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头正好
“我也这样想过,可是他推掉了两个重要会议,电话不接,也没回。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这好像是说不通的。”周滢不敢想象,如果阳性对洛初会是什么灾难,她问洛初,“那打算怎么办呢?”
“我打算去他家找他,问清楚。”
“可是你要清楚,这件事问了,结果是错怪了他,你们还能相处吗,他会怎么想?这个事情有点像老公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的,怀疑只是在自己心里,说出来对妻子就是伤害。虽然那是他的过去,但人是不愿意被否定和怀疑的。”
洛初何尝听着,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
“不过不问也睡不着觉,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和煎熬,即使自己去做一次检查说没事,这件事也还是摆在这里,并不会消失,你们相处不好了。”
周滢想教她话术套话,或者先察言观色,可是难道徐洛初不懂吗?懂的,只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怎么看都是死局。
所以最后周滢鼓励她,“先去找到他问清楚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迟早是要挨的,不如早点来个痛快的,免得内耗。
徐洛初出了小区,打了一辆车直奔纪南京家里,他应该在家的,也许心情很糟不想接电话,或者是太累睡着了。
不过这个时候应该睡不着的,结果还没出来,应该和她现在的心情一样抓心饶肝,无处安放。
她无法原谅自己的放纵,更无法原谅自己没有安全意识。如果HIV阳性,那就是命运对她的惩罚。
想到这里,徐洛初心情更加低落,像到了世界末日,人生如此灰暗,看不到一点光亮。
到了顶楼,按门铃,久久没有人开门。纪南京给过她密码,她直接按了进去。
一室的漆黑,没有人,那纪南京去了哪里?是不是也和她一样躲在某个角落焦虑不安,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徐洛初没有开灯,借着外面微弱的光走向沙发,蜷缩在沙发上,仿佛沙发能给予她安慰。
她太难受和不安了,可是纪南京一直没有音信,这无疑加重了她的焦虑情绪。
她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匆匆而潦草地结束这一生。
人生总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好的坏的,都是你曾经种下的因。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了响动,从沙发上惊坐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亮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纪南京见到徐洛初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也不开灯。”
情绪并不好,而且胡子拉渣,和他平日里干净的精英形象判若两人。
徐洛初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恐慌达到了顶点,突然就失控起来,眼泪汹涌,一刻也不想等地问他:“你去了疾控中心吗?”
纪南京突然想起下午的车停在了疾控中心附近,但是她这泪流满面的是什么鬼?
但他很快想到她这是在质疑自己,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清楚。纪南京原本就冷凝的脸更加阴沉,“谁造的谣?”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徐洛初这个傻子居然信了,那我纪南京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啊!随便的渣男,滥情、滥交?
他肺都气炸了的同时,那颗赤热,喜欢她的心瞬间变得拔凉。
他们的开始的确是让他显得十分渣,但她以为慢慢的已经了解了自己。他自认为自己虽然不是什么纯情男人,但也并不烂。
可是她的情绪不对,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她哭什么劲?可怕的念头这一刻突然就在他脑子里出现了,“还是……想让我去做检查?”
他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就是这句话让他们都愣在了原地。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就算你再信任她,在面对危及生命时,会不自觉地产生怀疑,怀疑她的过去。
他突然理解了徐洛初的心情。
徐洛初只木然地摇了摇头,她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沉默,沉默会让他误解,就像她一样,陷入恐慌和无助。
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另一种淡淡的悲伤朝她袭来。
啊,原来是这样啊。
在这种紧要关头的时刻都怀疑了对方,他们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信任过彼此,这无疑摧毁了一切。
他们不是恋人,身体深入交流,但是从来没有触及过灵魂。
可笑的是,突然有一天觉得这种关系坚持不下去了,原因是他们不相信彼此。
空气死一般的沉静。
她后悔来找他了,他也后悔说了刚刚的话,可是都收不回去。
纪南京走到冰箱跟前拿了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下去后,开始旋瓶盖,没旋紧,还有空气,他捏了捏瓶身,直接把瓶子朝着中岛台的脚台砸过去,爆发出一声巨响。
如果他现在手里的是别的东西,大概率也是会砸,因为这种坏情绪无处发泄。
这都是些什么操蛋的事情!
徐洛初木然地看着那个瓶子弹出来,滚落到了餐厅的桌子下,在墙壁停住。
想说点什么,但怎么都张不开嘴,最后她轻声说:“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不清楚现在几点了,也许是深夜了,但人总是要回家的。
拿着包去玄关换鞋,她知道他们之间已经完了,再呆下去已经不合适。
而且再呆下去她情绪会崩溃。
在她开门时,纪南京追了出来,他抄起车钥匙说:“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个车就好。”
没有多远,不想麻烦他了。
但是纪南京没有理她,和她一同进了电梯,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上了车,徐洛初看了一眼显示屏,十二点了,真的是深夜了。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满脸都是疲惫,这个下午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可是这个话她已经问不出口了,在她质疑他的那一刻,已经失去了资格。
车子开得很慢,在驶过一条商业街时,纪南京开口说话,“我好像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的过去。”
徐洛初听着,他们从来都只是睡觉而已,她也没有和他说过过去。
他们都有彼此不曾参与的过去。
“不知道外面是怎么传我的,也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除了前任以外,就是你,没有别的女人。”纪南京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和她手续办完前后一年半。她很好,我也很好,只是性格和理念都不合,过得很痛苦,所以分开了。”
徐洛初很惊讶,但她没有不相信,他是想要告诉自己,真实的他是什么样的。
原来流言真的只是流言,并没有事实依据。
她哽咽着,可是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她知道,他也知道。
到小区的时候,两个人在车里空坐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屏幕上的时间走到了十二点四十,她觉得自己该走了,犹豫地解开安全带后,回过头看着他,“今天的事是我不对,跟你道歉。”
不管纪南京接不接受,洛初都觉得她需要当面跟他道歉,这件事也就算有个了结。
纪南京笑着,淡淡地说了一声,“没关系,我理解你的心情。”
“今天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她终于是问了一句。
“有点要紧的事情,没空接电话。后来回家的路上给你回了,你没接。”
答案已经非常清楚。纪南京不肯说,徐洛初也没有追问。
她还是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显示有两个未接电话,她又把手机塞进包里,解释说,“大概刚刚手机静音,睡着了没听见。”
她没有睡着,怎么可能睡着,真的是仅仅是静音没听见而已。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这堪比一个世纪还久的时间里,都经历了什么。
“嗯。”他应着,“没关系。”
“那我先走,你路上开车小心。”徐洛初说着,打开车门。
“洛初。”
纪南京喊她,徐洛初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来看他。
“让我吻你一下好吗?”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徐洛初,徐洛初关上车门,主动地探过身子,唇凑过去,他扣着她的后脑勺,吻了过来,以她最喜欢的方式,温柔地吻她。
本该说的埋怨的、懊悔的、相互伤害的话都在这个吻里,好像吻过了就等于说过了,吻过了就没有了明天。
直到他尝到了咸涩的泪水,他才肯放开她,替她擦掉眼泪说,“别哭,回去吧,好好睡觉,好好吃饭。”
徐洛初下了车,站着深吸了一口气才走,走得很快,边走边擦眼泪。进了小区拐角处,又忍不住地折回去看了一眼,那辆车还停在原地。
她看不到的是,车里的人也望着小区门口出神。
今天的纪南京无比的疲惫和难过,他失去了感情深厚的恩师。
突发心脏病,来不及抢救,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就宣布了死亡。事发突然,恩师是外地人,当地没什么亲戚,家里也是人丁稀薄,只有师母和师妹二人。
纪南京和恩师时常有来往,这种手足无措的时刻,师妹信任他给他去了电话,他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并且召集了几个平日里要好的同学,一起帮忙料理丧事。
和恩师感情要好的师母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几次哭晕过去,又是送急诊又是安抚情绪。
明明刚刚吃着饭的人,转眼功夫就没有了。
纪南京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走的时候也年轻,才63岁,刚刚退下来,但是他生病了,从发现到去世半年的时间,所以有个接受的过程。
而恩师则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给了他不小的冲击。
他今天经历了生离死别,也经历了人情冷暖。
你以为的很重要的儿女情长,在脆弱的生命面前变得渺小,变得不堪一击。
第40章
徐洛初回到家里,周滢已经睡下了,轻手轻脚地进门,也不想洗澡,直接睡在了沙发上。
断桥玻璃窗,客厅的通风并不好,所以很是闷热,可是她一点都感受不到。
也没有哭了,好像眼泪在那一路流干了。
身心俱疲,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边睡边想着纪南京回去了没有。
大概回去了吧,他不会在小区呆一个晚上的,他比自己还累,需要回去洗漱睡觉,明天要补上今天推掉的会议,所以会很忙。
睡到半夜,被周滢叫醒过来,洛初才发现自己浑身黏腻,整个人像蒸了桑拿一样。
周滢摸着她的头,“怎么睡在这里?去洗个澡再睡,我帮你把房间空调打开。”
“周滢,我们完了。”徐洛初很平静,她以为自己和周滢说这些,她会哭的,结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