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情长 第47章

作者:景戈 标签: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甜文 现代言情

  岑眠突然慌了神,别过脸,避开他的目光。

  她回过头,语气故作轻松,“阿公,吃李子吗?”

  沈平山忙摆摆手,“不要不要,太酸啦。”

  沈平山注意到程珩一浑身都湿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都湿了?”

  程珩一静默了两息,才开口道:“山里下了一场雨。”声音低哑发涩。

  沈平山颔首,催促说:“快上楼把衣服换了,晚上湿气重。”

  岑眠没去看他,即使不去看,也能感受到背上灼热的光压。

  半晌。

  那一道光压才消失,耳畔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

  程珩一回到房间。

  房间里黑暗如深渊。

  十字窗户透进院子的昏黄灯光,十字阴影映在他苍白的脸上。

  院子里,岑眠坐在木桌上,安安静静地吃青李,轻晃腿。

  程珩一长长地凝视她的背影。

  那么纤细,瘦弱的背影。

  许久,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手术刀,指尖微蜷了蜷,抵在刀尖处。

  漆黑夜色里,手术刀泛着泠泠银光。

  一个成年男性动脉和心脏的位置,在他冷静的脑海里清晰浮现。

第31章 白夜

  吃过晚饭, 害怕程珩一再提及这件事,岑眠直接回了房间。

  晚上睡觉时,程珩一说他来负责的话在她耳边环绕, 久久不能散去。

  岑眠翻了不知道多少个身, 将自己裹进被子里,脸颊发烫, 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实在睡不着, 她睁开眼,发现窗户外面有隐约的光透进来。

  院子里的灯没关。

  岑眠觉得刺眼,起身拉上了窗帘。

  第二天, 岑眠醒得很早, 下楼时,程珩一已经出门了,跟医疗队进山。

  她走到厨房, 看见灶台里温着的早饭, 比昨天还要丰盛。

  岑眠端着豆浆出来时, 沈平山也醒了,推开门。

  沈平山抬头,发现院子里的灯还开着, 在白天日光下并不明显,他骂骂咧咧:“一晚上不睡觉, 坐院子里不知道干什么,灯也不记得关, 浪费老子电。”

  闻言, 岑眠碗里的豆浆往外撒了两滴。

  岑眠和沈平山一起吃早饭, 早饭吃到一半,院子外撞进来一个中年女人, 头发凌乱,满脸的眼泪。

  “沈老村长——”

  “你可得给我们家做主啊!”

  沈平山瞧见这动静,吓了一跳,赶忙放下碗:“哎呦,周家媳妇,怎么了这是?”

  陈婷伤心得直不起腰来,大声嚎啕道:“张胜那畜生,把我们家巧巧给欺负了!”

  “……”岑眠惊讶地望向女人,才将女人的声音与昨天晚上打给周巧父母时,她母亲的声音对上了。

  听完女人的话,沈平山一巴掌拍在了木桌上,顿时惊怒道:“还有这种事!?”

  桌上的鸡蛋受到震荡,咕噜咕噜滚下了桌,砸在地上。

  岑眠弯腰去捡,擦了擦上面的灰,起来的时候,看见沈平山已经被女人拉着,往院子外走了。

  她将碎了的鸡蛋揣进兜里,赶忙跟上。

  张家的宅子,大门紧闭,外面却乌泱泱地站满了人,对着这一栋沉默的五层建筑,指指点点。

  在白溪塘,家底丰不丰厚,看各家宅子建的高度就知道了。张家这栋楼,算是村里除了沈家那栋不住人的新宅以外,最高的建筑。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沈老村长来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往回看,让出了一条路。

  即使沈平山早就已经不当村长了,但在白溪塘,谁家出了什么事,邻里闹了什么矛盾,都要找沈平山来决断。

  岑眠没有跟进去,站在人群的最外围,耳边传来村里人窃窃私语。

  一个路过的阿婆探着脑袋,好奇问:“出啥事儿了啊?”

  旁边的男人双手抱臂,稍稍凑到她跟前,压低声音说:“听说张胜把周家女儿给那个了,还把肚子给搞大了。”

  “啊?”阿婆听完,佝偻的背都直了起来,“真的假的?”

  男人努努嘴:“周立国和他老婆都连夜赶回来了,正在里头闹呢。”

  阿婆:“咋闹,叫张胜把那女的给娶回家?”

  男人耸耸肩,表示默认。

  阿婆转了转眼珠子,“那张家现在是什么意思啊?”

  男人乐呵一笑,是一种看热闹的笑,“能有啥意思,门都不给开,不想认呗。”

  岑眠听着旁边村里人的议论,心里一阵凉。

  原本她以为周巧父母回来,肯定是会先去报警,虽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多少村里会传些风言风语,但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到这么大。

  这样一闹,以后周巧在村子里,哪还有什么脸面,怎么抬得起头来做人。

  她的目光落到张家门前。

  陈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天抢地:“张胜你是个畜生啊,你叫我家女儿,怎么做人啊。”

  “你要是不把她娶回家,我以后天天这么闹!”

  张家二楼是一个露天阳台,里面传出了女人尖厉的声音:“你少做梦了!”

  “孩子可以进张家的门,大的想都别想,真是什么人都想攀上我们张家。”

  人群里一个男人用力踹了一脚大门,怒道:“你他妈看不上我们周家,我们还看不上你们张家。”

  岑眠记得这个男人,是白溪塘学校的数学老师,周立业。

  昨天在学校里做讲座时,就是他激烈地阻止了赵澜做性教育相关的讲座。

  在周立业旁边,蹲着另一个男人,长相和周立业有几分相近,只不过更显得苍老,鬓角白了一块。

  男人一言不发,只一根一根地抽烟,地上全是他扔下的烟头。

  陈婷不满地推了他一把:“周立国,你倒是说几句话!”

  周立国将烟在地上捻熄,“说什么?说屁!”

  “有本事张胜一辈子别出来,他要敢出来,老子砍死他!”

  “张疯子!”周立国朝看热闹的人群里喊,“把你的刀给我!”

  张疯子笑嘻嘻从腰间抽出刀,“算你识货。”

  见越闹越离谱,沈平山扯了扯张疯子,“来添什么乱,快去看你的荷塘。”

  沈平山仰头,朝二楼道:“张家媳妇,你不给他们开门,还不给我开门?这事闹的,你们还想不想在白溪塘安生住下去了?”

  二楼一阵沉默,半晌,女人道:“沈老村长,我可就请您一个人进来啊。”

  沈平山:“成。”

  两分钟后,张家大门开出一条缝。

  沈平山走了进去。

  所有人都在外面等着结果。

  岑眠没有想到,周巧父母所谓的解决办法,竟然是这样的方式,让加害者对自己的女儿负责。

  看热闹的旁人在交头接耳。

  “这张家,咋还看不上周家了?我瞧着周家那个小女儿,长得挺周正呐。”

  “那有啥用,周家穷得叮咣响,两兄弟到现在还住在一起,没钱盖新屋,真要把女儿嫁到张家,一家子可不成了吸血虫。”

  “……”岑眠越听心里越堵。

  她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周巧的身影。

  在张家闹的那么一出,却与最直接的受害者无关。

  岑眠往周巧家走,周巧家里没人,静悄悄的,大门敞开,里面是碎了一地的碗碟,没人收拾。

  白粥在地上凝固,聚集了密密的蚂蚁。

  岑眠在周家后头一处偏僻的田野里,找到了周巧。

  周巧坐在草坡上,两眼空洞,直直地盯着天空发呆。

  岑眠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揪住了,她默默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感觉到有人来,周巧浑身颤抖了一下,像是一种身体上的条件反射,对于旁人靠近,报以习惯性的戒备。

  她偏过头,看见是岑眠,眼神里的警惕才敛去,也不说话,转过头,继续看天空。

  岑眠原本以为见到周巧,她能说一些安慰她的话,可此时,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不是周巧,没办法感同身受。作为一个旁观者,更没立场,去说一些轻描淡写的安慰。

  难道她说一句别难过,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就真的会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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