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雪笺
“来,小舒,尝尝这条鱼。”
廖音用公筷夹了一筷子鱼肉到季舒楹的碗筷里,笑眯眯地道:“这是你伯父今早上刚钓的鱼,听说你要来,他昨晚一晚上没睡好,早上五点就起床去钓鱼了……”
裴贺彬又咳嗽了一声,喝了口白酒,压了下去。
季舒楹看得分明,眉眼弯弯,笑起来,又有些别样的滋味丛生。
在她印象里,能和父母一起全家团聚吃饭的场景,很少很少,而父母能这么和谐温馨、不吵架的场景,更是少之又少,几乎无存。
一顿饭,吃得温馨和谐,季舒楹能感觉出裴父裴母都是性格很好的人,毫无保留地关心和照顾着她。
是跟裴远之截然不同的性格。
菜色丰富,色香味俱全,季舒楹也胃口大开,吃了满满两碗饭。
直到差不多将要停筷,廖音拿来一个首饰盒和一封厚厚的红包,塞到季舒楹手中,“第一次见面,这是阿姨和你伯父的心意。”
“谢谢伯母。”季舒楹没推辞,礼貌道谢后收下。
一切进行得顺利。
直到一道男声忽而响起——
“爸,妈。”
廖音和裴贺彬同时停下动作,看过去。
“我和小舒计划最近两个月领证,找时间早点把婚宴办了。”
裴远之说。
裴贺彬与廖音对视一眼,惊喜之中也有着惊吓。
哪怕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这安排未免也太急太赶了。
“这样安排是不是太急了?”
半响后,廖音率先开口,语气温和委婉地提醒,“我们跟亲家母都还没见面,而且,婚礼一生一次,仪式感多重要,光是备婚过程、婚宴筹备,就要花不少时间,更别说好点的酒店都要提前三个月预约,整得这么赶,匆匆忙忙的,岂不是委屈了人家小舒?”
“她怀孕了,所以早点办比较好。”
裴远之平静道。
像是湖面投下一枚炸弹,瞬间炸得整个房间静下来。
“……”
安静。
哪怕路上裴远之说过,父母的意见不重要,季舒楹还是心头一跳,下意识去看裴父裴母。
廖音神色明显的诧异而又惊喜,旁边裴贺彬倒是神色不明。
老夫妻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心一沉,抿出了一些不对味的味道。
裴贺彬脸色稍微有些难看。
他就说裴远之怎么突然转了
性,之前怎么催都没用,原来是搞出了人命,所以效率高。
几息后,廖音还没开口,裴贺彬率先将酒杯放到桌上,淡淡对裴远之道,“你先跟我来书房一趟。”
裴远之‘嗯’了一声。
顾及着季舒楹还在场,裴贺彬又和颜悦色地嘱咐了季舒楹几句,让她不要拘束,当家里一样,而后起身去了书房。
裴远之随之跟上。
离开前,他安抚性地拍了拍旁边的季舒楹,低声道:“你跟妈妈聊会儿天。”
廖音怕季舒楹呆得不自在,连忙问:“看看首饰盒里的东西喜不喜欢?不喜欢下次伯母送你别的。”
季舒楹知道廖音是好意,应了一声,打开,金灿灿的光芒闪耀。
各式各样的金饰,沉甸甸的分量,不够华美,但是很实用。
像是无声的保证。
红包,季舒楹没有打开看,但很厚,像砖头一样,至少是好几万块的大红包。
斟酌了一会儿,廖音还是开口:“小舒,你放心,这件事,不管实际情况如何,总归是你受了委屈,我们男方对不住你。”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季舒楹的手背,轻声道:“你年纪还小,可能还不明白养育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你跟远之是怎么认识的,但他带你回来,应当是做好了跟你共度一生的准备,别的阿姨不好说,但远之的人品,你可以放一百个心。”
“能抱上孙子孙女,做爷爷奶奶,我们自然开心,但是你也要为自己考虑……这毕竟是大事。总之,如果你决定好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跟阿姨说,趁阿姨身子骨还利落,能帮上你两的忙。”
廖音言语恳切而真诚,季舒楹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伯母。”
书房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季舒楹忽而听到很清脆的一声茶杯碎裂响。
隔着厚重的木门,都清清楚楚。
没过多久,裴远之从书房里出来了,眉目神情冷清如昔,只是下巴多了一道划伤的伤口,渗着血丝。
季舒楹心头一跳。
看起来书房里争吵得有些激烈,甚至还动手了。
裴远之随手扯过一张卫生纸,在伤口上摁了摁,指腹微微用力,止住了血。
没多久,裴远之便带着季舒楹告辞。
“爸,妈,下次再来看你们,保重身体。”
季舒楹也跟着礼貌地道别,“伯父伯母再见。”
裴贺彬的脸色仍然有些阴沉,但还是冲儿媳妇点了点头,廖音笑着挥手道别,眼神中藏不住的担心和忧虑。
回去的路上要比来路沉默一些,车窗外的风景斑斓飞速而过。
夜风微冷。
裴远之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点了下导航屏幕,薄薄的荧光投射,他衬衫顶的扣子松了两颗,领口微敞。
下颔处的那道伤口,不长,也不深,被简单处理过,但隐隐约约有红色的血渍。
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季舒楹忍不住偏头,偷偷地用余光打量着。
车内光线昏暗,她看得不甚清晰。
他手腕上的表盘屏幕,是不是都花了?
裴远之在书房里,到底跟裴父产生了多么激烈的争吵?
她知道未婚先孕不被社会环境和舆论接受,但是没想到裴父会反应那么大。
路边伫立的灯光一闪而过,光与影被分割成一片昏暗,一片光明。
“在看什么?”
裴远之忽而淡声开口,嗓音带了点夜色的哑。
季舒楹眨了眨眼,没想到偷偷打量也被发现了。
她索性直接问裴远之,“伯父在书房里跟你说了什么?”
“让我好好照顾你。”
“就这个?没了?”
“还想有什么?”裴远之反问。
“伯父是不是……”季舒楹斟酌着措辞,“打了你?”
“不至于。”裴远之说。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借口。
季舒楹又看了一眼他下颔上的那道伤口,第一次看裴远之这么稍显狼狈的样子,脑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剧情。
又道:“要不要去医院处理一下,再回家?我现在也不是很困,可以陪陪你。”
很大方施舍的口吻。
“不用。”
“……”
难得关心,却连着被冷漠拒绝,季舒楹轻哼一声,侧过头,不想管他了。
狗男人,白费好心。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
季舒楹还记着车上裴远之冷淡的态度,进门后头也不回,径直回房洗澡了。
裴远之看一眼紧闭上的门,依然被警惕十足地反锁着,指尖不由自主地去触碰了下伤口。
细碎的痛痒泛开来,他按得更重,更深,有淡淡的血色洇开在指腹。
还在流血。
这样放着不处理也不是个办法,裴远之下单了药店外卖,买了点处理的药品和邦迪。
季舒楹洗完澡,一身清爽,准备把衣服扔进洗衣机。
解了锁,推开门,看到的画面便是——
客厅里只一盏昏暗的落地灯,柔和昏暗的光线映照出一个修长落拓的身影。
裴远之靠在岛台,偏着脸,自己在给自己处理伤口。
阴影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浓浓夜色中的一抹,却显得分外寂廖伶仃。
心头一软,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季舒楹走了过去。
“这么暗,看得清吗?我帮你上药吧。”
第22章 创口贴(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