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上桑间
南晚吟突然想到件好笑的事,好像有她在的场合张澜想吃鸭子就会变成一件很难的事,这实在不怪她心里有气,换成自己也会很憋闷的。
烤鸭卷是真的很好吃。
看到她在笑,裴泽州靠近低声问,“怎么了?”
南晚吟说吃饱了开心,顺手包了个烤鸭卷塞给他。裴泽州一般是不会在公开场合吃这种不太方便进口的食物,一方面是不文雅,另外就是他不重口腹欲。
但南晚吟亲手给他卷的,心意难得,他不想让她失望,便十分自然地一口口吃了下去,让同桌的钟毓秀都有些惊讶。
南晚吟倒没注意这个,她单纯不想让张澜高兴,随便卷的,裴泽州吃不吃都无所谓,主要是她吃不下了,也不好浪费掉。
吃饱了她开始有精力去观察这张桌上的人,陈仲旁边坐着久不露面的陈景骁,看起来清瘦苍白很多,张澜很心疼他,时不时催促一声让钟毓秀帮他盛汤夹菜。
钟毓秀在外人面前很给婆婆面子,张澜能摆架子逞威风的时候不多,陈景骁几次想说话都被她拦下,冲他淡淡一笑表示并不在意。
紧挨着钟毓秀坐的是个斯文清秀的男人,看着年纪不大,不过似乎和钟毓秀很熟稔,两人私底下几次交谈,每每此时陈景骁的表情就会显得有些冷淡,很是介怀的样子。
之后就是几位陈家旁支的叔伯亲戚,除此外还有一个位置是空出来无人入座的。
陈仲聊完生意上的事,其中一位亲戚出声问,“小安这是真不打算回来了?”
陈仲无奈叹息,“我联系过他几次都没有回音,回不回来都给他留了位置,毕竟是一家人,一年难得几回团聚。”
“他这就太过分了,你身为长辈还要去求着他来不成?你也不用瞒我们,景骁是在港城出的事,同他是脱不了干系的,这些年是养了条白眼狼,我早劝过你要防备的。”
陈仲对他说这话很是不悦,又碍于客人在场不好发作,“无凭无据的事不要这样去说小安,景骁受伤也和他没关系,我待小安同自己的孩子一样,你们既然来给我贺寿就
不要当着我的面说孩子的不是。”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对小安够仁至义尽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懂事些。”
陈家的戏台没了陈誉凌照样唱得风生水起,南晚吟垂敛下眸静静听着,上次港城分别,陈誉凌说半年之内如果他没回京市,那个东西就要交给陈清,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要想办法联系陈清把东西交出去。
正思索时,一个保安步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神色慌张凑到陈仲耳畔说了两句话,陈仲听完面色一变,当即起身借口有事要出去一趟让大家继续吃不用等他。
“陈清。”陈仲只喊了声名字,坐在钟毓秀身边的清秀男人便起身跟上。
南晚吟视线紧盯在他身上,原来这就是陈仲的秘书陈清,那么在钟家休息室悄悄来见陈誉凌的也是他吗?
她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有预感好像要出什么事了,视线去搜寻武川,外面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按理说出了事也该是武川这个贴身保镖来传信,他不在就说明现在脱不开身,南晚吟隐隐觉得能让陈仲脸色大变的事很可能就和他有关。
只是她现在无从求证,也不好在人前表现出异样,只能耐心等待看接下来情况如何。
用完餐后大家本要告辞,却临时被通知山上突发意外,下山的路被跌落的巨石泥沙堵住,清理需要一定时间,请客人们在别墅客房里稍事休息,道路清理好后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南晚吟随裴泽州一起被带到三楼的一间主卧,引路的佣人说这里是留给二少爷的房间,在整个别墅位置最好,不仅视野开阔还很安静,只是二少爷从没来住过。
她口里的二少爷大概就是指陈誉凌,自己父亲承包用来开发旅游项目的地方被仇人拿来修建别墅,他再擅长忍辱负重这也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进到房间,裴泽州第一时间去窗边朝外眺望,观察一圈情况后才拉紧窗帘给田浩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安排好人手在山下接应。
南晚吟就算不清楚内情也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事态紧急,等裴泽州交代完事情挂断电话,她才有些担忧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裴泽州站在窗边,身后没什么光亮,一双黑眸有些沉,静默半晌才看着她说,“陈仲的保安队长赵平坠崖身亡了。”
南晚吟呼吸一滞,从他那双黑沉的眼眸里探出风雨欲来的紧迫,她低声喃喃,“怎么会?”
明明入场时还在宴会厅外看到过他,一身劲干的黑色西装,犀利锐眸像人形扫描仪从来贺寿的客人身上掠过,确保不会放入任何一个心怀叵测的人。
这才过去多久,他怎么会坠崖呢?
她是真的被吓到,脸色苍白如纸,站在原地有些挪不开脚步。裴泽州走过来,宽厚温热的手掌贴在她脑后,微用了力将人拥入怀里。
“应该是陈誉凌的人做的手脚,陈仲过寿,他就算人不到场也会想办法搅得寿星不得安宁。”
他的手一下下安抚在身上,南晚吟却不觉放松,心底反而生起一股更寒凉的颤栗。
她想到了更坏的可能,或许根本不是陈誉凌做的,也或许陈誉凌还没来及动作,还有一个人也有可能会做这件事。
如果是他,如果是武川……
刚才过来通知陈仲的是保安,武川去了哪里呢?他怎么敢这样大胆,这些人哪一个是蠢的,稍有闪失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复!
她身体有些止不住地颤抖,反常到令裴泽州觉得奇怪,“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想要松开她看清楚一些,却被她更用力拥紧,手臂缠在他腰间,脸也埋在他胸前,只声音闷闷地说,“我只是有些害怕,这么会这样呢。”
裴泽州不由心软,觉得她这样全副身心依赖的样子实在可怜又可爱,“别怕,等田浩到了我们就离开。”
“不是说下山的路被堵上了吗?”
“陈仲不想让宾客离开的借口罢了,他怀疑有人混迹其中,把大家留下才好排查。”
她担忧抬头,“那他会不会不允许我们离开?”
裴泽州笑了笑,用不甚在意的语气说,“他还管不到我头上。”
“外面现在是不是很危险?”
他刚才进来时第一时间去窗边查看,还把窗帘拉上,她有些担心武川现在的处境。
裴泽州下巴抵在她头顶,声音很低沉,语气又十分认真,“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你。”
第63章 敢赌就要敢输
南晚吟的心因他这句话忽地一颤,悸动刚刚冒头又被她强行压下,她不能给自己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始于算计的关系总有被戳破的一天,倘若她只是图能从他身上谋取的利益,那么结果再差也能坦然接受。
他们的关系是不允许她动真感情的,那样难免就会变得贪婪,既要钱权又要感情,她深知自己没有这等好运,也不想有一天沦落到对一个男人祈求怜爱的地步,所以心门这一步是底线,无论如何都要守住。
她退开一步,抬头看他,“毓秀姐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不安全?你要不要去帮帮她,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他们私交很好,这种时候是该过去看看,裴泽州叮嘱她,“待在房间等我,把门反锁,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来都不要开门。”
“放心啦,我知道轻重的,快去吧。”
裴泽州抬手在她头上抚了抚,“等我回来。”
“嗯。”
他走后南晚吟去窗边掀起一角窗帘朝外看,底下庭院多了不少穿黑色衣服的人在看守,钟毓秀和陈景骁站在一起,身边围了一圈人手保护安全。
陈景骁在接电话,铁艺大门外陈清步履匆匆赶回来,近身对钟毓秀低语两句,才又快步往别墅内走来,与刚迈下台阶的裴泽州错身而过。
南晚吟果断放下窗帘,反锁的房门重新打开,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她计算好时间,在旋梯拐角与上楼的陈清撞上。
陈清眼疾手快,在她受力跌倒前先一步扶稳,确认她没有受伤后立马规矩收回手,声音清润关心道,“您没事吧?”
“没事,不好意思是我太粗心大意了。”
陈清对待客人十分有礼,贴心嘱咐,“外面不太平,您还是尽快回房间吧,有什么需要可以让佣人帮您跑腿。”
他的陌生不像伪装,看来陈誉凌真的没和他提过东西在她这里。
她面露为难,“我的脚好像有点扭到,可以麻烦您扶我回房间吗?”
陈清应该是有什么事急着要办,低头看一眼手表,面上维持得体淡笑,抬起手臂递过来,“您扶着我,小心不要再受伤。”
南晚吟抬手搭上他,“谢谢,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陈清让她不要在意,询问她的房间在哪,得知是三楼的主卧时表情没什么明显变化,但南晚吟还是敏锐察觉到手掌下的肌肉紧绷了一瞬。
走廊里两人谁都没说话,尽头一扇玻璃窗外夕阳斜挂山顶,红色余晖透过玻璃花窗洒在地面,尘埃在光影里跳动。
陈清在房间前收回手,主动替她推门,“南小姐,请进吧。”
南晚吟却没动,“陈先生既然知道这房间被安排给谁了不妨进来聊聊?”
“抱歉,职务在身,恐怕没有时间陪南小姐聊天。”
“陈先生不好奇我为什么认识你吗?”
陈清淡笑,“我的身份不算什么秘密。”
“那你和陈誉凌之间算秘密吗?”
轻声含笑的一句发问成功令陈清变了脸色,
他谨慎朝旋梯看去一眼,确认空无一人才先一步迈进房间。
南晚吟紧随其后,回身关紧房门。
冰凉坚硬的金属下一秒贴紧她后颈,陈清褪去温良,开门见山问,“你有什么目的?”
南晚吟便也不急着转身,从容道,“我不是你的敌人,算起来我们还是合作关系,否则我不会知道你和陈誉凌的事。”
陈清半信半疑,“口说无凭。”
“陈誉凌从港城拿到的东西在我这里,他说半年之内如果还没有回京市,东西让我转交给你,如果不信你可以自己问他。”
“东西呢?”
“陈先生不该问问我想要什么吗。”
陈清收回手,面上温和表达歉意,“防人之心不可无,南小姐见谅。”
南晚吟转身看他,“赵平坠崖是陈誉凌做的吗?”
“不算,这次的目标不是赵平。”
“那武川现在是你们的怀疑对象吗。”
他很轻易理解到她口中的你们指的是谁,“所有人都是,但他的嫌疑最大,毕竟赵平死了,他获益最多,陈仲给我的命令是暗中观察,有任何不对可以直接处理掉。”
“有办法让陈仲打消怀疑吗?”
“有,不过代价很大,我没办法做主答应你。”
“除掉赵平正合你们心意,留下一个并不忠心的武川,比陈仲另寻其他人接手赵平的人手对你们更有利。”
“恕我直言,武川是个不稳定因素,他不忠于陈仲也未必就会听小安少爷调遣。”
裴泽州随时可能回来,她没那么多时间和他讨价还价,“武川的事陈誉凌也是知道的,且我帮他做事总不能一点好处不要,你如果不能帮忙我会拿他的东西去跟陈仲置换。”
陈清沉默了下,片刻后说,“您稍等,我打个电话。”
他从衣服暗层里拿出一部手机,同吃饭时拿在手里用的那部不一样,应该是专门用来和陈誉凌联络的。
电话拨通,他将情况言简意赅告知,陈誉凌不知说了什么,陈清连回几声好,然后把手机递给她。
南晚吟接过贴在耳边,“陈誉凌。”
那边笑了一下,背景音波浪声明显,似乎是在海上,“南晚吟,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