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头正好
第92章
徐洛初从办公楼下来,行色匆匆地出门,碰到刚回来的张总。
张总见徐洛初看到他像没看到一样,他叫住徐洛初,问她:“去哪里?”
徐洛初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茫然地叫了他一声:“哦,张总,我去一下江城,可能需要几天时间,工作交给同事们,电脑在工位,我把密码发给你,你们随便用。”
“发生什么事了吗?”张总追问她。
“没什么事。”徐洛初强颜欢笑,“我先走。”
也不会有什么事。
徐洛初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张总一个人一脸懵圈地站在原地,应该是发生什么了。
上了出租车的徐洛初直奔动车站,走到半路又想起来应该回家拿几件衣服。
让司机折回去,以最快的速度奔上楼,随意拿了几件衣服,本在阳台收东西的徐妈妈看到女儿匆匆忙忙,问她:“要去哪里?”
“江城,这几天别找我,也别问我。”
徐洛初一句废话没有,拎着东西下了楼,不管她妈的追问。
出租车司机很守信用地等在原地。
在车上,徐洛初买了最近的票,想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江城,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想开车,也不想一路走走停停地充电。
在车上,徐洛初一直盯着手机,生怕有什么信息错过了。
给田念真发了信息,实际上发不发都一样,因为没有人会有消息,她很清楚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希望时间走得快点,或许明天早上就能见到纪南京,最多后天。
原本应该先去看看纪母,但她老人家去了普陀山,为她儿子祈福求子去了,徐洛初觉得很好,菩萨会保佑纪南京平安归来。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无计可施时,玄学也该用上,这是最后的心灵安慰。
她直接去了纪南京家里,密码没有变,家里也没有变。
扔下行李,四处看了看,给阳台的玫瑰花浇水,已经三月,玫瑰花结出了拇指大的小花苞,它会一天天长大。
徐洛初想做点什么,看到脚边的洗脸盆里有还没来得及晾完的衣服,已经干了,但她不管,拿起来继续晾。
可以想象,他最后是晾着衣服,直接从家里被带走的。
晾完衣服给洗脸盆归位时看到洗衣台上放肥皂的位置有了皂迹,徐洛初抓住这一点点的痕迹,拿起刷子开始搞卫生。
300多平的房子,里里外外搞了一遍,可是投抹布时连脏水都没有。
钟点工阿姨真的尽职尽责,如果纪南京看到她这样,一定会笑话她吃饱撑着没事干。
确实是因为没事干,只要身体一停下来,大脑不自觉就会胡思乱想。
搞完卫生已经是夜晚十一点了,不知道是饿过头了还是怎么样,晚上没吃饭竟然也没感觉到饿。
筋疲力尽,最后躺在沙发上浅浅地睡了一觉,一点钟又醒过来,在暗夜之下睁着眼睛到天亮。
熬了一个晚上,徐洛初依然精神很好,但她的胃终于感觉到饿了,打开冰箱看了一眼,从里面拿出一包混沌,煮一碗吃。
吃完混沌又去附近的超市,采买了一大车的东西回来填冰箱。
买了牛排和三文鱼,等他回来可以补充高蛋白,也买了馄饨皮和肉馅,学着她妈妈的样子,储备一些放在冰箱,以后也能吃。
上午时,田念真过来了,看到徐洛初眼底乌青,知道她没睡觉,有点心疼地和她说,“知道你睡不着,但是也要睡的,不然他还没出来,你先垮了。”
“田总啊,你说我们现在能做点什么呢?”
“你能做的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着他回来。”
“是被人做局下套了吗?”徐洛初抛出她心里最初的疑问,因为她想象不出除了这还能有别的什么事情。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田念真很自然地让把她放置在自己腿上,让她休憩一会儿,徐洛初也就不管不顾地靠了上去。
“南京在去年上半年被架空过,这事你知道吗?”
徐洛初惊得抬起头看田念真,“为什么我一点消息没有?”
她在公司那么多同事没人告诉她,和她关系最好的田念真和康康也没有告诉她。还是都认为他们分了手,就没必要告诉她?
“你呆在那乡下地方,等消息到了那里,都不知道筛过几层又翻了几篇了。”
“你怎么不和我说?”
“南京不让说,怕你担心呗。我和你说过来了一个姓林的副总吧,董事长的亲属,听说挺近的关系,空降过来,兰总都拦不住。谁都知道来了就是分权。你们分手以后,南京和董事长翻了脸,董事长控制欲很强,觉得南京这个接班人很不听话,又不愿意配合权利,他就想要换人。位置只有一个,为什么不找个好拿捏的,他荣退以后还可以背后操控。
一开始我们都觉得董事长只是想让南京妥协和屈服,故意安排一个人来打压他,结果南京也是个反骨,当时有很多关于他的举报,开始审计他也一点不怵,架空就架空,宁死不低头。”
“原本我们就有两派,分为老家伙和南京派,但是没有人和董事长作对,从那时候开始,高管们又默默重新站队,有押宝新来的副总也有誓死效忠南京的,其实押宝副总的就是站董事长,誓死效忠南京的就是站在董事长的对立面,连一向中立的兰总都开始站队南京,当时搞得人心惶惶,审计也没审出什么来。”
“现在的团队是南京一手搭建起来的,换一个人哪那么容易管,所以南京一点不着急。这个副总也是着急往上爬,想要做出成绩给大家看,于是南京和团队用了一出捧杀计,所有人都把他捧得高高的,他做什么决策都全力支持,导致副总飘了以为自己真的是天下无敌,所向披靡,不知道被谁蛊惑了,开始出昏招,提出来要做智能化工厂,甚至布局AI产业,打算大干一票取代南京,南京全力支持,并在董事会帮忙通过这个提案。”
“他给董事会画了个大饼,而且立了军令状要在多久多久的时间做出什么样的成绩,简直是飘到天花板上去了。董事长这老家伙也是被这些新兴事物迷晕了眼,以为有钱就可以做,能把集团推向一个新的台阶。
股票暴涨了几天,说是市场信号给了他们信心,其实只是蹭了个热题材,资本追捧了几天而已。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结果季报出来一看,什么都没有,半年报出来还是只看到了巨额的投入,没有看到半点的成绩。
董事会只看业绩,谁看你事情有多难做,而且烂账一堆,根本禁不住查。董事长顶不住压力又重新开始划分权利,南京的工作这才重新回到正轨,本来这副总就该走了吧,但副总没走,站队的一帮子人哪能那么容易放弃,表面上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私下里斗个你死我活。”
“所以他们这是没招了,才出此下策,赶尽杀绝。我们也在想是不是被下套了,如果真是这样就比较麻烦,但是南京那么聪明,他们应该没有机会。”
洛初静静听着,末了说了一句:“他从来也没和我提起过。”
声音沙哑,但是没有掉眼泪,心理堵得发慌。
他为了自己才和董事长翻脸,也是因为自己才陷入了这囹圄之境,而她却还在因为他说过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而拒绝他,使劲地折磨他伤害他,矫情地不愿意和他交心。
“再见到你的时候,他已经回到正轨了,有什么好说的,要不是今天出了这档子事情,我也不会说的。男人总是该多承担一些。”田念真抚着她饱满的前额,意在安抚,“其实我问过南京,为什么不和谈书复合,我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样对他才是最有利的,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田念真想起来就发笑,洛初也没吱声,等着她说。
“他说‘我又不卖身’。”
徐洛初也笑起来,这是纪南京说出的话,他宁折不弯,他有他的风骨。
“田总,你说我能做些什么呢,难道我真的只能这样干等着吗?”
田念真听出了她心里的焦急,缓缓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本来今天明磊和亦森也要过来的,但我和他们说别来,来了也无济于事,我陪陪你就好。这种事我们这个圈子的人见过太多太多了,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唯一的就是一个‘等’字,这样才是最好的。
就像上一次,多么凶险啊,我们那会儿还年轻,不懂事也不甘心,到处差人打听,弄得人尽皆知,后来被大人训斥。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我们三个聚在我家里,枯坐了一晚上,结果第二日的清晨他就回来了。”
“所以我们都有经验了,所以别着急也别害怕,该吃吃该睡睡,等他回来,不用几天的。”
“好,我明白了。”
他们都知道不用几天,如果几天仍旧没回来,就是回不来了。
折磨人的是,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几天。
徐洛初坚信他会回来,所以这个周末她精神好了一些,就如田念真说的,该吃吃该睡睡。
周末过完,他仍旧是没有回来,洛初开始坐不住,一个人陷入焦虑,坐立不安,连给玫瑰花浇水的心情都没有。
做饭会不自觉地多做,不自觉地吃完,又后悔,不该如此的放纵自己。
整夜整夜睡不着,想象纪南京的样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能不能好好吃饭和睡觉;即使睡觉,梦里也是纪南京,梦见他回来了,就站在自己面前。
可是每次醒来,到处找一圈都没有。
给他发微信依旧没有回音,手机始终是关机状态。
田念真又来了一次,要接她过去自己家里住,徐洛初没有答应,毕竟人家小两口新婚,不好去打扰。
今城总裁被调查的消息不胫而走,今城股价开始暴跌,周一、周二、连续两天触及跌停后又反弹,但那点反弹对于整个跌幅不过是杯水车薪,投资者哀嚎遍野。
被调查还有放出来的?就没见过几个这样的先例,也有人说他放出来过,但一次走狗屎运还能有第二次?
没人相信。
徐洛初想起了纪母,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普陀山。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儿子的事情,也不敢问。
经过了两天的情绪内耗,周三时徐洛初开始收拾自己,尽管还是睡不好。
已经过去五天了。
她安慰着自己,要相信自己,他会回来的,只不过时间长了一点罢了,没关系,无论多久她都等。
开始给玫瑰花浇水,整理房间,纪南京随时都会回来,她不希望他看到乱七八糟的家。
精神状态不再萎靡。
下半夜睡着了,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
随着开门的咔哒声响起,这几日对声响变得异常敏感的洛初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静静听着,刹时间却又没有了动静。
天已经大亮,不知道几点了。
大概是又做梦了吧。
她仍旧躺在沙发上没有动,渐渐地又有了响动,是玄关开柜门的声音,她连日来紧绷着的心终于是落了地。
她知道是他回来了。
幻想过无数次的他回来的画面,原本以为她会激动地飞奔出去,可是并没有,而是异常平静地从沙发上坐起,看着她缓缓走向自己。
胡子拉渣,一脸的疲惫以及肉眼可见的消瘦,徐洛初怕他再多走一步都会倒下,她当即起身,三部并作两步奔向他。
站在他面前,两人的高度差让她微微地仰视着,脸上渐渐有了笑容,说:“你回来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不过多等了两天而已。
纪南京看她眼底乌青,面庞憔悴,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替她抹掉脸上的泪水,“是,我回来了。”
用仅有的一点力气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拥住她,试图将她镶嵌进身体里,是他需要一个拥抱,一点安慰。
而骨骼生疼的徐洛初一句也没有吭,双手亦仅仅还在他的腰间,手臂透过针织衫传递她微薄的力量。
今天是她有生以来最幸福,最值得纪念的一天,而他给了她一个永生难忘的拥抱。
没有任何的亲吻或者别的动作,仅仅是拥抱而已,却感觉到了被彼此的需要和两人之间浓得化不开的情意,超越了从前任何一次的激情碰撞。
刻进骨子里的爱原来是这样的。
久久不肯放开彼此,纪南京感觉到自己胸口的衣襟失了一大片,从紧紧的拥抱变成了轻轻地抚慰,抚慰她连日来的担惊受怕与牵肠挂肚,轻轻说着:“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是的,天亮了,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