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入江
“我后面想找你来着, 但是听你们班上的人说你转学了。”
“找我？”栗瑾神色疑惑, “为什么来找我？”
钟醒抱着手臂坐在赛车的车前盖：“你转学之后, 有家长发现自己的孩子被学校高年级勒索，把这件事上报到教育局, 引起学校高度重视, 查了一批学生。”
“你们班的班长是被勒索的低年级之一。他害怕被高年级的学生揍，偷拿班费去交保护费。”
栗瑾心里不愿意回忆起的事情浮出水面, 她上小学的第一天, 跟同桌女生成了好朋友。
她们一起结伴上厕所, 放学在学习附近的小公园写作业。
“我和小梅在跑步有天赋, 只不过我比她强一点。”
栗瑾想到小学趣味运动会, 她跑了第一名，小梅跑第二名。
“我不喜欢坐在凳子上看书，一有空就去绕着小区随意奔跑。渐渐地，我跟小梅拉开了差距。”
钟醒安静地听栗瑾讲小学发生的事情，三月的风很冷，她们和星辰大海紧挨着取暖。
“为了不让她难过，每次跑步我都会控制自己的速度。”栗瑾抿了一下嘴唇，她想到自己领先对方很长一段距离，小梅快要哭出来。她心软了，之后的跑步一直在放水。
“有一天，班里的班费丢了，老师让大家举报是谁偷的班费。”
她想起那天自己走进教室，同学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因为性格内向，她只有一个朋友。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传出来是我偷的班费，前桌女生骂我小偷，我生气地辩解。”
栗瑾眼前再现当年的场景，扎羊角辫的小女生指着她喊偷班费的坏孩子。
“那个女生告诉我是小梅告诉老师，班费是我拿的。”
“小梅的妈妈是学校的语文老师，所有老师都信了她的说辞。整个年级都知道我偷二年四班的班费。”
钟醒眉头皱成川字，“大家都认为偷走班费的人是你。”
“是啊，可能是我平常太张扬了，他们早就看不惯我。”栗瑾把脸贴在星辰大海的颈部，抚摸小马油光水滑的皮毛。
“受害者没必要有罪论，你平常再张扬，也不是冤枉你偷班费的理由。”钟醒沉声说道。
她看着情绪低落的小孩：“这是你的转学的原因吗？”
“不，是我父母工作调到天府。”栗瑾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栗家夫妇。
栗爸栗妈意识到自家孩子变得沉默寡言，他们以为是孩子离开熟悉的环境，无法跟好朋友凑一起玩，引起的性格改变。
“那天之后，我不再掩饰自己的跑步能力，三年级我被教练选中，免试进入省里最好的体校。”
栗瑾想到钟醒刚才告诉她转学之后的事：“你说的那个男生，我被所有人孤立的时候偷偷安慰我。”
“要不是你告诉我，我可能一辈子都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栗瑾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她对小学的班长有点印象，一个白净腼腆的男生。
钟醒上前抱住她，轻抚女孩的后背：“一切都过去了。”
“嗯…”栗瑾闻到钟醒身上淡淡的雪绒花味，让她心里升起莫名地安心。
两个人在月色下相拥了一会儿才放开。
钟醒想起栗瑾跟自己说，体校发生的情况，心里有些奇怪：“人是慕强的动物，你是全国少年组的冠军，按理说他们应该会捧着你。”
省队体校选拔/出来的哪个不是城市的佼佼者，栗瑾能在其中一马当先，可以等同普通学校的学神级别。
“我说过我作风很张扬。”栗瑾对自己有自知之明，那件事对她的影响，只是让压抑的霸道性子摆在人前，不愿意伪装自己。
原先她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但是那件事过后，她只在乎自己爽不爽。
简而言之就是，学校没有栗瑾在乎的人，她完全是用本性示人。
心里想法是：啧，谁要友谊第一，爱要谁要，我只要跑第一。
“有多张扬？”钟醒也是搞体育竞技，她还是极限运动爱好者，嚣张的天才在体育界屡见不鲜。
栗瑾从脑子里搜刮素材，“比如，我可以轻松超过她们。”
钟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不隐藏实力，这不挺好。”
“快要到终点，我会回头去看她们跑到哪了。”
“呃……你还回头看？”钟醒换位思考，自己用尽全力奔跑，有人毫不费力超过自己，在终点还要回头给自己眼神。
多多少少有点挑衅。
但也还行吧。
“这算不算张扬？”栗瑾小声问道。。
赛车手的黄金身高是168～180，赛车和赛马一样有负重要求，赛马是负磅，赛车是载油量。
钟醒的身高处于黄金区间，肉眼估测在175左右。
栗瑾看钟醒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跟她对视：“我有试过改变的。”
钟醒看着那双载着自己倒影的黑眸，脸上带着没有褪去的软肉，她难得口是心非：“你这种有天赋的人，骄傲一点没事。”
“其实还有，教练夸我跑得快，我会说对手太弱了。”栗瑾给自己加了砝码。
钟醒成功呆住，这就欠打了“你教练没告诉你体育竞技要尊重对手？”
“尊重对手的前提是有实力，或者有人品。”栗瑾皱了皱眉头，“一个都没有，凭什么尊重。”
“为什么这么说？”钟醒伸手摸了摸栗瑾气炸的毛。
“因为她跟班里长得很猥琐的男生污蔑一个女生偷钱。”栗瑾脸落了下来，她看见那个眼眶通红的女生，想起曾经的自己，不喜欢管闲事的她，头一次用自己的技能踩别人的脸。
“那个叫相宜的女孩，她性格有点软，不过人不错。”
“第一次来到我们宿舍，她给大家带了家里做的青团。”
别的舍友嫌弃相宜灰扑扑，背着她扔垃圾桶。
栗瑾默默地吃完，味道还不错。
“小瑾是好孩子。”钟醒温声说道，霸道善良的小锦鲤。
她瞬间亲友眼，真可爱。
“不过，你这种性格没被人揍过？”
“有啊。”栗瑾大喇喇地承认。
钟醒瞅了一眼栗瑾没心没肺地小表情，应该没有吃亏。
“有个高年级的看不惯我，找了道上的人来堵我。”栗瑾觉得把那些小混混叫道上的真是抬举，无所事事的社会小青年聚集成乌合之众。
“还想打断我的腿，让我跑不了步。”
“然后呢。”钟醒看到栗瑾抚摸身边的栗毛马，她试着将手放在星辰大海颈部，感受小动物身上散发的暖意。
“然后这件事被教练发现了。”栗瑾朝手心哈气，温暖自己冻红的鼻头。
“那些小混混被警察叔叔带到警察局，教练还带我去看呢。”
明明是问询，说得像围观看热闹。钟醒耐心听小孩继续叭叭。
“他们在警察跟前耷拉脑袋，警察还给他们父母打电话，要求带回家看管教育。”
张国栋当时觉得这些未成年人之所以成了社会上的混混，家庭也占其中一个因素。
他不放心栗瑾独自回家，每天开车接送她上下学。
“前教练对我很好。”栗瑾想起膀大腰圆的男人，站在那里跟巨型岩石似的，“现教练也很好。”
钟醒听完栗瑾的成长经历，这孩子活得潇洒，大半原因在周围大人的偏袒。
栗瑾运气福祸相依，她学习不好，但是体育拉满。
改不了性格傲慢霸道，有教练保驾护航。
跟腱断裂，没多久发现马术天赋。刚想学马术，就有国家队教练上门亲自教她。
后面学马术，栗瑾发现自己家庭不太富裕，恰好被舞步女王赏识，华夏马协出钱给她买星级赛马。
遇见一件不好的事情，更大的机遇接连而来。
栗瑾看向安静的钟醒，一点点靠近，握上她修长的食指。
仙鹤的手是冰凉的，她猝不及防被冻了一下，但是没有缩回手。
钟醒低头看着自己食指刚好握住的小爪子，热乎极了：“嗯？”
“我们……我们可以做朋友嘛？”栗瑾不好意思地大声说道。
钟醒弯了一下指关节，唇边露出一个浅笑，“嗯。”
她伸出小拇指，“拉钩吗？”
“好！”栗瑾勾住她的小拇指晃了晃，她相信钟醒的人品，那种环境挺身而出，钟醒是好人。
钟醒跟栗瑾约好了下次见面时间，她目送女孩骑着栗毛马下山，小马和人都洋溢着活泼的气息。
栗瑾记得她挺身而出，她同样记得自己帮助那个不知名的女孩。
那时候的她正在人生的低谷，被迫从国际学校转学到公立初中。
缩在墙角的小包子让钟醒于心不忍，冷漠地斥责新结交的同学。向角落的小朋友伸出手，对方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当时心里自嘲，自己过得不幸，还有心思去怜悯别人。
现在钟醒心里绽放朵朵烟花，暖烘烘的栗瑾，用手捂热她寒冬腊月的心。
不在意她的身份，只是因为她这个人，选择跟她做朋友。
没有任何利益的友谊。
钟醒开开心心地开车驶向别墅的车库，小红送去维修，只能开自己的小紫。
她回到山上的别墅，走进客厅，发现连理枝坐在客厅的沙发等她。
“你回来了。”连理枝放下手里的红茶杯，平静地说道。
钟醒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通往楼上的走廊。
连理枝叹了一口气，“你早点休息，明天陪我去市里逛逛。”
“好。”钟醒点点头，走上楼。
栗瑾没有把自己和钟醒交朋友的事告诉任何人，但是她告诉了每一匹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