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花下客 第16章

作者:墨宝非宝 标签: 现代言情

  “要叫他们吗?”她故意往烽火台外看。

  “不用,”沈问埕说,“上来前,约了集合时间,让他们自由活动。晚上不止一个活动。”

  姜桡点了下头。

  沈问埕身子往前倾,她微敛了呼吸。他越过她眼前,朝着石壁洞口往外看另一个烽火台,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如果没兴趣,我们也可以下去走走。”

  危险的社交距离,但他过于坦然,她倒不好避让开了。

  “把大家丢在长城上,不太好吧?”她提醒他。

  “教练看到领导来了,陪着逛逛,怎么看,都不过分?”他竟开了句玩笑。

  姜桡忍不住笑了,放松稍许:“等到认识你的选手过来,拆穿你就麻烦了。”

  “他们不敢,”沈问埕道,“那帮小孩儿有分寸。”

  两人低声交谈着,几个小选手跑进来,有说有笑的,一见拐弯角落里的他们,马上识相地当没瞧见,扭头就钻出了烽火台。

  他不以为意,没有要出去的趋势。远处终有古筝曲子传来。

  “开始了。”她提醒他。

  沈问埕没答,低头瞧了瞧她:“你每次见我,不用太当回事儿。我做不了多久你老板。”

  姜桡惊讶,抬头看他,想从他神态里辨出真假:“你不是刚回来吗?”

  “事出有因,没多久你就知道了,”沈问埕对她的提问,一贯回答的态度认真,“我回来有回来的理由,差不多一年卸任,之后的去向还没定。”

  古筝曲像个背景音,六百多年的烽火台里,两人像在历史中,谈论着微不足道的人间事。

  姜桡隐隐约约地,感觉他话中有话,强制遏制深想的念头。

  “小林总知道吗?”她试探,“还有宋总,她刚调过来,知道吗?”

  沈问埕默了片刻,跳过林泾深,直接问出:“宋一琳?”

  没等姜桡应声,他已经用完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准确说,我不清楚,她知不知道。”

  “上次在婚宴上,让你为难了吗?”他忽然问。

  姜桡摇头:“没,不是说过谢谢你了吗?真心的。上次你要没过来,才真麻烦。那杯酒,我一点儿不想喝。”

  沈问埕见她话语间,显出了对那位韩总的不欲谈和少许不屑,心下了然。

  “我不知道你过来,以为是付聪,就让把宣传负责人的房间安排在我一层了,紧挨着,”他低声问,“你要怕有人说闲话,让人直接换。”

  姜桡想想,点头。倒是该换。

  沈问埕站直身子:“走,出去看表演。”

  他先一步,略猫了腰、低头,走出烽火台的石洞门。

  姜桡慢了半拍,在心里把两人没连贯逻辑的对话过了一遍,貌似,在主动提醒她换房间、避嫌,怕她被人说闲话……还有那几句,像是说,两人仅是临时上下级关系。

  乍听着都像朋友间的闲聊,不能深想,深想下去更像一层压着一层的“只可意会”。

第十九章 桃花开?

  当所有人都拿着缆车票,心满意足地往缆车那里去时,姜桡悄悄往前疾走两步,在沈问埕耳边说:“你跟大家下去吧,我没买缆车票……”

  沈问埕脚下一顿,对前头的少年道:“你们坐缆车下去,大巴在停车场等着。”

  这一句,回头的可不止一两个。

  姜桡面对十几道目光,抱歉笑着,干干地道:“我忘买缆车票了。”

  “我们两个走下山。”沈问埕接着说。

  “不等你们?”有人问出重点。

  “不用。”沈问埕答。

  这一刻,众人想,仿佛沈教练是副总监的领导,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场。大家对“客寻酒”这个隐藏版大佬十分敬重,唯恐他得罪领导,没法升职加薪,纷纷说,愿意和两人一起下山。

  姜桡愈发内疚,怕大家为了自己都走着下山,以眼神暗示他:你和他们走吧。

  不知天太黑,还是月不够亮,总之他没瞧见。

  沈问埕抬起手腕,瞧了眼时间:“你们晚下山一分钟,大巴司机就要多等一分钟。好意思吗?”

  少年们面面相觑,确实不好意思。

  沈问埕打了个手势,让他们赶紧走。别看他刚见这批新人没多久,大家还真服他,不敢再叽叽喳喳,跟着几个临时选出来的队长、副队长撤了。

  姜桡倒背着手,眼瞅着大伙往缆车去。此处,只留了她和他。

  “司机在山下等你?”她没话找话说。

  “没,”沈问埕指了一下前路,让她先行,“我自己开过来的。”

  姜桡不小心露出了一副“这老板还挺接地气”的神情。

  沈问埕看懂了,不禁一笑。

  “笑什么?”她喃喃。

  “我也不是一步登天坐到今天这个位子的,”沈问埕边说,边跟着她走石台阶,“创业的时候哪有什么司机。”

  原来被他猜到了。

  沈问埕刚要和她说话,电话进来,不得不戴上耳机,调整到工作频道。

  两人就这么沿着下山的石路,不紧不慢地往下走,她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怕他过于专心打工作电话,一个不小心踏空。

  一开始还好,最后回头次数多了,沈问埕忍不住按了静音,对她说:“我会走路,你自己看好。”

  姜桡不好意思笑笑,扭头回去,专心下山。

  “中午的四喜丸子,挺不错的。”身后的男人突然说。

  姜桡吓了一跳,回头。

  “看路,”沈问埕已经结束工作电话,快走两步,走到她身边,“不用一直回头看我。”

  她“哦”了声,忽然并排而行,有些不习惯:“是挺好吃的。”

  说完,她紧跟着补充说:“中午是凑巧了,正好我们这桌在吃,你特助过来看见了,想买给你们尝尝,我才让圆圆买的。”

  说完,她想想,又说:“挺普通的一道菜,我都不记得里边儿有什么了,你还记得?”

  沈问埕等她一句跟着一句说完,才道:“有——十六个肉丸,细粉丝,白菜。还有香菜、葱末,姜。”

  说者仿佛有意,听者怎会无心。

  晚风拂面,她的脸竟被风越吹越烫。反反复复地,她不停给自己灌清醒汤,不是没谈过恋爱、年纪轻轻刚入情场的大学生,更不是……第一次被男人细心打动的小女孩了,别当真。

  “平时喜欢看电影吗?”沈问埕恰到好处地问,仿佛主动岔开话题。

  她松口气,笑着说:“喜欢。”

  “都喜欢什么?”

  “很多,”她回忆,“特别小的时候,最爱看《东邪西毒》,看了好多遍。”

  沈问埕重复着这个名字:“台词挺经典的。”

  “是啊,”她提到喜欢的电影,自然开心,“好多句,我都能背下来。”

  “‘如果感情是可以分胜负的,我不知道她是否赢了’,”身边的沈问埕忽然背出来,“‘但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这是……电影台词。

  沈问埕见她不语,怕她不高兴,解释说:“是电影台词,我挺喜欢的一句。”

  姜桡笑了笑:“知道,我还记得。”

  明知道是台词,她还是被触动了。

  等回到酒店房间,姜桡蹲在行李箱前,盯着满箱子的衣服杂物频频走神,像还能闻到他车里淡淡的香气。当时好奇问,没想到当真是“香”,她问时,沈问埕从储物箱里掏出来了一个小檀木盒,递给她,说,就是这个香的味道。

  而这个深红的檀木盒,如今就在她的床头。沈问埕随手送她了。

  正走着神,房间座机突然响了。

  她接起来,那边竟是个熟悉的声音:“船船姐,来看你们啦。快,来,训练房。”

  Doudou?

  “你怎么来了?”

  “先来,先来再说。等你!”doudou果断挂断。

  姜桡没耽搁,换了干净裙子,一打开房间门,就见隔壁走出来的男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和她出来的。不是她没换房间,而是根本没得换,全满了……姜桡见他短发微湿,想,该不会刚洗完澡?

  “刚洗完澡。”沈问埕见她的目光,随便胡了下头发。

  平日里,他在公开场合都不得不讲究一下仪表,难得来这边儿,没几个人认识他,就没想着吹干。衣着也简单,宽松的黑色短袖和运动长裤,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

  姜桡总有种重回大学校园的感觉,出了宿舍楼,一拐弯见着了刚从澡堂子出来的同年级男生……“你要觉得不合适,我去换一下?”沈问埕察觉她眼神的不对劲。

  姜桡忙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不换了?”他问。……这对话,越来越不对。

  “挺好的,”姜桡说,“明天正式开始集训,记得穿工作装。”

  这话说的,仿佛她真是他领导。

  沈问埕从十几岁之后,就没被人如此“管”过了,感觉还不错。他来到姜桡面前,瞧着她用个暗红色夹子胡乱挽起来的长发,只这一眼,那夹子的红就落到了心里。

  偏她还换了一身白,裙及脚面,稍一挪动便是步步生莲。

  他像误入了月夜宫廷,兜兜转转寻不到来路,一转弯,却见水榭轻幔后的一影红,似宫灯,似红烛,又确确实实是位佳人。

  在今夜前,沈问埕从来都以为自己是坐怀难乱的真君子,而今,却不敢说了。他不自觉地,将这佳人锁在目光中,低声问:“这层的电梯在两头,你想往哪边儿走?”

  挺正经的一句话,从语气到内容都是。

  姜桡没敢回视,随便一指。也不晓得指的是东南西北。

  沈问埕没说话,也没动。

  离得近,她像能闻到他身上的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