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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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徐枳的手圈上他的腰就意识到不对, 过了,非常过,这个行为很唐突。
空气一片寂静, 徐枳的脸颊碰到他衬衣布料,微微的凉。齐扉的腰没有看上去那么瘦, 他有肌肉。
短暂的停顿, 徐枳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仰起头,四目相对。齐扉稠密睫毛下眸子黑的如墨, 他瞳仁深处似乎有旋涡,碰一下就会深陷其中。
“齐总, 你说的对, 一切都会过去。”徐枳心脏跳的很乱, 一团乱麻,她把手背在身后, 无法控制的去想刚才的手感, “人要往前看。”
她目光飘了下, 落到了齐扉的手指上。
齐扉的手还搁在烟灰缸上方, 虚虚的搭着, 手背上筋骨在皮肤下十分清晰。手指上夹着的烟烧到了尽头, 火光贴上了他的皮肤。
“烟烧到手了, 扉哥。”徐枳指了指齐扉手上的烟。
齐扉若无其事的垂下眼看到夹着烟的手指, 手指灼烧的疼,随手把烟头撂进了烟灰缸,手掌落到了桌子上,嗓音有些哑, “还有一截。”
太阳撕破了乌云, 从裂痕中直直的照在大地上。白光耀眼, 天地被照成了炽白色。
“刚才唐突了,抱歉啊。”徐枳重新把手背到身后,往后退了一步,走到窗户边认真看外面的世界,“天晴了。”
她穿着复古风黑色长裙,纤瘦柔和,黑色发丝披散着,露出一截皙白的锁骨,她仰头很轻的吸了一口气,敛起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说道,“我回去继续鏖战了,今天必须要录完,我不想明天再录一天。谢谢牛奶,还有——”徐枳一顿,说道,“你的安慰。”
齐扉的指尖贴着桌子边缘缓慢的滑动,最后搁在棱角上,喉结滚动,他注视着徐枳,声音又低又沉,“去录歌吧,我就不过去看了,一切顺利。”
房间大概太静了,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徐枳觉得连心跳都比平时更重一些,似乎再静一点就能听到。
徐枳不动声色的咽动嗓子,唇角上扬出完美的弧度,手握成拳到齐扉面前,“碰一下吗?”
齐扉掀了下睫毛,唇角很轻的勾动,淡淡的审视徐枳。抬手跟徐枳碰了下手背,很轻一下,拳头与拳头碰上,皮肤与皮肤挨着。
徐枳刚要收手,齐扉的手落下去,在下面又碰了下。这个跟席宇教的不太一样,徐枳生涩的举着手,任由齐扉完成了接下来的一套。他倒是挺自在,显然是碰多了,摊开手到徐枳面前。
他的掌心很干净,纹路清晰,手指骨很长。徐枳把手指落到了他的手心,重重的握住他的手,说道,“加油!”
齐扉合拢手指把她的手攥到了手心,一握便松开了,他整个动作看似散漫游刃有余,松开时,指尖触及到徐枳的手背,一触即离,他下颌微扬,注视着徐枳,嗓音慢沉说道,“还要再抱一下吗?”
齐扉可能都没把她当女的,公司员工?还是曾经那个小孩?
“不用不用。”徐枳拎着牛奶杯子,往门口走,背着齐扉挥了挥手,“谢谢,再见,走了。”
徐枳快步出了门,房门关上发出声响。
齐扉两只手都落到了身后的桌子上,仰起头露出喉结。喉结在光下拉出一道冷冽线条,他收拢手指,指骨因为用力关节处微微泛白。
徐枳安慰人的方式一点都没有变,不过现在长大了,知道收敛情绪了,不会那么直接。
齐扉唇角上扬。
房门被敲响,他把唇角又放了回去,敛起情绪站直又取了一支烟咬在唇上,低头拢着打火机点燃,淡道,“进来吧。”
林立进门左右环视,反手关上门,乍然看到齐扉抽烟说道,“扉哥,你怎么也开始抽烟了?嗓子不要了?”
齐扉撂下打火机,打火机撞到桌子上砰的一声响,他咬着烟深吸一口。烟雾缭绕,穿过嗓子落到了肺里,似乎缠绕上了跳的飞快的心脏。密密麻麻的缠绕,丝丝缕缕,他缓缓的吐出烟雾。
喉结上下一滚,他掀起稠密漆黑的睫毛注视着林立,忽的就笑了。齐扉是很少的类型,一笑特别惊艳,凤眼里染着笑,潋滟的妖冶。
他连睫毛尖都染着笑意,林立从没见他笑的这般张扬过。
倒吸一口凉气。
齐扉懒洋洋的往后靠着,又吸了一口烟,掐着烟把干净清瘦的手指随意搭在了桌子上,扭头看窗外下午刺目的阳光,仰着清冽的下颌,嗓音哑着,慢悠悠的,“她抱我了。”
林立:“……”
“扉哥,你……喜欢徐枳?男女的喜欢?”林立终于是把话问出口了,“什么时候的事?徐枳喜欢你吗?”
齐扉敛起了笑,在烟灰缸里弹落了烟灰,把烟塞回了唇上,单手插兜,休闲鞋底踩到白色大理石上,他修长的腿随意支着,垂着眼看地面,“最近。”他停顿,随即抬眼锐利黑眸盯着林立,问的却很平淡,“你觉得她喜欢我吗?”
“我觉得就算喜欢她也不会跟你在一起,她现在应该不会轻易的再走进一段感情,不管跟谁,可能没那么相信感情了吧。”林立胆颤心惊,齐扉这话问的很直接了,他惦记徐枳估计不是一天两天了吧,难怪这动作一茬接着一茬。
这老房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失的火?
“是吗?”齐扉嗓音未变,但表情明显变了,目光冷沉,“听说,路明联系徐枳了?想干什么?知道吗?”
“能想干什么?后悔了呗,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追悔莫及,都是贱。”林立看齐扉抽烟,烟瘾上来了,也摸出了烟盒,“鸡飞蛋打——”
齐扉忽然把目光移了过来,漆黑的眼带着锐光。
林立捏着烟盒,换了个用词,“丢城失地,垃圾东西就该这个报应。”
“徐枳对他——”齐扉难得迟疑,“什么反应?”
“我试探的问了,徐枳的意思,路明死不死跟她都没有关系,估计真放下了。”
“明白了,我会给路明留一条活路,还他救过徐枳。可也只让他活着,其他的这辈子都别想了。安排几个人看着徐枳,别让路明靠近她。”齐扉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抽纸擦了擦手指,睫毛落在眼下拓出一片阴影,他的嗓音很淡,说道,“给我订张机票,我晚上回北京。”
林立已经把烟放到了嘴上,又拿下来塞回了烟盒,“扉哥,你是认真的喜欢徐枳?想娶回家那种喜欢?”还是只玩玩?虽然齐扉这个性格不会玩儿。齐扉这个反应,让林立有点慌。
“想明天就入洞房那种喜欢,她愿意今晚跟我去领证,我让民政局给我加班。”齐扉双手插兜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回头,“别跟她提,一个字都别说,你要是敢把人给我吓跑了——”他若有所思,倒是没有把剩余的威胁说出口。对于徐枳,他有着一百二十分的谨慎,停顿了片刻,道,“我就喜欢这么一个人,别给我搞砸了,说话注意点。她喜欢我还挺明显的对吧?”
林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挺他妈无语的!
齐扉太认真了,徐枳那边是丝毫看不出来喜欢他的痕迹。徐枳对谁都那样,温和有礼,很有教养,她骨子里是很温柔的人。她对齐扉一点都不特殊,可能只是出于对老板的礼貌。
齐扉这边已经烧起来了,齐天大火烧的半边天通红,徐枳那边估计什么都不知道。谁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齐扉这一个巴掌拍的噼里啪啦的震天响。
“时间没问题,我可以等,只要最后是我。”齐扉对答案也不是很在意,说道,“走了。”
“晚上吃饭吗?要让人过去给你做饭吗?”林立终于是找到自己的声音,“想吃什么?”
“不用,我吃蛋糕。”齐扉拉开门,迈开长腿凛步走出去,“栗子蛋糕。”
林立:“……”
林立拿出烟塞到了嘴唇上,长叹一口气,还是抽一支烟吧,败火。
————
再回到录音棚,徐枳又看了一遍词谱,调整情绪戴上耳机走到了收音器前面,她把椅子推开,站到了歌谱架前。
耳机里陈恩陈老师问道,“可以吗?”
徐枳比了个OK的手势,没有看任何人,她专注的看曲谱。《愚弄》可以是曾经对路明秦蓁欺骗的回应,也可以是对命运的回应。
命运随意玩弄着别人,他们被命运推着走,被命运摆布着。一次次戏弄,一次次的失去。
她是齐扉也是,他们都不是幸运的人。
也许她比齐扉更幸运一点吧,毕竟没有人真正的爱过她,不爱的失去还没有那么痛苦。不过是从一个起|点走到另一个起|点,从来没有得到过,难过的有限。齐扉拥有过十几年幸福的人生,突然全部失去了,更残忍。
总有一天,他们都会挣脱命运的束缚,掌握自己的命运。
徐枳的声音渐渐对味了,她又录了两遍,晚上六点结束了全部的录制。她跟陈老师一起听了一遍最后一版,比她想象中的好。
她的情绪完全放开了,感情比海选那天还要充沛。声音多了一些激烈,还有一些放下之后的开阔。
后期还要编曲,编曲混音之后可能会更丰富。
这是一个作品,独立存在。
“明天中午会把成品发给你,到时候你听听看。”陈恩的后期在业内很有名,齐扉的大部分歌都是他做的,徐枳上一首也是他做的。
“好,谢谢,麻烦陈老师了。”
“我觉得会是一个经典。”陈恩还挺自信,跟徐枳握了下手,“齐扉看上的人果然不一样。”
徐枳心里一咯噔,莫名的慌张。随即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齐扉作为老板看中的艺人,“若是有幸成名,也是大家的功劳,辛苦了陈老师。”
陈恩笑着拍了徐枳的肩膀,说道,“谦虚了,你的才华,只要不走偏,前途不可限量。”
陈恩要忙了,徐枳也不能一直在这边打扰,她又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送她回去的是肖宁,她没有看到齐扉,也没好意思问。
可能录完歌先走了,也可能跟她不在一个录音棚。
肖宁给她递了一杯热饮,纸盒单独装了一块蛋糕。
“扉哥回北京了,吩咐我给你准备的蛋糕,怕你饿了,先垫垫。酒店那边有晚饭,回去就能吃了。”
徐枳闻到了栗子蛋糕的味道,是她送的那个?
这么贴心?徐枳拿出了热饮插上吸管喝了一口,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确实是自己送的栗子蛋糕,“扉哥有没有吃蛋糕?”
“吃了。”肖宁把车开出了地下停车场。
“蛋糕是没分完吗?”徐枳把盒子盖回去,她没有在车上吃东西的习惯。
“这是扉哥特意给你留的。”何止没分完,压根没分,齐扉才不舍得让别人吃那个蛋糕,肖宁斟酌用词,劝道,“你以后再做蛋糕,做小点就行,够一个人吃。”
徐枳回家后先吃了那块蛋糕,确定味道没有问题,正常栗子蛋糕的味道。不知道肖宁为什么要她以后做个小蛋糕,其他人不喜欢这个口味?
齐扉的朋友圈倒是晒了一块栗子蛋糕,精致的摆盘,银色刀叉摆放整齐,蛋糕档次都提升了。徐枳跟齐扉的共同好友不多,今天林立也没有点赞,他的朋友圈底下干干净净,连个点赞都没有。
徐枳给他点了个赞。
吃完饭洗完澡躺到沙发上打开微信,齐扉发来一张图片。徐枳心里一咯噔,抿了下唇点开了微信。
齐扉发来了一张图片,金色的夕阳铺满云层,云被照成了金色,漫天的金。像是在飞机上拍的,镜头特别绚烂,美不胜收。
齐扉很会拍照。
QI:“我回北京了,后天早上过去橘洲,有没有要带的东西?”
齐扉要帮她带东西?
齐扉从信息发出去一分钟看一眼屏幕,徐枳迟迟没有回消息,她在忙?还是不想回?
“你回来到底干什么的?抱着你那个手机看了快一个小时了,你手机上是有什么宝贝?”齐桁拧着眉审视对面齐扉,齐扉从回来就握着手机,平时也没有这么手机不离手,“谈女朋友了?”
齐桁是齐扉的大堂哥,他们家的大家长,严肃的很,看不得年轻一辈一天到晚抱着手机。齐扉没有亲兄弟,父母去世后,他就住到了大堂哥家,跟爷爷还有大伯住在一起,大堂哥也就成了他的家长。他跟齐礼一起长大,一起被大哥管。
“还没有。”齐扉把手机装进裤兜,起身,打算打个电话问问助理,徐枳有没有安全送到家,“我明天再来找您吧,公司有点事,我去打个电话。”
“你的事不急,先说我的事。你嫂子上次跟你提的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女孩,王家的小女儿,学音乐的跟你算半个同行,也有话说。你正好回来,明天约出来见见,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阿礼都上幼儿园了。”
“您才四十一,阿礼都跟我们断绝关系了。”齐扉每次回来都被催婚,大哥大嫂比亲爸妈都尽心尽力。作为齐家唯一一个大龄单身,他都被催麻了,这几年一直躲在外地,尽可能不回来,“说要改姓,以后不姓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