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儋耳蛮花
男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一辈子不想告诉你真相,因为我早就已经决定了,你就是我们谢家的孩子,没人可以抢走。”
谢潮把最重要的这个点告诉谢诺,好让他心里有底。
“但是,苏老师说的也很对,谢诺,你有权利知道真相,他们当年做出决定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将来的你该如何自处……谢诺,是我们对不起你。”
果然,谢诺对这样的话还是有所触动,他捏紧床角的被单,像有尖刀在刮着自己的脸。
“你们凭什么这么做?你和那个女人……还有、还有……他们……”
谢潮压低嗓音,如同一层压在枝头的寒霜,薄薄地,带着冰冷的意味:“陈瑾荪……就是你的亲生母亲,当年她是有所谓的‘苦衷’,我是不想接受那一套东西……可她和你爸妈的感情太好了,他们不可能不帮她——帮你的亲生父母。”
谢诺听着这一连串的称谓,更觉得烧心灼肺,还是流下了眼泪。
“帮她……帮她啥啊?是她生了我还不要我了啊!就这种女人!有什么好帮的??她还一直装模作样来看我和姐姐,她太恶心了!!!”
等谢诺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恶劣,却也没什么心情去转换。
谢潮在孩子面前有很多不太好说出口的话,只能避重就轻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是不会放弃你的,谢诺,你可以怪我们,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这才是无法争辩的事实了。”
他说完这句话,没有再继续,房间里的动静悄然而止,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被无限地放大。
谢诺脑子里一团乱,四肢的血液倒涌,呼吸急促,也没有更多能思考的空间。
他觉得很糊涂、很苦恼,怎么这么多年来,始终担当着“好好阿姨”角色的陈瑾荪,居然是他的亲生母亲。
这个真相,确实就像一根生锈的细针,猛地扎进柔软的内心,扎的血肉模糊。
谢诺闭上眼睛,努力地去想,然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陈瑾荪看自己的眼神,都像是有那么多的不能释怀。
以前他还太小,或许,就算告诉他这个秘密,他也感觉不到丝毫的震颤。
但如今的他,觉得天都要塌了,好想只要活着一天,“私生子”的事实就是存在,就会永远提醒着他,被亲生母亲无情地抛弃!
而谢诺并没有看见,此刻他的小叔叔,目光里也是难得一见的朦胧,仿佛也陷入了一段并不好的回忆里。
谢潮知道,这对他们来说都太难了。
这时候,门外的苏翎知道是时候了,她带着谢韵一同进来。
谢韵感觉到低气压,谢诺从床上坐起来,那小脸煞白的模样,让他僵硬的如同一尊死气沉沉的雕塑。
她鼻尖酸得发痛,也哭得梨花带雨。
苏翎:“谢诺,也许你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来接受大人们给你带来的伤害,但我想终究会过去的,苏老师小时候也经历过很多痛苦,对吗?你知道的,但你看我现在也好好的,更何况你是知道了身世,其他的什么都不会改变,我们都可以向你保证。”
谢韵也被秘密戳痛了心肺,她大声嚷嚷:“我不管,我不管你们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谢诺就是我弟弟,他虽然长得丑,又爱闯祸,干啥啥不行,吃货第一名,可我也不会不要他的!!”
谢诺的眼泪戛然而止,不知该哭还是该骂,姐姐都给他整无语了。
苏翎也忍着眼眶的热泪,她努力笑起来,说:“谢诺,你永远都是谢家的孩子,谁也带不走。”
谢诺被她带入怀里,谢韵也走过去抱住他们两个。
男孩子在苏翎的怀里哭得涕泗横流。
苏翎知道,他内心充满徘徊和迷茫,任何安慰的话语也都于事无补。
谢诺应该再也无法这个冬日的夜晚,那一定是他整个童年里经历过的,最寒冷的夜晚。
但冬天总会过去的,随之而来的,会是百花盛放的春天。
是灿烂明媚的日子。
……
夜色来临,这个夜晚注定很难平静。
苏翎到谢潮的房间里,拿来了她之前买的香薰蜡烛,是一种陈皮和橙花的味道,安宁又轻暖。
她放到谢诺的柜子上,那隽永清新的气味,一点点散开,回味起来,都像带着一丝微微甘苦的甜。
今晚他们决定四个人睡一起。
谢韵和苏翎睡床,谢诺和谢潮打地铺。
等到安抚好两位孩子入睡,已经到了深夜,苏翎也准备就寝。
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谢潮在走廊等着,于是思绪回溯,想起之前两人被打断的那个话题。
苏翎:“对了,你本来在客厅里是想说什么来着……哦,对了,你觉得是陈瑾荪雇凶。”
谢潮点了点头,“嗯,权璟说那个肇事司机早年就在澳门洗码,多少有些前科,做事本来就不规矩,他的亲戚也已经躲到澳门去了。”
苏翎:“那你……”
谢潮:“我让他继续收集证物和人证,要让陈瑾荪彻底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这会儿两人挨得近,此刻整个谢宅都静悄悄的,宁静安谧。
“陈瑾荪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她在犯罪边缘试探……不,她已经犯罪了,肯定是为了谢诺吧……但她做这些有用吗?卫家能让她把谢诺带回去?开什么玩笑?”
谢潮:“你说的对,我也觉得她状态不对。”
说话之间,男人抬手不自觉地摩挲她的耳垂,指腹的几丝微凉,温柔地传达她的耳际。
“但你放心,我会保护谢诺。”
她抬起头,四目相对,男人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内敛。
苏翎不知为何,心里狂跳,她拍了拍胸脯,才说:“嗯,但你自己也要当心,不能再发生那种意外了,太可怕了。”
谢潮俯身,将她逼到墙角处,狠狠地吻了吻。
这才轻启唇瓣:“好,一言为定。”
……
到了冬季的尾巴,S市气温逐渐返暖。
冬天的阳光扫除了海风带来的瑟凉,穿过了层层叠叠的枝条,和媚地洒在人工水景池的上面,泛起波光粼粼。
地上嫩芽悄悄露头,有了几丝初春的意味。
暮色四合,暗橘的余晖缓缓降落在学校上空,白色雕塑都显得色泽深沉。
戴着黑色墨镜的高挑女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连地上的倒影都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这阵子谢诺情绪低落,不管做什么事都情绪不高。
就连班主任都发现了他的异常,还给家长打了电话。
谢潮只说家里发生一些变故,他会时刻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
刚好这天放学,谢诺的好兄弟叫他下课去家里玩VR游戏。
他本来想拒绝的,但想了想,已经低落了这么久,没必要为了那种女人放弃自己最爱的游戏吧!
谢诺:“行吧,那就去玩一会。”
两个男孩子一前一后走到外边,不知为何,谢诺就像有了一种莫名预感,他停住脚步。
身后,有女人很轻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几秒种后,他感觉那个人站定了。
谢诺转身,就看见陈瑾荪穿着一件灰色风衣,安静地矗立着。
她戴着墨镜,看不清脸上什么表情,可是也看得出,有些憔悴,没什么血色。
谢诺一下子觉得浑身冰冷,他来不及沉溺在偌大的震惊中,拉着朋友,疾步离开原地:“快走,不要理那个人。”
陈瑾荪神色陡变:“……谢诺?你怎么了?陈姨来接你放学,就是好久没见到了,想看看你。”
冬天的傍晚时分,路灯早早地亮了起来,微弱的昏黄照着柏油道路。
谢诺抬头,四处寻找谢家司机的车子停在哪里。
陈瑾荪踩着高跟鞋,纤细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跟上来,“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这么怕我?……是谢潮和你说了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
一家人贴贴!
第53章
谢诺看了一眼身旁的小伙伴,眼神有一丝游离。
“你先走吧,今天不去玩了。”
男孩子年纪都还小,但也都挺警觉的,他的朋友甚至还悄悄给了一个眼神,示意需不需要帮忙。
谢诺很轻地摇了一下头。
等四周没什么人了,他才冷淡地抬了一下眼睛,“你有事吗?有事快说,我本来的好心情都被你破坏了,你说完我要回家了。”
陈瑾荪愈发确定,他的突然反常肯定是谢潮灌输了什么。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柔声柔气地说:“陈姨想请你吃个饭,好吗?你不愿意的话,我把谢韵也叫来?”
“不必了,你别假模假样了。”
谢诺越说越有些暴躁,但他怎么说也是从小由谢家教出来的孩子,教养与素质不允许他飙脏话。
“你说的没错,小叔叔什么都告诉我了。”
陈瑾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欲回应孩子的这句话,可脑子里嗡嗡作响,尽管只是猜测被证实了,可也有一阵翻天覆地的塌陷感,令她嘴唇微微颤抖。
许久,才问出一句:“他……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谢诺也实话实说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听见的,他本来没打算告诉我,不过知道也就知道了,没什么两样。”
男孩骄傲又愤然地看了她一眼,“你问完了吗?我真的要走了!”
谢诺说着,挡开陈瑾荪的身子,四处去找谢家司机的方位,然后朝着不远处挥了挥手。
司机祥叔就在校门口不远处的街上等着。
见谢诺出来了,就像往常一样回到车上,把暖气调低一点。
然而等了半天,却发现后面始终没有动静。
祥叔诧异地向后头的街边又望了望,却发现就连谢诺的人影也没有看见。
……
傍晚六点,漆黑的夜色如泼墨般邂逅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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