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则里
秦馥郁不是不知道这些,但是一码归一码。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借此就把你卖了。”
秦馥嫣细长手指贴在秦馥郁红唇,轻缓摇了摇头。
“小郁郁,不要再这样说了。”
秦家和唐家的这门联姻,往细了说,其实不只是眼前的利益。
唐门是浮城五大家族之首,是往前追溯十几代就是富贵人家的家族,财力权力自然不低。
长久以来,秦氏家主因为身体不适,不宜常年外出,又担心消息外传会让秦氏军心动荡,才会一直隐居景山,外面的事业都是由旁支出面处理。
这个方法一时半会还可以,好几代传承下来,已经有了很深的问题,那就是权力关系人脉很容易让旁支掌控。
所以每一代直系子女都会被安排跟强大的豪门家族联姻,以此来支撑新继任的家主掌权。
不管是秦馥嫣还是秦馥郁,从一出生就背负了这样的使命,他们的婚姻是用来捍卫秦家家主地位的。
秦馥郁叛逆不愿意接受,但秦馥嫣不行。
作为长女,她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要为秦氏要为秦扶疏做支撑,久而久之,这种思想根深蒂固。
所以,她不可能反抗家族安排的联姻。
既然只能在豪门中挑选自己往后的伴侣,那唐家已经算是顶流家族,秦馥嫣结这个婚不亏。
秦馥嫣接受了这安排,秦馥郁却不接受!
她坚持道:“可你不喜欢他。你们之前甚至都没有见过面,一见面就是今天过来提亲,这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而且只要你点头答应了,两家人就会开始张罗婚礼的事情,你们的第二次见面便是在婚礼上。这样的婚姻是你想要的吗?”
秦馥嫣垂眸,没有回答,细长手指挤出药膏,为秦馥郁受伤脸颊涂了薄薄一层。
随后,她转身将药膏收回药箱里,才回眸看向秦馥郁。
秦馥郁细长手指抓住她的白皙腕骨,红唇微微抿了抿,明显还不愿意放弃。
“小郁,从懂事以来,我一直在不停告诉自己,我是为秦家而生,我的人生不能随我心意。或许是因为这样,我现在已经习惯了。”
秦馥郁眼中满是心疼。
“其实你现在问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婚姻,我完全不知道。我只知道,唐秦两家的联姻一定会继续,既然如此,我会让自己坦然接受。”
秦馥郁也明白,秦馥嫣被秦夫人控制了二十六年,像是玻璃罐里面的娃娃,即便现在将她放开,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深深叹了口气,知道她这次急忙赶回来,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心底是烦躁的,但又不想将这种情绪转移给秦馥嫣。
秦馥郁垂下眼睫,沉寂片刻后,黝黑眼眸望向秦馥嫣,像是小时候两人躲在被窝里聊天那般,语气轻柔地问,“那你今天见到唐郁东,觉得他怎么样?”
她知道秦馥嫣不会轻易反抗秦夫人,但是联姻如果势在必行,秦馥郁也想让秦馥嫣嫁得开心点。
如果她对唐家那个家主印象不错,唐家家主是她喜欢的类型,那也勉强算是一种幸运吧。
只是她没想到,秦馥嫣沉思了片刻,给出的回答是,“他看起来很凶。”
“很凶?”秦馥郁随即直起细腰,咬牙切齿:“他对你凶了?他竟然敢凶你?他妈的,我杀去唐家找他算账!”
秦馥郁从小性情骄纵,半点没有大家闺秀的姿态,还借着秦家二小姐的身份,嚣张跋扈,唯有唐家二小姐唐郁南能够与她匹敌。
即便出道在演艺圈混了这么多年,也是没有半点改变,从不知道“圆滑”二字的意思。
秦馥嫣深知秦馥郁的性情,明白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赶紧抓住秦馥郁细长手指,将人拉住,“没有没有,他没有凶我。”
“那你说他很凶?”
秦馥嫣低下浓密眼睫,感觉想起唐郁东那张脸,胸腔就发紧,只能说这人的长相太具有震慑力了。
顿了几秒,她才组织好语言,给秦馥郁描述了她对唐郁东的印象。
“你记得小时候在谷老师那边学作画,有次谷老师当场作给我们看的那副《将军》?”
秦馥郁疑惑,“记得,怎么了?”
“现在再想起那副《将军》,我还记得很清楚,斜飞剑眉,锐利眼眸,英挺鼻梁,削薄的唇。”
秦馥郁不能理解,“这不是很多男人的长相吗?”
“如果那双眼眸幽深似海,好像黑色的漩涡,能将人吸进去,吞噬得连骨头都不剩呢。”
秦馥郁蹙眉。
秦馥嫣纤细手指贴着白皙脸蛋,语气是带着轻颤。
“还有快两米的身高,比古代将军还壮硕,犹如森林里的王,盛气凌人,散发着这世间难有的强势,傲视你我傲视天地傲视一切。看你一眼,就能叫你背后发凉,不敢再上前。因为会害怕靠近他就会被吞掉,血肉不剩。”
秦馥郁被秦馥嫣的描述震撼到,“天啊,你这说的哪里是将军啊,你这说的是人世间不可能存在的狂魔吧。”
原本秦馥嫣对于浮城最硬男人没有概念,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快把她吓死了。
这时,秦婉端着茶和核桃酥进来,跟着说了两句:“二小姐,你是没见到啊,我们家那未来姑爷,真的长得很凶。而且很高很壮,说他像雄狮真的没错!”
“其实我们之前也不是没见过唐家那位,之前在谷老师那边学习的时候,有几次碰上顾宴迟,他刚好一块儿。”秦馥郁觉得奇怪,“那时候看他,觉得确实长得高了点壮了点,但不至于……凶?”
谷瑾老师今年五十九,教过太多学生,几乎全浮城的富家子弟都受过他的教诲。
秦馥嫣从小习读诗书礼仪,作画也是必学科目,秦夫人特意为她安排了机会,让她去谷瑾老师那边旁听了几节课,秦馥嫣当时十分认真地去上了课,还真没注意到什么唐郁东和顾宴迟。
只隐隐约约记得,有个少年站在人群中特别瞩目。
现在想起来,稍微有点印象,发现他那时候就很高。
当时她没有注意过唐郁东的凶相,怎么现在长得这么吓人?
秦馥郁见秦馥嫣说得认真,思考着,“他长相如何,我是还没见过,不好评价。但我也听说了点他的事情。”
秦馥嫣抬眸望向她。
“浮城几大豪门家族,家族内斗都很复杂,唐郁东的父亲母亲就是内斗下的牺牲品,说是当年因为旁支里有人设计害死了他的父母。唐郁东知道真相后,当场将人扔进寒冬冰湖里面,愣是让人丢了半条命。最后是唐老爷子拄着拐杖过来,才救下那人一命。”
从小秦馥嫣都专注在学习上,倒是很少听闻这些八卦。
但她道德观重,“那人害死了他父母,难道没有受到惩罚吗?”
秦馥郁凝神看向秦馥嫣,觉得她关注点不太对。
“姐,你不觉得他大冬天里将人丢进冰湖中,很过分吗?”
“那人害死了他父母,他心底定然是想手刃仇人的,没有持刀是因为这世界自有法律裁判坏人。可用他的方式惩戒一下坏人,应该不为过吧。”
秦馥郁挑眉笑了声。
虽然秦馥嫣从小不敢反抗秦夫人,好像玩偶般任人摆布,但是秦馥郁发现秦馥嫣这人还存着点想要对抗这个世界的认知。
她心底并不懦弱,她依旧嫉恶如仇。
秦馥郁细长手指捏着核桃酥,凑到唇边咬了一口。
“我还没说完呢。就是那次之后,唐老爷子就将他们兄妹两个保护起来了。据说唐郁东被送去M国那边,后来又给送进部队里面,等他再重回浮城的时候,直接接手了唐家。这人硬的很,柴米不进油盐不亲,特别是对女人完全没有兴趣。”
秦馥嫣端着茶杯抿了口茶,香浓的茶味充溢在唇齿间,让她跟着心情好了许多。
“据说有次南城那边来的某位名媛,在晚宴看上刚回国的唐郁东,找了法子要到唐郁东的信息,摸黑去了他的酒店房间门口堵着。你知道唐郁东怎么处理的?”
秦馥嫣将茶杯放下,“如何?”
“他连酒店都没去,让那女人等了一晚上,差点等成雕塑。过后还让人放出消息,谁再敢往他那边凑,后果自负。”
“没去酒店?”秦馥嫣蹙眉,“他故意传出假消息,让那名媛白等一夜?”
“这就没人知道了。反正那次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唐郁东的脾气,没人敢再随意往他身边送女人过去。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开始有人说,唐郁东无欲无求,对女人完全没兴趣,他还亲口承认,女人是最麻烦的生物。”
一杯茶饮尽,秦馥郁吃完手里那块核桃酥,捻了捻细长指尖沾着的屑。
“这样说来,唐郁东应该没有过往史。只是他这对女人没兴趣的毛病要是真的,还嫌弃女人麻烦,那之后你嫁过去,他不善待你怎么办?”
秦婉在旁边为她们斟茶,没忍住说道:“今天看着倒觉得还好,未来姑爷人是长得凶了点,但说话很有礼貌,待小姐也挺好的。不说送来的聘礼,就是他跟小姐说话的态度,听着都还行。”
秦馥郁笑着看向秦馥嫣,“姐,是这样么?”
秦馥嫣神色淡然,“我是秦家人,即便他再不喜,也不会在明面上亏待我。”
她倒不是怕去了唐家被亏待,只是觉得要日日跟这雄狮一般的男人在一起,还真有些心惊肉跳。
第7章
为了午后会客需要,她今日将课程都提前上完,晚上没有安排,刚巧抽出时间跟秦馥郁聊天。
两人窝在柔软沙发里。
头顶的水晶灯洒落白色的光,落在秦馥嫣脸蛋,显得她皮肤像是瓷器一样透亮。
她握着秦馥郁的指尖,在感慨已经好久没见秦馥郁。
自从上次秦夫人跟秦馥郁说起要为她安排一门婚事,跟临城闻家联姻,秦馥郁直接负气走人,大半年没有回家。
当时,秦夫人因为联系不上秦馥郁,觉得无法跟闻家交代,亲自过来跟秦馥嫣说过,让她做一做秦馥郁的工作。
也不是说就要让秦馥郁马上嫁给闻晟澜,至少两人要先见个面,别让两家人都下不来台。
秦馥郁听秦馥嫣说起这事儿,手里的核桃酥也不吃了,冷笑着看向秦馥嫣。
“然后呢,她是不是还说,两人先见个面,指不定还会擦出火花看对眼,到时候刚好称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意,能让我嫁过去闻家,跟闻家结成亲家,又为我们秦家日后的根基增加一道防护是么?”
秦馥郁性情暴躁,讲话非常冲,秦馥嫣深知这点,倒是没有生气,神色依旧平淡似水,眼尾轻轻往上挑,望着秦馥郁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秦馥郁从来都说她秦馥嫣是秦夫人最得意的作品,从小到大秦夫人将她教育成听话的玩偶,为她安排课程她就去上,让她作为继承人候选去公司学习她也去,让她回到景山老宅待着不让出门她就乖乖回来,现在为她安排联姻她也不会反抗。
听着好似很可怜。
可是秦馥嫣心底其实没有那么苦。
她是崇尚自由,但也有身为秦家人的使命感。
这些年亲眼见着父亲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经常要躺在床上休息,秦夫人被迫撑起整个家族,不只是要管好老宅深院的事情,还得帮着家主掌管好秦家的事业,为往后长远发展费心。
这些秦馥嫣都看在眼里,心底更多的是跟秦夫人一样的使命感——她作为秦家人,享受着秦家给自己带来的豪门生活,也要为秦家做出相应的付出。
但这些她都只是针对自己。
她知道秦馥郁不愿意被秦夫人困在秦家,便想方设法帮助她“逃”出去。
现在知道她抗拒联姻,秦馥嫣自然也不会来劝说她答应婚事,只是单纯站在秦馥郁的角度,为她分析:“那位闻晟澜先生,长得一表人才,据闻还是高材生,人是不错的。你还没见到人就否认了那人的一切,这不像是你的性格。”
她的声音轻缓得像是溪水潺潺般动听,倒是将秦馥郁心底的急躁慢慢安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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