眼神黯下来,好像有点失落,她忙补充道:“赵爷,您要是不解气,我……我替我顺子哥给您斟茶认错……”

  林顺道:“阿柔,你在说什么?我不……”

  “顺子哥!”柔儿喝止了林顺,生怕他又说出惹恼赵晋的话来,“求求你别说话了!”

  这是头一回,打从出生头一回,阿柔这样喝斥自己。林顺怔住,舌根有点泛酸。

  柔儿又递了递帕子,“赵爷,您擦擦……今天的事是我没做好,对不起了。”

  赵晋睨着她那双手,紧紧攥着帕子,细细的指头泛着白光。她本来没这么白,初买来时是个黑瘦的土丫头。是他娇惯她,把她变成这么好的模样。

  赵晋心里好一番挣扎,一边介意着她是不是琵琶别抱,一边又想她念着自己的好。

  他攥住帕子,指尖掠过她白滑的手背。轻轻触碰一下,不等她警觉,很快就分开。

  心底一闪一闪的,是隐秘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小火苗。

  “罢了。”他露出苦笑,捏着帕子沾了沾嘴角。

  手帕是棉布做的,质地柔软,上头绣着小小一朵栀子花。洁白纯净,像她。

  “嘶……”从来不示弱,在大牢里被用刑时都要笑着骂人的赵大官人,为着嘴角上一道小口子,当着人前咧着嘴暗示自己有多疼。

  柔儿果然关切地望过来。即便这份关切,更多是出于为林顺的担忧。

  “就当我没见过此人。”他转过身,任金凤替他披上大氅,淡然说道,“你身子未愈,为病情着想,不宜劳动,最好安心休息……不过我也知道,你未必愿意。你家人……”他瞥了林顺一眼,“也未必放心。”

  林顺眉头紧了紧,抿住嘴唇没有开口。

  柔儿歉意地道:“昨夜叨扰,已经很抱歉,多谢赵爷好意,也谢谢您的宽容。”

  她敛裙屈膝行了一礼。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赵晋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们。

  要在从前,他必会十倍百倍的把脸上的伤报复回来吧?

  还是说,她其实根本没真正了解过他这个人?

  赵晋点点头,不再理会两人,一道朝外走,一道吩咐金凤,“先别带安安回去,免得她着凉,晚上我亲自来接她。好生照料,不可大意……”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柔儿松了口气,适才她勉强撑着力气,这会儿心里的紧张一松,立时又觉着有点晕眩。

  她抬手按按额头,想着适才赵晋的那几句嘱咐。他待安安真的很细心,他也许不是个好男人,但他的的确确是个称职的父亲。

  柔儿叹了声,回过头瞥向林顺,“顺子哥,也对不住你,让你们担心了。咱们走吧。”

  林顺压抑着心底的酸涩,低声道:“你不再瞧瞧安安?”他知道安安是她的牵挂,若非为了孩子,她未必会来浙州城。

  “不了。”柔儿摇头,“我怕过了病气给她,我这个身子,越来越不争气。”

  她回身去床里拿东西,身上披着的袄子是金凤给她找的,她那件旧的昨晚睡着后,不知被谁扔到哪里去了。

  回程车上,柔儿靠在车壁上不言语。她不是故意不想跟林顺说话,实在是精神不济。

  林顺也没有开口,他笔直地坐在靠门的地方,替她挡着帘子缝隙裹进来的风。

  他心里很乱,也很烦躁。

  打了赵晋,一点都不觉得畅快。

  他隐约觉得,陈柔离开赵晋,也许另有隐情,未必是感情淡了。因为不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两人都还彼此牵挂、彼此关心,尤其是赵晋。旁人没注意,只有他注意到了,柔儿那条手帕,他擦了嘴角的血迹,然后并没有还过来,而是塞进了袖子里。

  那么个人物,被人当众打了一拳,多么丢脸的事。他竟不追究,本来恼怒成那个样子,可是柔儿求了两句,他就偏放过了。林顺心乱如麻,他宁可赵晋还手,他宁可跟赵晋撕打起来,或是被他的人一拥而上的殴打,也比眼前的情况好得多。

  阿柔会怎么看他。没有帮上任何忙,却一直在添乱。

  陈兴说,要他主动,要他不要放弃。要他医好阿柔的伤,弥补阿柔的痛。他以为自己可以,他被劝服了,他不想失去,他开始主动。

  可若是陈兴错了呢?若是陈家人都错了呢?

  若是阿柔根本不需要他,若是阿柔其实心里一直还刻着那个人……

  那他如今做的,不就是……给她添麻烦,给她压重担?

  林顺握着拳,指甲扣进掌心,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柔儿直接回了欹县。拖着病体去了趟绣坊。——林顺怕家里人担心,没跟陈婆子和陈兴他们说及柔儿一夜未归的消息。孔绣娘知会他后,他一个人去的浙州找寻。

  萧氏有点不高兴,说好了昨晚谈事,结果她空等了一夜。

  柔儿不好意思地道:“昨儿遇到点事情,耽搁了。萧姐姐,到底找我什么事啊?咱们这么熟了,有事您直说就行。”

  萧氏勉强一笑,把账本放在她面前,“阿柔,你瞧瞧近来的帐,都是乱的。说好了账面你管,生意上门也是你接待,如今你只顾着镇上的新铺子,咱们这边乱成一锅粥,你就不管了吗?你看看这账本,小红他们加上我,谁能做这个?新来的料子卖的也不好,你说是近来浙州最时兴的,可怎么没人愿意定这个?价钱又贵,压的货又多,我想找个人商量商量怎么办,一日一夜这么盼你回来,你自个儿算算,你多久没顾上我了?”

  柔儿歉疚地道:“对不住,新铺子刚起步,人手也不够,所以我在那边时间多,照料这边的时间少。萧姐姐说的是,确实是我没顾到,今儿我把帐目都理一理,你说的那批新料子,镇上还是挺多人要的,若是县里实在卖不出,我可以拿到那边……”

  “别!”萧氏打断她,“镇上的铺子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店里的东西拿过去卖,赚了利钱怎么分?借用你们的店我是不是还得出一成用地的钱?阿柔,今儿我就直说了吧,其实这个铺子,我小姑子跟我说过不下十回了,想跟着我一起干。你要是真没工夫打理,我看不如你把你那半抽走吧,也免得牵扯你精力,耽搁你做镇上的大生意。”

  萧氏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人,许是近来实在肩上担子压得太重了,她口气有点生硬,火气也很大。

  柔儿连忙致歉,跟她解释着自己的不得已,“萧姐姐,我知道您不赞成我开镇上的铺子,一开始确实难,投入多回报少,但是长远来看,是有盼头的。我没跟您说,我原是想等镇上的铺子盈利了,分出三成给……”

  “阿柔!”萧氏打断她,“就当我对不住你吧,我跟我小姑子说好了,我答应她了。你要是不愿意分出去,那我自个儿走也行,你把我那半的钱,十天内给我,我自己外头单干。阿柔,不是我不仁义,我记着你的好,记着你当初帮我接绣活,记得你当初鼓励我一起开店。你这份情,我是不会忘的,我自然也盼着你好,盼着你新店红红火火,赚大钱过好日子。可能咱们缘分浅,只能走到这儿了。你别怪我,也别恨我,阿柔,日子还长呢,以后有机会,咱们彼此串串门说说话,还和原来一样。”

  柔儿见她态度坚决,显然是早做了打算,可是萧氏的情况她很了解,萧氏的为人她也是知道的,若背后没人撺掇和挑拨,萧氏绝不会做的这样难看,她有点担心,毕竟是一起走过来的伙伴,就算不在一起做生意了,她还是希望萧氏能有个好结果,“萧姐姐,您婆家不是一向待您有点……不太好?您之前日子过得什么样,难道您都不记得了?要不是走投无路,您也不会来找我介绍生意,您要不再想一想,咱们铺子如今好不容易走上正轨,若是突然分走一半,对彼此都是损耗……”

  萧氏笑了,这一笑甚至称得上轻蔑了。柔儿有些吃惊,下意识住了口。

  萧氏抬眼睨着她,“当初是当初,如今是如今。婆家毕竟是婆家,哪怕男人死了,那也是我这辈子归宿啊,难道她们能骗我害我?”

  柔儿想说,她们原本不就是害你?可萧氏的神色是这样决绝,很显然她不打算回头了。

  萧氏笑了笑,到底念着几分素日的情分,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

  若是她小姑子说的那些话给柔儿听见,可就真有点伤人了。

  “嫂子,这店开起来,难道是靠她?谁不知道大伙儿奔的是你的手艺?你一个人干活,累死累活做绣品裁衣裳,眼睛都快熬瞎了,赚了钱,却要跟她对半分?凭什么?你又不欠她的,就是她过去帮过你,你给她赚这么多钱,还没还清?再说,人家不是瞧不上县里这破烂地方,攀高枝搞大生意去了?你一个人守着店,什么都是你管,你这么辛苦,她知道吗?她在乎吗?你这可真是替他人做嫁衣,里外白忙活!嫂子,趁着如今势头旺,你自己出来单干,原本赚十文,你只能得五文,要是单干,十文都是咱们自己的,不好?再说,你现在已经在带学徒了,一个个给口饭吃就行,现成的劳力,随便使唤,你还怕人手不足支应不起来?要我说,县里那些帮忙接绣活的妇人,以后也别便宜她们,嫂子,我是你亲姑子,我也会针线啊,你再带带我,教我做做那些难的刺绣,咱们自家人,不比便宜了外人强?”

  起初她是犹豫的,可架不住对方天天来找她说,甚至她那个眼高于顶瞧不起她的婆婆,也上门几回,示意只要她肯跟带着姑子赚钱,就答应把她名字添回夫家的族谱。

  萧氏是个很老实的人。她这一辈子就盼着有个安稳去处,丈夫死了,就跟婆婆姑子一块支撑家门。她渴望被承认,渴望受重视。

  在婆婆小姑和陈柔之间做抉择,答案是很明确的。

  生了外心的人,是几匹马都拉不回头的。柔儿很挫败,但又不能左右别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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