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妻 第90章

作者:赫连菲菲 标签: 破镜重圆 近水楼台 虐恋情深 古代言情

  赵晋笑了笑,“晚上睿三爷宴请,时间需得挤一挤,你在家中稍待,我会安排。”

  卢青阳大喜,脸上泪痕未干就笑起来,覆住赵晋的手,真诚地道:“谢谢你,晋哥儿。”

  这称呼多年未有人唤了,上一个这么唤他的人,还是恩师卢剑锋。

  卢青阳走后,陆晨打着哈欠从后堂走出来,“赵哥,晚上王爷的宴,你不去了?”

  赵晋没言声,打个手势命门前候着的发财进来,“你走一趟诚远伯府,带上我的帖子,就说今儿有件事,劳驾二公子。”

  发财应下,赵晋回过头,睨着陆晨道:“晚上你不用跟着,在家好生待着。”

  陆晨有些不情愿,“赵哥,你不替我引荐引荐?”

  赵晋轻嗤,“怎么引荐,说你就是陆大人家那个强抢民女闹出祸事的纨绔?”

  陆晨哭丧着脸,“罢了罢了,我不去了,哪儿都不去,就在你府上安心躺尸行了吗?”

  赵晋没再理他,回到后堂瞧了回安安,叮嘱了金凤好生看顾,便准备出门。

  ——

  马车驶出巷道,前头一顶小轿停下来,慕容子儒飞快步下轿子,凑到车前行礼,“赵爷,适才贵仆所言……可是真的?”

  帘子掀开,露出赵晋的侧颜,“是真,你按他说的去做。你不是一直想找个闲缺儿,我听闻如今刑部有空置,回头,你再来找我。”

  慕容子儒大喜,攀着他的车窗,笑道:“多谢赵哥提携。”

  赵晋点点头:“去吧,好好做。”

  慕容子儒垂首行礼,“赵哥放心,对付女人,我有方儿。”

  赵晋蹙了蹙眉,帘子放了下来。

  慕容子儒重新上轿,吩咐,“走,去卢家。”

  ——

  “疑霜,你吃一口吧……”床前端着药的,是卢青阳的妻子卢夫人,床下跪着卢织懿,眼睛都哭肿了。

  卢氏一身道袍,被接回哥哥家里延医请脉,她本是不愿的,奈何这幅身子骨不争气,挣不过哥哥。她瘦的只剩下一把骨架,面容枯瘦,再不是从前那个惊艳美好的模样。

  都知道她快不行了,卢织懿早几日就入京来瞧她。

  已经有两日,她不吃不喝,也不吃药了。

  卢夫人又是哭又是骂,她总不肯听。命人将她架起来,强行灌药,也根本喂不进,涌进嘴里,不一会儿就要呕出来。请了不少个郎中,都说人不中用了。卢夫人不懂,她才二十多岁,怎么就不中用了呢?

  卢氏偏头睡在床里,无论卢夫人怎么哭求,她都无动于衷。她就是这么个执拗性子,原先兄嫂都劝她好好跟赵晋过日子,她不听,也不肯,如今又是这般,好好的一个佳人,非把自己置于这种境地,怎么会有人铁了心,非要奔个充满悲情的结局呢?

  卢夫人和卢织懿抱头哭了一场,天黑下来,屋中要掌灯了。

  慕容子儒提着一只莲花灯,轻轻推开了卢氏的房门。

  “霜霜,君哥哥来瞧你了。”

  他声音很轻,很柔。就和他们初见时一样。

  卢氏掀开眼,眼神空洞得吓人,她歪头看过来,骇得慕容子儒心中一悚。

  他硬着头皮笑道:“霜霜,你醒了,你看看我。”

  他跪在床前,把灯放在一边,伸出手去,握住卢氏枯瘦的指头。

  “霜霜,过往的一切,都是君哥哥身不由己,家中看管的太严,他们不许我见你,不许我救你。你被拖入大牢那日,我来瞧过你的。我想打点那些狱卒,让他们待你好些。我偷了家里的钱,想给他们……可是我进不去,他们把我丢出来,他们不许我见你。我被关起来,我给你写了无数封信,可是、可是我送不出去,送不到你手里。为了你,我跟家人争执,把我娘气病了,我爹叫人打我板子,我实在没法子,霜霜,我实在没法子啊,我心里挂记你,爱你,我是爱你的啊。”

  他说得很真挚,很哀伤,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捧着珍宝一样用力不放。

  卢氏被他抓得有点痛,她蹙蹙眉,然后展唇笑了一下。

  “是么……”

  “是,是的!我发誓,我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霜霜,我爱你,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即便你已经嫁为人妇,我还是爱你。听说你病了,我太心疼了,我什么都顾不上,什么身份、名声,地位、什么风言风语,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我想见你,我想亲口对你说我有多爱你。”

  卢氏抬眼望着他,她空洞的眸中倒映着他的影子。屋中光线昏暗,可也足够将他看清。

  他还是那么白皙文秀,穿戴华丽,他还是这么深情似海,这么会说甜言蜜语。

  曾经他凭这张嘴,哄的她不知多开心。

  哪怕只偷偷牵一牵手,那种愉悦满足,就足够她回味好几天。

  即便嫁作人妇,她也没有一日忘了他。她全心爱着他,凭着这份爱支撑自己对抗所有的悲伤。

  她为他找尽借口,他在她心里是个完美无瑕的好人。是神明是圣贤,是她脱于苦海的救赎。

  慕容子儒俯身上前,抚着她的头发,她瘦得凹陷下去的脸。

  他倾身过来,朝她唇上吻落。

  他唤着她的闺名,蛊惑着她。他胸有成竹,对付这么一个愚蠢的女人,他有的是办法。可是——

  卢氏偏过头,竟避开了。

  她闭上眼,眼底干涸,一滴泪都没有。

  “是他叫你来的,是吧?”

  慕容子儒怔了下,心里发慌,他要是完不成任务,哪有好处可以拿?

  他捧着她的脸,道:“你在说什么啊,霜霜,我这么爱你,我这么想你、牵挂你……”

  卢氏牵唇笑着,“够了。”她说,她用尽力气想把手抽回来。

  “趁我还没咽气,你赶紧滚。如果不想被我的鬼魂缠上,快滚。”

  她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爱了一辈子的人说这种话。

  慕容子儒怔了怔,他在权衡,是演下去,还是……

  但他接着是走是留,不重要了。

  她陷入了漫长的昏沉之中。

  恍惚间,昏暗的房中走入一人。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依旧什么都看不清。

  有人坐在她床前,静静地凝望着她。

  隔着帘幕,像隔着生死。抓不到,留不住。

  她撑身想坐起来,奇怪的是,她竟然真的坐起来了。

  她拨开帘子,哀声道:“对不起,这辈子,给你添了太多麻烦……”

  对面静寂无声,不知是他没有说话,还是她已经听不到了。

  她抓住被褥,眼角滑下一滴泪,“但我不后悔,我认定的事,谁也改不了。我爹说过,我这个性子,是要吃大亏的。他说的对。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所以,也不必因为我,自责或者自苦……你受的罪也够了……”

  “给我一个自由身,让我作为卢疑霜,作为我自己去吧……我不想再背任何担子,也不想与你再有瓜葛,就当这辈子,是我欠你的吧……”

  ——

  赵晋端酒饮尽,酒水辣的刺喉。

  眼前琵琶歌舞,都变得有些模糊。感官混乱,唯灵台还有一丝清醒,他自打投入这个行当,什么时候,也不敢叫自己彻底迷糊掉,怕给人设计,也怕出了大丑。

  福喜矮身溜进来,在他身后站定,“爷,太太她,没了。”

  赵晋持杯的手一顿,他蓦然转过头来,瞧着福喜,好像没有听清。

  福喜低眉道:“是亥时三刻走的,临终,想求爷,放还自由身,以卢氏女身份下葬……”

  这实在不是个适合说这事的环境,赵晋默了片刻,说:“知道了,你去吧。”

  福喜狐疑不定,以爷对太太的情分,难道这会儿也不去瞧最后一眼?

  但他不敢多说,只得悄声退了下去。

  侍人添满酒盏,赵晋又饮了一杯。

  待到宴散,他送了睿王回府,然后独自在长街上,乘车漫无目的的逛着。

  心情颇微妙,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前头街市灯火阑珊,绕到某个小巷,福喜指着前头的人道:“爷,是孔公子和陈姑娘。”

  孔哲很急 ,秀秀失踪好几天了,他实在没办法,只好去绣坊打听陈柔,想求她帮忙寻人。

  “您跟那些大人物认识的,您神通广大,求您帮忙找找她,要是找不见,我也活不下去了。”

  他捂着脸哭道:“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丢下她一个人自己去买包子,我应该把她带着一路去,我不应该,不应该啊!”

  柔儿安抚道:“您先别急,您在哪儿跟她走散的?咱们沿街打听打听,总会有人知道吧?”

  孔哲摇头:“这是京城!鱼龙混杂,人来人往,我已经找了两天了,姐姐,您帮忙求求那位爷,他铁定有办法,靠咱们两个人四条腿,哪里找得到她?”

第88章

  柔儿一筹莫展, 对方会来找她,固然也是没法子的法子。这二人与孔绣娘渊源颇深,她自不会见死不救。可是……

  正踯躅间,见一马车徐徐驶了过来。

  才提到他, 他就立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福喜上前一步, 道:“姑娘, 爷问你需不需援手,爷在这边儿有人手, 也识得一些江湖上的……”

  “需要, 需要!”孔哲抹了把眼睛,忙上前去,“是船上那位爷, 是吗?姐姐, 谢谢您,谢谢!”

  他鞠了一躬, 快步走到车前,“赵爷,烦您帮一把手, 我妹妹失踪两日,她不是这么没交代的人,除了我,在这四九城里,她谁也不认识,孤身一个姑娘家,失踪了两日, 我实在不敢想, 她是遭遇了什么。我知道自己厚颜无耻, 拖住您们相帮,大家萍水相逢,提这样的要求实在是过分了,可我实在没能力、没法子了,求求您发善心帮一把,您的恩情,我这一世都会记得的。”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为了秀秀,他早已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伏在车前,叩了个响头。

  赵晋没直接答他的话,掀开车帘,轻声道:“陈掌柜呢?”

  柔儿闻言走上前,“赵爷。”

  赵晋似乎很疲倦,声音有气无力,“这二人,跟你关系很近?”意思是,若不是她出言相求,或是有十分亲近的关系,他不想多管闲事。到底是想她承他的情。

  柔儿抿了下唇。见死不救独善其身都容易,她也不是不知赵晋谋求的是什么。他一次次助她,人情她已不知欠了多少。

  “是与我一块儿开店的孔绣娘的兄弟。”她说得很低声,但孔哲还是听见了,他转过头,惊愕地望着柔儿,“您、您是绣云坊的……”

  柔儿点头,孔哲眼泪迸了出来,“您一路相助,是早知道我们的身份?是我姐姐……知道我和秀秀在一起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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