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相守这很难么 第29章

作者:娴白 标签: 豪门世家 现代言情

  春莺吃完这一盏,忽然趴到桌案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姑娘,你真好......你还肯让我去伺候二?爷,可我...可我这一辈子都对不起你...”

  窦姀听完,浅淡的眸光在?眼?底打转,却仍摸着她的头轻轻笑问:“为何对不起我呢?我知晓你有自己的苦心,你没有对不起我。”

  呜咽声依旧不断,她哭着,忽然打了个酒香嗝。眼?眸湿红,脸贴到冰凉的桌案,喃喃道:“奴想往上走......奴不想做一辈子的奴婢,再生奴种子,苦一辈子,连自己妹妹被卖到妓院都救不了。那个人答应了我......答应了我......只要我乖顺听话,就会帮我往上爬......姑娘,那个人还跟我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是谓君子之?为与不为之?道也。

  只是她从前读书认字时学的孟子,春莺大字不识,因而不知晓。窦姀静心听着,心里不知流过什么,竟是酸烫酸烫。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一种苍然无力,却心痛之?感。

  就差最后一步了。

  她用手?指轻柔抚过春莺的脸颊,低低问道:“这人是谁呢?我可也认识?”

第35章 媒人

  只见春莺趴着, 眼?眸迷蒙,唇张了张,又似乎想到什么,顿时吐不出一个音。

  她心惊肉跳的等, 光阴一寸一寸地过去。

  春莺却好像断了线的风筝, 闭上眼?,继续醉趴。

  窦姀这才意识到, 这是无法被问出的。

  她收拾了番桌上的酒坛, 熄灭两?盏灯芯。

  走出屋子,半寐的夜色中有一人立在屋檐下, 发带飘逸, 身影颀长。他已经等很久了。

  窦姀走过?去?,弟弟便压低了声音:“有问出来吗?”

  这附近漆黑, 只有不远处的那间还有些许光亮。

  二人的身影俱匿在黯夜之下。

  窦姀摇头, 小声说道:“你可否找几个人去?春莺家中瞧瞧?她家似乎在城南门出去?, 往西十?里的白石庄,究竟哪户人家,管事手头的卖身契上有。”

  窦平宴很快应下。

  翌日微明, 天边露出鱼肚色。

  春莺撑着发沉的脑袋醒来时, 肩背的一件薄衾不由落了地。

  她愣住,两?只眼?瞧了瞧,发现自?己竟在姑娘屋里。

  放眼?望去?,里间的纱幔层层垂落, 没有动静。她活络着枕麻的筋骨,悄声从屋里退了出去?。

  往常的清早, 春莺都要提竹篓,去?大庖房的管事那儿取些食材。

  今日本?也该照常, 谁知?她竟在庖房挑菜时碰到一认识的小丫头。

  这个小丫头叫雪桃。

  只见雪桃也提着竹篓凑过?来挑菜,随后?甜甜一笑:“今儿是赶巧碰上春莺姐姐了,姐姐也起?个大早呢。”

  春莺附和着笑,一边挑菜,一边与其寒暄两?句。

  末了,两?人一前一后?地挑完。

  正要双双迈出庖房大门的时候,雪桃忽然拉住她的袖子,低声道:“主子现在有话?跟姐姐说,姐姐随我去?见见。”

  春莺估摸窦姀这时应该还醒不来,应了好。

  春莺背好竹篓,跟雪桃走走绕绕,绕过?几条抄手游廊,便进入一间院子。

  还是清晨,许多人还未醒,院里也没几个忙活的仆婢。

  雪桃引春莺进了屋子后?,便识趣地帮忙合门。

  日头半出,屋里还不算亮堂,有些昏昏的朦胧。

  外间炕上坐着的人还在提笔抄词,看见春莺进来,才放下狼毫,微微一笑:“你这事办的我还算满意,如今府里都开始有些传闻了,道是二爷想指你去?做通房呢。日后?你若有造化抬了做姨娘,可别忘记是谁扶你一把的...”

  春莺忙高兴道:“是,那自?然是!贵人大恩,奴婢不会忘的。”

  那人也笑:“我便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不枉帮扶一场。对了,你想不想见你妹妹?也当犒赏犒赏你,多看你妹妹,你才能知?晓,如今该为谁做事。”

  这话?提及,春莺更是紧张着。

  当初她刚从妓院赎回妹妹,那人要自?己听话?、不说漏嘴,就把妹妹带走了。好几月过?去?,她也不知?妹妹受挟于人,有没有被善待,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平日她是窦府的奴婢,很少能出去?一趟。现在能见见家人,她自?然是高兴的。

  可春莺想起?窦姀,又有些犹豫:“要是贸然走了,我姑娘那......”

  这人听倦了,不再看她。

  又执起?狼毫抄写,一边漫不经心说:“这有何难?我又不比你姑娘,眼?睛天天盯着小丫头看。你若想出去?,我自?去?跟她说。嗯......便说‘我要使唤你,借你用两?日’如何?我再找个小丫头给她使唤两?日,也算平了......”

  春莺欣喜地应下了。

  外出的马车亦停在东边角门。

  跟春莺一起?上车的,还有两?个做长工的婆子。

  春莺上车时,这二人就在闲聊了。

  她先不动声色听了会儿,得知?俩婆子都在窦家干了一年?多,还没回过?家,此时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袱,还有些主子赏的小玩意儿返乡。

  这两?婆子看上去?年?纪虽大,却挺壮实,一条胳膊有春莺两?条那么粗。马车没走前,她俩还坐在里头絮絮叨叨说话?。

  春莺是个机灵性子,也擅与人搭话?,瞧着两?人笑问:“这两?位妈妈倒是眼?生,何时来的?我先前在府上似是都没见过??”

  两?婆子听着哈哈大笑。

  其一人寻思了下,便说道:“你没见过?也正常,我俩原都在曹姨娘那儿做事呢,清圆院与你们梨香院不相往来,你个小丫头能见过?我俩才怪呢!”

  春莺也附和着一笑。

  这时车夫正好赶来,登上车头,便朝里头呼道:“都坐稳了——”

  长鞭一起?,马儿飞奔,在滚滚尘土中扬长而去?......

  ***

  窦姀昨夜没睡在闺房,是在另一间房里睡下的。

  清早醒来,梳洗完又用过?早膳,便察觉已经半早上没看见春莺了。

  她问苗巧凤,苗巧凤说:“今早才看见她提了个竹篓出门,老奴也问了她,她说往大庖房去?,挑些菜回来。”苗巧凤说罢笑笑,“许是今日的菜新鲜,倒教这丫头挑花了眼?!”

  窦姀隐隐觉得怪异,没有吭声。

  到了午后?,春莺还没回来,倒是窦平宴来了。

  他屏退掉旁人,拉她进屋子低声说道:“我派去?查探的人手回来了,那一家子的人现已不在白石庄住了,问过?邻里们,一家子五口,前不久突然搬走了。”

  窦姀眉一蹙,听他敛了神色继续说道:“后?来又追查下去?,从一佃户那得了线索。有一日清早,佃户在田间劳作?,看见他们一家子搭坐牛车,往南边的农田行。那时天刚蒙蒙亮,车上除了一家五口,还有赶牛车的人。那佃户看不太清,依稀看见牛车上还有三个汉子。”

  “派去?的人也往南边走了,约莫五里处,正巧发现一村子,遂进入。

  本?要找春莺一家,却听那村子的人说,有一户才搬来的人家,据说是主家逃出来的奴隶,前两?日因?偷了主家的钱财,被主家的人打死了。也去?看过?,死的人有五口,一对做爹娘的,还有一个女儿和一对双生子。最后?村里人给他们卷了几块草皮下葬的。”

  窦姀听完,触目惊心。只觉身子忽重忽轻,扶着靠椅缓慢坐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这些没籍贯,只有一身文书的奴隶,要打要罚都随主子。即便官府查到了,只要编个偷窃伤人,或是奸|淫主母的罪名,就能谒杀,赔些牲口的钱财。”窦平宴说完,却看向?她:“那人心思细密,又做得干净,把村子搜罗一遍都没蛛丝马迹。”

  窦姀缄默少焉,这人真是心歹。

  她在这个家住了十?几年?,竟不知?有这般心狠手辣之人。不过?是设个局,引云筝与她相争罢了。可为了掩住自?己,竟能下手杀掉这么多人,奴才的命在人家眼?里算不了什么。

  那么春莺......

  春莺今早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

  窦姀的心隐隐悬起?。

  窦平宴给她倒了盏水,让她先压惊。

  “阿姐,春莺既选了走这条路,为虎作?伥,便该料到有这些下场。我过?来时没瞧见她,听芝兰说她一早上都没回来?”他想后?一默,“她和她家人许是知?晓太多了。”

  下午的时候春莺还是没回来,但昌叔却领了两?个小丫头来,让她们留在梨香院伺候。

  这俩小丫头看着面生,像是新来的,窦姀便让芝兰先带着。

  即便没说,也大约知?道是他让昌叔来的。

  入夜的时候,天上开始下起?雨。

  窦姀正在屋里用晚膳,还没吃几口,却有窦洪的小厮找上门,让她赶紧去?主屋一趟。

  外头还下着毛毛雨,虽不大,但容易弄湿裙角,到底不利出行。

  看着小厮脸色发急,还一个劲儿强调是关乎姑娘您的大事,窦姀心有惴惴,摸不清是好是坏,只能带上披风,撑着伞过?去?。

  *

  来到主屋时,里头亮堂堂的,还坐了一屋子的人。

  除了最上首的窦洪和云如珍外,窦姀一眼?扫过?去?,在场的有弟弟和窦云筝,还有个穿大紫褙子,头戴红花的媒人。

  窦姀发觉,除了弟弟一人沉着脸外,其余几人都是欣快的。

  窦云筝则是兴致昂扬,颇带看戏意味。

  尤其是这个媒人,一直笑眯眯的。打从进屋时,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就没从窦姀身上挪开过?。

  窦姀忍住被盯看的痒,一步步走到主君和大娘子跟前,先规规矩矩问安一遍。

  刚起?身,窦洪便满意地点头,朝那媒人笑道:“你瞧瞧,这孩子的模样可算标致,不比小女差吧?她虽是我襄州远亲寄养在府上的表姑娘,可规矩和家里三个姑娘却也是一样的教。若是开国伯府有意,不妨也看看?她性子柔顺沉静,做事稳妥,也读过?些书,明事理。”

  窦云筝一听,心里不屑嘀咕了声。

  那媒人勾唇笑着,缓缓眯起?精明的眼?,又把窦姀仔仔细细看了遍。

  只见是个极标致的小娘子,眉目温柔,不张扬,白肤樱唇,面似芙蓉春雪,气如蕙兰。方才那一行礼,袅袅娜娜,举手投足之间,温温婉婉,如清风过?面,花香萦绕。

  这媒人甚是满意。

  自?接下开国伯府的差事以?来,也看过?不少小娘子,知?州大人家的这位表姑娘,相貌仪表均是上上乘。

  她刚想点头应下,忽然被人抢了先。

  站起?身的正是窦家那风光霁月的二郎君。

  媒人一讶,见他先含笑,往自?己这儿看来一眼?,又朝那上首的人一拱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觉得那语气倏而淡了几分:“父亲,这不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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