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戏社 第143章

作者:Uin 标签: 现代言情

  战后清扫战场,重新部署火力。

  指挥室里,杜和严峻地盯着杜召:“我和你说过多少次,老实在指挥中?心待着,受伤了还上?战场,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父亲交代!”

  杜召早习惯了他这些啰嗦,兀自捆绑手腕上?的纱布,没有搭理。

  “有此一役,日?军定会增派更精锐的兵。”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

  杜和听他这口?气,叹了声:“阿召,你有时候太镇定,有时候又太冲动,大哥离世,我就是长兄,你能不能听听你这个兄长的话,不要冲动。军队可?以?少一个冲锋陷阵的兵,却不能缺统帅,我虽坐着这个位置,但扪心自问,作战指挥,远不如你。”

  杜召又不说话了。

  杜和没辙,摇摇头,继续看地图。

  杜召绑好绷带起身,见杜和一脸严峻:“别愁眉苦脸的,多大点事,实在不行,还有咱们最拿手的。”他手掌落于丰县城中?,“巷战。”

  “真沦落到巷战,怕是也撑不了几日?。”

  “你老这么悲观。”

  “一万四千将士,现在只剩两?千,你让我如何乐观?”

  “不是还有两?千嘛。”杜召直起身,将一旁的军服拿上?,“就算还剩两?百,两?个,还是照样打。”

  这次,换杜和沉默。

  “别太紧绷了,影响思考。”杜召甩甩军外套上?的灰尘,挂在臂弯,往门外去?。

  刚出门,听到杜和的呼唤:“阿召。”

  他站定,回?头。

  杜和走?到他面?前,提起方才?从地上?捡起的香囊:“东西别落了。”

  杜召赶紧接过来,掸掸上?面?的尘土,即便放在衣服最内侧,它还是被?血脏了一角。

  杜和打量他的眼?神:“早听闻你有个未婚妻,去?年奶奶生日?我在异地未及时赶回?来,没能见到那位女?子,真是遗憾。”行军打仗,大家脸上?很少出现笑容,心情放松下来,就容易放下警惕,大多时刻紧绷着,此刻杜和却难能地笑了,“真想见见是什么样的女?子,让我这冰块一样的弟弟融化了。”

  “那你应该去?沪江,满大街都贴着她的海报。”

  “人还在沪江?”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法国读书了。”

  杜和点点头:“那最好了,所以?你得保护好自己这条小?命,去?见她啊。”

  “走?了。”

  杜召走?出去?,立在颓垣断壁之中?,看着小?小?的香囊,抬手亲了下,曾经的淡香早已淡去?,只余积久的血腥。

  他将它放回?口?袋里,拍了拍,跨过面?前破碎的瓦砾,继续前行。

  ……

  邬长筠在里昂大学借读法国文?学以?及比较文?学,抽空还去?别的学院蹭其他课听听,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很少参加课外活动。

  沪江已经打了两?个半月了,战况惨烈,中?国军人牺牲二十余万。很多留学的中?国学生组织捐款、义卖等活动,支援抗日?同胞。

  邬长筠从未在学校里与任何人提过自己做过演员的事,但有人看过她的电影,一经流传,便有组织抗日?募捐的一位成员邀请她参加义演,筹集资金捐与祖国。

  这是没有一点儿酬劳的,照以?前,邬长筠万不可?能干没有回?报的事情,可?彼时,却同意了。

  一有空闲时间,她就会去?排练。因为经验丰富,戏排三天便开始演出了,第一场就收到不少义款,不仅是华侨所捐,还有很多爱好和平的外国人。

  从那起,邬长筠几乎每星期都会义演两?场,一部部激动人心的爱国剧目,引得相当好的反响。

  有个男同学追邬长筠很久了。小?三岁,中?国人,祖籍武汉,叫居世安,人长得很周正,戴副金丝框眼?镜,高高瘦瘦的,是里昂大学正式学生,数学系出了名的中?国帅哥。

  他是在义演中?认识邬长筠的,那一晚,捐了他们一个月都筹不到的善款。

  从那以?后,邬长筠的每次演出他都会过来,每一次,都给她带一束花。

  只不过邬长筠从未收下。

  义演的朋友和同学们经常起哄,觉得他们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对方又是个家世显赫的富家子弟,撺掇邬长筠答应得了。

  可?无论周围人怎么说,对方用什么样浪漫的方式追求,她始终拒绝,直白道:我只想学习,不考虑其他。

  所有人都当真了,毕竟在他们眼?里,这个漂亮的明星同学整日?除了教室就是泡在图书馆,唯独邬长筠自己知道,学习,不是唯一理由。

  她还是总想起杜召,可?能因为街边的一支玫瑰,桌前的一本习题,路过的一对情侣……她时常后悔,早知露水情缘会如此刻骨铭心,她便不会开始。可?在心里反问自己如若再来一次,好像还是会在那个雨夜毫无顾忌地拥抱他。

  本以?为时间淡化那些错误的情感。

  可?并没有,它反而?让苦闷更加深刻。

  杜召杜召杜召杜召……

  每天这个名字在脑海里转无数次!她快要疯了,她要把这个名字、这个人从脑子里彻底抽出去?。

  于是,当再次看到那个怀抱玫瑰来看自己演出的儒雅青年,她动摇了。

  或许一个新人会让自己放下那些糟糕的念想。

  邬长筠对居世安没什么过多好感,也不排斥,只能说看模样和性格不讨厌。

  他是个很有教养的人,没有富家公子的傲娇与纨绔,只不过总说一些虚头巴脑的大道理,听得她想睡觉。他很有礼貌,也足够尊重人,邬长筠拒绝礼物,出门吃饭、看电影也习惯各付各的,他便配合她,从不强求。

  都说日?久生情,他们几乎每日?都见面?,也时常出去?约会,但邬长筠还是觉得“情”字难生,见或不见没什么区别,也压根没有一点儿拥抱和接吻的欲望,导致两?人在一起半个多月,只限于牵牵手。

  总体感受就是——一般般。

  她在法国的生活也一般般,从前总幻想着国外美好自由的世界,可?真正安定下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她性格孤僻,跟很多人玩不到一起,在学校宿舍住了一个月,实在受不了群居,便搬了出来。除了跟居世安在一起,她大多时间还是独来独往。吃食也腻,整天牛奶面?包,一点胃口?都没有。

  唯一的期待就是上?课、义演,以?及偶尔见上?戚凤阳一面?,聊聊从前的生活。

  晚上?,义演结束,邬长筠换上?衣服回?宿舍,居世安在门口?等她。

  可?邬长筠并不想见他,听他在耳边嘘寒问暖。

  她心知对这个男人只是利用,可?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自己向来不是什么好人。

  邬长筠从侧门离开,想独自在街上?走?走?。

  她晃悠到一个中?心广场,听到一阵熟悉的乐声,循声走?过去?,才?发现是个拉四胡的老人。

  很久没听到中?国的音乐了。

  她伫立良久,听老人拉了四首曲子。

  忽然,有对情侣停在身旁,女?人问男人:“这是什么?”

  “不知道。”

  女?人见拉奏者?一副东方面?孔,自言自语:“是日?本的乐器吧。”

  刹那间,好像有条鞭子抽打在邬长筠的天灵盖上?,她震惊且不悦地看向女?人,觉得荒唐极了:“这是四胡,中?国的!中?国的乐器。”

  女?人见她瞪着眼?,不明所以?,只尴尬地笑笑:“原来是中?国啊。”她拉了拉男朋友,两?人走?了。

  邬长筠继续看向老人。

  老人并未受到丝毫影响,边拉,边同她微笑。

  最后,两?人坐在花坛边聊天。

  聊中?国传统音乐,聊戏曲,聊遥远的国家……

  异国遇知己,是一件特别、特别美好的事。

  这真是一月以?来,她过的最开心的一夜了。

  ……

  星期日?傍晚,居世安约邬长筠出来,吃完晚饭,去?看了场音乐剧。

  邬长筠望着舞台上?声情并茂的表演,不禁又想起了在戏台上?的日?子,她一直走?神,以?至于结束后面?对居世安的滔滔不绝,一句话也搭不上?。

  两?人沿街道闲逛,卖花的女?孩凑过来,居世安买下两?朵玫瑰送给她。

  邬长筠接过来,手指压到刺,流血了,她麻木地看着居世安愧疚的表情,看他拉过自己的手指放入口?中?吸吮。

  矫情,这么点血而?已。

  “疼吗?”

  邬长筠摇摇头。

  她感受着对方温暖的嘴唇在自己指尖的触感,原来,和不喜欢的人做出亲密的动作是那么让人不舒服的事。

  所以?,是从什么开始?

  什么时候动心?喜欢上?杜召的?

  邬长筠收回?手指,放在衣服上?擦了擦:“没事,扎一下而?已。”

  居世安拿过她手里的玫瑰,小?心地将刺去?除,再次送给她。

  邬长筠没接:“你拿着吧。”

  两?人路过一家古董店,居世安是常客,时常在这购置一些小?物件,便带她进去?逛逛。

  邬长筠俯视展柜里大量来自中?国的物品,冷着脸问店主:“这些都是哪来的?”

  店主瞧她的表情和咄咄逼人的口?气,略感不适,碍于是好友的朋友,好声好气回?答:“当然是正规途径,都是商贩卖来的。”

  居世安对她道:“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邬长筠没有回?应,挪开目光,往别处去?。

  她凝视着那些精美的发钗、首饰、书画,大多数都是有些年代的文?物。

  你们在这好吗?

  也会偶尔想家吗?

  邬长筠最终停在一枚红宝石戒指前,瞬间想起了杜召送自己那枚,心口?闷得难受。

  她在这一秒钟都呼吸不下去?了。

  居世安同店主聊完,回?头才?发现邬长筠不见了,他走?出去?,看到人已经走?远。

  外面?下起小?雨,居世安又回?店里跟店主借了把伞,接着追出去?,将自己的外套披在邬长筠身上?:“怎么自己走?了?”

  邬长筠抬脸冷漠地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忽然停下:“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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