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圣女退休倒计时 第78章

作者:手指泡芙 标签: 奇幻魔幻 因缘邂逅 西幻 轻松 网游竞技

  “这位客人很不礼貌,竟然爬窗户上来拜访。”

  “…如果再有下一次,希望您能在我回来之前留‘访客’一口气,也好让我问询他一些问题。”

  塞浦思知道天使不会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但也不置可否地勾起单边嘴角。

  他知道这座塔楼每天会吸引多少宵小之徒,而现在的教廷也早已失了保护这里的气力。

  不过眼前这位不请自来的单翼天使作为守塔人倒还算是尽职。

  ——这一切都要自一月前说起。

  彼时他还因继母一事而内心仿徨。

  那是他即便亲眼目睹事实,也不能完全消化并理解的心结。

  但他却在从传送阵里捡起手链的第一瞬就想到了圣女。

  甚至都来不及思考,他追上对方的车队,赠出手链并和盘脱出自己心中所想。

  他期盼一个否定。

  塞浦思想要有人能明确告诉他…他的行为全然错误,那并非担负国家未来的王子可以选择的懦弱选项。

  可圣女说出口的话语注定只会是肯定。

  “你做的对,仇恨带不来任何东西。”

  圣女说这话时,如初雪般通透的雪睫微颤,掩住隐隐裹着水汽的莹红双瞳,向他望来时满满都是肯定,令塞浦思不禁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那你呢…你需要我吗?”

  在帝国西部生活的十数年虽早就教会了他释然,教会了他如何选择最优解。

  可不论隐情如何,“曾被抛弃”这一事实也早已深深印刻进灵魂,成为他的噩梦之源。

  圣女应该是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吧…塞浦思甚至连她那时究竟是何表情,也在这满是等待的日子里渐渐记不起了……

  这很奇怪,他并非健忘之人,可与圣女之间的过往回忆却的确以一种异常之快的速度清晰流逝着。

  就连近日他回西部拜访阁下的那次,两人谈论起圣女之时,对方也抱着一种模糊不清的态度问询他说的是“哪位圣女”。

  是的,现在教廷内有两位圣女——新圣女玛丽亚和旧圣女阿尔忒弥斯,后者在教皇病逝那天,就陷入了原因不明的昏睡,至今未醒。

  据在场的修士们说,当时守在门外的修女嬷嬷忽然像是发了疯似得冲进教皇寝殿,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干了什么,巨大的爆炸声后,教皇寝殿就于须臾间化为一片废墟。

  再之后,大家清理那些倒下的石柱与破碎的天顶时便意外发现了天使“阿尔忒弥斯”,那时他正展开单边羽翼护着身下失去意识的圣女与修女嬷嬷。

  教廷内的修士一度都以为天使是主神派来救世的,可当与圣女几乎同貌的天使睁开眼时,修士们看着天使因保护人类而被碾压变形的羽翼慢慢染成黑色时,又即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天使显然也看见了自己变色的羽翼,他似乎嘟囔埋冤了一句什么,便反手自肩胛处扯下那半边单翼,也不顾血肉模糊的后背就随意扔到一旁。

  而这一整个过程中,天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事后调查之时,因醒来的修女嬷嬷一口咬定自己什么也不记得,并且偏激地选择了殉教,导致大家一无所获,只能将希望全部寄予圣女阿尔忒弥斯。

  可关键的圣女迟迟未醒,天使又毫不配合,急于上交调查结果的高层们便直接将所有罪责全部推给了昏睡未醒的圣女阿尔忒弥斯,甚至都为此准备好了火刑架。(1)

  那一刻,天变地异。

  江河干涸,山川裂动。鸟兽们成群结队地于森林内四处逃窜,水鱼纷纷跃上岸以逃避滚烫湖水,莫名出现的银龙冷漠地向大地洒下无数灾病烈疾……

  帝国瞬时陷入人间炼狱,神怒犹如灭世烈焰般熊熊燃起,一直持续到圣女嫌疑洗清,列圣后被安置在教廷一角。

  灾难之下,中央教廷的文森特主教,圣殿的阿诺德骑士长,西部教廷的塞西尔…不少教会内的实权掌控者都莫名失了踪迹。

  无奈之下,教廷只得将托托公爵的长女玛丽亚作为新任圣女迎入,希望能借助资本的力量重现教廷往日的荣光。

  塞浦思也是在那时成了旧圣女阿尔忒弥斯的执事,负责起她的生活起居……

  回忆戛然而止,猛然凑近的天使用与圣女万分相似的容颜残酷地对他微笑。

  “你还相信着她会醒来吗?”

  会醒吗?

  说实话,他不知道。

  可即便希望如何渺茫,他也不能对此产生疑虑。

  但他的沉默其实早已给出了明确答案。

  天使弯下眉眼,略显无奈地垂眼。

  “你们为何都对一具空壳这么上心?”

  他丢下那句话后便操控着平衡性极差的单翼,抓着“访客”的尸体自窗口出了塔。

  塞浦思这才将注意力放到躺在高床上的旧圣女阿尔忒弥斯。

  那头罕见的月色长发犹如绸缎般地铺开,软瓷般的肌肤极富光泽感,映出上方雪睫的沉静。

  她挟着温婉的月光静静躺在那儿,成了他早前评价过的模样。

  塞浦思十分后悔自己曾觉得圣女不开口言语的模样最衬人心意,可真当她再也不会开口后,他又无比怀念起那张笨得要死的嘴和那双永远带着消极的眼。

  “手链染色了呢。”

  童话里,睡美人是陷入了仿佛死亡一般的沉睡,可圣女却截然相反。

  塞浦思躬身解下圣女腕间的编织手链,细细抚摸过上方被染成渐变紫藤色的纹路。

  起初,他是在原初教典内寻到这条手链的,那时的手链还未变色,仍是纯净的葱兰。

  说实话,那一刻他的内心复杂无比。

  教典对任何圣职者来说,都是另一条命,将手链压进教典的圣女对他的重视可见一斑。

  可太晚了…情感告诉他,如果他能在赠送手链之时就不顾一切地带走圣女,他们之间的结局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但理智又持续反驳着…无论使用何种方法,他都注定没可能在圣女任期内带走她。

  “在我母亲的国家,人们通常会在这条手链染色后,将其赠给终生相伴的伴侣,只等孕育出新生命,手链才会自行解开,等待再次编织以传承给下一代…”

  塞浦思为自己扣上那条手链,坐上床沿。

  无人应答的塔楼十分安静,塞浦思只能听见自己平缓的呼吸声。

  “如果你不醒来,我就永远也解不开这条手链了。”

  塞浦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他自愿套上束缚,只为等待一个不知会不会醒来,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什么呢?

  他和圣女既不是朋友又不是恋人,不算同僚又并非主仆,这段没头没尾的关系究竟能算做什么……

  “…或许你会更喜欢那种带在脖颈的束缚?”

  塞浦思半开玩笑地用指尖轻轻划过圣女的颈,过往记忆中两人围绕“小圆球”的问答就此消散于脑海深处。

  他顿了一下,仿佛正努力寻回被迫遗失的记忆。

  但片刻后,他又倾身用指节压了压圣女的唇角。即便隔着手套,圣女身上的温度也是十足的冰冷。

  “……据说睡美人得了王子的吻就能苏醒,我也曾经算是个王子,要试试吗?”

  没有人回答他。

  他早前嫌弃话多嘴笨的月色已沉入深夜,沉静如水,再无应答。

  圣女浅樱色的唇也冷得可怕,塞浦思第无数次地将脑袋埋进她的颈间,凝神听着那还持续存在的微弱呼吸,数着缓慢跳动的心脏鼓动声慢慢放松着一直紧绷的神经。

  可放松过后,他又陷入迷惘。

  他开始记不起自己究竟在紧张什么,又在等待什么。

  塞浦思俯身望向圣女的眼睫,记忆好似在那一刻复苏,又迅速被一阵白光夺去。

  难以形容的饱胀苦楚袭上心间,他不受控制地垂首用唇去蹭了蹭圣女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呢喃漏出口唇,宛如无声的恸哭。

  “要怎样…你才能醒来……”

  他抓住那双冰冷的手,小心分开指缝后紧紧握住,再拉至自己的左胸按住。

  毫无征兆的,他手中的手掌跳了一下。

  塞浦思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随之沸腾起来,可脑中记忆慢慢消失的感觉却越发清晰。他握着那只手紧咬下唇,暗金眼瞳内伪装的谦卑再次渐渐自苦楚之下清晰浮上。

  “为什么要逼我忘记…”

  圣女那双漂亮的莹红眼瞳于此刻微微掀开,僵硬地左右移动,又在他的呼唤下彻底丧失光芒,缓慢闭合。

  “圣女大人?!”

  窗外,莫名的强光自地平线升起扩散,而塞浦思却恰巧俯首去听圣女的心音。

  在一片死寂下,最后的记忆也随之消散,被淹没于强光之中的塞浦思下意识地捂住了腕间的手链。

  ………………

  “回神,塞浦思。”

  费诺缓慢翻过书页,斜眼望了望走神的执事。

  猛然睁眼的执事大口喘着气,垂着谦卑的颈项,哑声回应着呼唤。

  “抱歉阁下,我只是有些走神。”

  他挽起衣袖预备像往常一般划开手臂为阁下制作麦芽酒,却意外看见自己腕间一条从未见过的编织手链。

  ……这是什么?

  塞浦思疑惑地伸手触了触,却一下被蕴含在内的强烈苦楚逼得跪下了膝,心下迷茫的同时,又听见陌生且熟悉的女声于耳边反反复复地快速回荡。

  他捂住胀痛的脑袋,挣扎着去扯那条为他带来苦痛的手链,可却怎么也解不开小小的一条编织手链。一直到手腕上多出不少刮蹭伤,他才想起母亲国家关于编织手链的传统。

  那道声音慢慢舒缓下来,清晰又响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塞浦思因此浑身一僵,在费诺担忧的眼神下突兀笑出了声。

  “原来睡美人真的会被王子吻醒…”

  “塞浦思?”

  蛇头手杖现于视野。

  费诺不解地用手杖点了点他腕间的手链。

  “怎么回事,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