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怜月
真正让她情绪有?所起伏的,是那?些平白无故生出的非预期的情感,是她错误的感知与事实真相的错位不相符。
“你在说什么呀?”文时以被?她乱七八糟的话给问到语塞。
他有?时候,真的是跟不太上她的思路,哪怕他已经尽可能地想要做到完美,可她好像永远不能满意。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得更好。
更何况,论起过去,他再?怎么也比不过她轰轰烈烈,闹得满港岛风雨的爱情吧。
她是忘了她在伦敦时,她那?些疯狂的举动,又明?目张胆地为别的男人崩溃的种种了吗?
为了能提前赶回来,他已经连着熬了两天大夜,过去的四?十八小时里,他只睡了三小时,就连刚刚回来的飞机上也在处理工作。
他虽然忍着没有?表现出来,但他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疲惫再?所难免。
但就算疲惫,他还是努力耐下性子。
“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及时调整改正。”
他认真思考了半天,甚至回味了她情绪转变之际的每一个细节,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对所有?事都进行理性分析,然后量化?做针对处理。
无论是工作,还是婚姻。
他没有?感情这个概念。
他在低头,在哄着她。
但她完全高兴不起来。
他不是做得不好,是做得太好。
让她有?了一种,其实对他而言,是谁都行,是谁他都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这样想挺双标,挺矫情,挺不可理喻的。
当初要死要活不嫁给文时以的是她,明?摆着谈条件说好只做人?前好好夫妻的是她,现在文时以事事周全,抓不到半天错处,她反倒追问起这些有?的没的了。
可是,她就是想知道。
很想知道。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对我?这么有?耐心,这么好,是因为我?这个人?,还是因为我?做了你太太?”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目光执拗,像是不得到一个答案便不肯罢休。
但文时以并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含义,也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可讨论的空间和?余地。
她是她没错,但也是他太太,两者之间并不冲突,他因为什么身份对她好,在他看来根本没有?区别。
“这有?什么区别吗?”
这一刻,文时以的疲惫、不解达到了顶峰,他还是拽着丛一的手?腕并没有?松开?,眼色恳切,又像是不甘心,缓缓地又吐了句。
“丛一,我?不太明?白你。”
他的这句回答,彻底幻灭了丛一最?后的一丝期待。
喻晨曦说得是真的,她想的也一点都没错,对他而言,其实任何一个家世相当的女?人?做了他的妻子,他都会负责,会照顾,会做好一切。
曾经的期待成真,可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她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偏差,现在,她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了这样的要求和?期盼。
一定是在京城的这些天,她太依赖他,太粘着他,所以习惯了。
一定是这样的。
他继续拿她当做联姻伙伴,她怎么能跑偏有?其他的相法呢?
各种各样的情绪挤占在心里,她有?些熬不住,控制不住地发抖了两下。
紧接着,她又开?始打喷嚏,眼睛里,鼻子里的痒感加重,咳了两下后眼泪也跟着掉出来,是一种不适的生理性泪水。
从刚刚下午出门就不舒服,现在严重了些。
“你没事吧?”
瞧着她这个样子,文时以也顾不得跟她继续争执,上前一步想要靠近,却被?她躲掉。
“你出去,让我?冷静一会儿。”
她不想搞得太难看,毕竟文时以见过她太多?次情绪失控的样子,就是因为见过了她的柔软,她的不堪,并且用太多?的温柔包裹了她,她才会有?这样强烈的依赖和?眷恋。
她在脱轨的边缘,但是他却始终没忘记理智和?联姻的事实。
她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去调整,去好好静下来重新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
只可惜,文时以听到了她的话,却并没有?放开?她的手?。
他是担心她会发作起来,一个人?遭不住。
“放开?!”她重复。
依然不奏效后,她调高了音调,拼命地甩开?。
“放手?!”
用了好大的力气,文时以被?她甩开?,手?腕刚好磕碰在身后的柜台边缘。
是他受过伤的左手?,刚刚慌乱之下,他没顾上。
他左手?的旧伤相当严重,几乎是使不上力气的,所以才这么容易就被?她挣脱开?。
他习惯在左手?腕上绑减压绷带,再?叠戴一块手?表遮盖住。
她这样一来,左手?磕在了桌沿上,碰到了表盘和?他手?腕接触的地方。
疼痛感瞬间爬上神经,表盘上的玻璃也被?磕碎,出现了细小的缺角。
文时以下意识皱了下眉,还好有?那?块表挡着,疼痛还能忍受。
只是这一下,发出了不小的动静,连带着桌沿上摆着的小花瓶也被?碰倒,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炸得粉碎,里面的黛安娜玫瑰七零八落,水渍蔓延得到处都是。
怕她炸起来的玻璃碎片伤到,他忍着疼的同时还不忘拉开?她。
一地狼藉。
camellia胆子小,原本就有?点被?两人?的争吵吓到,这一下彻底害怕了,从两人?身边猛地钻进了床底,喵了两声?躲了起来。
她看见了他被?触及旧伤痛苦的神色,那?几秒里有?些后悔,甚至下意识伸出了关切的手?,却又在抬起来胳膊那?一瞬瑟缩回去。
此时此刻,她太混乱也太矛盾了。
呼吸有?些紊乱,她自己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去。
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她抗拒他的接近,盯着地面上四?散的玻璃水花,沉默了片刻又开?口。
“你不出去,我?出去。”
说完,她跨过了那?些玻璃碎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整个三楼静静悄悄。
文时以站在原地,这一次,没有?阻拦。
她需要时间,他也一样。
需要时间想一想,想一想她刚才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手?腕上的刺痛渐渐消失,他抬手?看了一眼,星空表盘上多?了残缺的一角玻璃面。
他深吸了口气,烦乱地将手?表摘了下来,随便丢在一边。
一时间,疲惫,难捱,心烦意乱占据了他的全部脑海。
逐渐安静下来,camellia才从床底小心地探出脑袋,试探着,很小声?地叫了下。
文时以低下头,看见圆滚滚毛茸茸的小脑袋微微发抖,又努力调整了口气状态蹲下身,朝着床下的camellia喊了两声?。
“camellia,出来吧,没什么事,别怕。”
在文时以几番呼唤下,瑟缩的小猫才终于愿意从床下爬出来,然后钻进了的文时以的怀里,开?始了委屈地呜咽。
“没事的,没事的,好了,别怕,爸爸和?妈妈没吵架,妈妈也没有?凶camellia,只是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点,不是故意的。”
他努力安抚着怀里的小猫,好一会儿才成功。
把camellia哄好,文时以一个人?站在露台。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迎面吹来的风凉飕飕的,让疲惫和?困意侵占的身体被?迫苏醒。
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调整自己态度和?情绪千百次。
他习惯了这样,不会轻易崩盘。
就这样,他不肯休息,在露台上站了好久好久。
这期间,他一直反复思考着她的话,直到他确保自己彻底冷静淡定下来后,去洗了澡换了身衣服。
刚从浴室出来,乔湛的电话进来了。
“老板,我?一直跟着太太,她没回港岛,从家里出来回了趟京郊别墅,然后......然后开?车去了半糖废墟。”
听到乔湛的话,文时以刚平复下来的情绪又翻涌起来。
她生气归生气,跑到半糖做什么?
半糖废墟是京城最?出名的酒吧,旗下涵盖的业务种类之丰富,足以让人?眼花缭乱瞠目结舌,自然消费也是相当高,在那?,基本没有?花钱享受不到的服务。
圈子里有?不少?公子哥儿爱去,只可惜常去的名声?都不会太好。
比如喻衍洲在收心和?文紫嘉前就是半糖的常客。
她好好的突然跑去半糖,显然是故意的。
人?声?鼎沸的繁华城中?心,灯红酒绿的包厢里。
夜晚,迷醉的狂欢,纵情的男女?集聚在此,以各种肆意的方式享受宝贵的入夜时光。
锈蚀的齿轮吊灯在挑高的水泥穹顶下轻轻摇晃,光束扫过剥落成地图纹路的焦糖色墙漆,墙体的裂缝里嵌着一些方糖碎块,像被?时间舔舐过的纪念碑。丛一选的这件包厢导台是由半融化?的透明?玻璃砖砌成,内部封存着晒干的橙皮、肉桂卷和?发皱的玫瑰花瓣——调酒师敲击台面时,那?些标本便随着基酒的漩涡不时地轻轻震颤。
两杯调制烈酒下肚,丛一有?些轻微的晕眩感。
因为他的那?句烈酒伤身,她已经有?两个月没碰过烈性酒精了。
今日猛然这么一灌,身体有?些排异反应,她出了不少?汗,意识有?些涣散,抹了下唇,润上面艳丽的红被?抹开?,有?种接吻后口红花掉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