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 第238章

作者:三水小草 标签: 女强 爽文 复仇虐渣 异闻传说 玄幻仙侠

  可他的的这个想法还没说出口,一支弩箭已经洞穿了他的脑袋。

  “国号定为昭,朕的年号,就叫……算了,朕想不出来,裴文姬,此事交给你。”

  射杀了万俟引的孟月池脸色平静。

  刘桂子从她的手里拿回了那把弩箭。

  很多年前,一个姓梅的女子死在了这座皇城里。

  很多年后,一个身上有她血脉的女子,没有凭借丈夫,没有凭借儿子,没有凭借家世……她成为了这座皇城真正的主人。

  有梅舸留下的万俟引谋害先帝万俟玥的证据,已经足以应付面子上的事儿了。

  至于其他……还是靠她的兵强马壮来解决吧。

  升平七年,从今日起便成了“明光”初年。

  大启一朝,历经十数位皇帝,国祚绵延三百余年,有过中兴,也经历了数十载丧乱,终于亡于僖宗万俟引之手。

  大昭的立国,新任皇帝的登基,都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朴素。

  可在那之后,便是轰轰烈烈的天下土地重新入册。

  被逆贼、乱军扫荡过的世家刚刚重新回到故地,以为一切还能如旧,等来的却是黑甲军护送的农部官吏。

  与此同时,新帝下旨,废止了勋贵、世家选官制度,以科举,作为官唯一途径。

  柳铉徵看着这一切发生,像是看见了棋局上,被梅舸落下的最后一子。

  “你的那把寒光凛凛的刀,终于是挥出来了。”

  她说完,笑着饮下了一壶酒。

  女旧臣遗脉中不少人将孟月池视作乱臣贼子。

  无妨,这些事,她会替新帝摆平。

  这是她答应了梅舸的。

  金碧辉煌的马车缓缓驶入繁京。

  坐在马车上的柳朝姝抬手摸了摸自己鬓边的白发。

  如果当年她带着两个女儿离开孟家的时候,有人告诉她会有今天。

  她会觉得那人疯了。

  “早知今日,当年就该让月池多穿些喜庆衣裳,头上梳两个揪揪,我找人画下来。”

  新任太后有些懊悔。

第154章 姑娘请披黄袍(四十)

  孟月池将皇城内的一应事务交给了自己的母亲,柳朝姝虽然没管过皇宫,可她曾经管着庐陵鹤洲外面成片的商铺,后来更曾经照管过平卢军的辎重粮草,之前更有兰姑姑在一旁辅佐。

  要是问她管得怎么样,这么说吧。

  柳铉徵这几年当御史中丞,一年的俸禄也不少,看中了一套前朝典籍,因为开价太高,她每隔几天去看一次,眼巴巴看了三个月,还是柳朝姝听说之后让人给自己的姨母买了送过去。

  在平卢,有些女儿家七夕乞巧节的时候都要喊两句“柳夫人”,就是想从她身上蹭些财气。

  进繁京之前,柳朝姝也不是没想过拉上兰君,却被兰君婉拒了,离开皇宫到了平卢的兰君没有改掉自己的名字,她依然叫自己兰君,也喜欢听别人叫自己兰姑姑。

  深深皇城,是一些人的葬魂地,一些人的命中笼,一些传奇的开始,一些悲剧的收尾,于她,却只是人生一段。

  她在皇城里活得坦然,离开得也坦然,不觉得自己的过往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她陪着一个女孩儿长大,看着她成了皇帝,也看着她死去,仅此而已。

  即使这天下已经换了个新的朝代,她的存在也是过往的一部分。

  当然,一起做生意的柳朝姝走了,她也不会闲着,花了大半家底,买了一艘船,当起了船老板,从此逍遥海上去了。

  柳朝姝花了几天的功夫在皇城里逛了两圈儿,就呆腻了。

  “连个公鸟都没有的地方,也就是你一个人的吃喝拉撒,有什么好管的?等着几百个人伺候我一个?那是谁管谁?”

  孟月池点头称是。

  柳朝姝让人拎起自己还没拆开的行李,打算出宫。

  孟月池轻声说:“外祖母之前送了信来……”

  柳朝姝的脸色立刻变了。

  女儿当了皇帝,柳朝姝不觉得如何,大启朝最后这些年大半都是靠她女儿撑着,她女儿夺了万俟家的天下也是理所应当——平卢军二十多万精兵,十万辅兵,掌握大半中原,走到了这一步,她女儿要么登基要么死。

  那当然是得登基的了。

  可柳朝姝她的母亲柳铉徽不这么想,从她女儿三年前拜相开始,柳铉徽就一直给她写信,让她好好约束女儿,不要做犯上作乱的千古罪人。

  等她女儿真的昭告天下取万俟氏而代之,柳铉徽的信可谓是痛心疾首,说她养出这么个庶女是大启罪人,说她对不起柳氏列祖列宗,甚至让她以死谢罪。

  现在月池说收到了信,用脚趾头想想,柳朝姝都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你不用理会,之前她一直在梧州,现在把她接来繁京吧,找个安静的宅子安置着。”

  看见女儿含笑看着自己,柳朝姝忍了又忍,没忍住:

  “你说你这外祖母以前因为是女旧臣之后,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怎么现在倒摆出了一副忠臣样子?她,一个被吓到早些年连字都不敢写的……”

  柳朝姝叹了一口气。

  她想不通。

  别的也就算了,她女儿经营的平卢,那是从孩子落地开始就一步步让女孩儿们往上走,府县一年新生孩子多少,女孩儿有多少,满八岁入蒙学的孩子有多少,女孩儿又有多少……要是有一个数少了,当地的父母官是会被撤掉的。

  从七八年前开始,平卢当地很多人就更希望能生个女孩儿,一方面是因为女子也能服徭役,还能在织厂做工赚钱,另一方面,要是能考上书院,十五岁之后分田,能免三年的税。

  男子在读书上总是比女子差些的。

  女子在平卢过得比在大启任何其他地方都要好,这是明明白白能昭告天下的事实,柳朝姝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的亲娘是在嚎哪门子的丧。

  孟月池却不觉得奇怪。

  毕竟此时此刻,她的桌子上还摆着几本辞官的折子。

  哦对,她登基了,她的桌子应该被称作御案了。

  与此同时,繁京景行坊里的一家私宅,几边的门都关着,柳铉徵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这些穿着素袍的女人。

  她们年纪小的也已经五十多岁,再大些的,都到了该上书乞骸骨的时候了。

  看着这些早就被寒霜染透了发鬓的女人们,柳铉徵暂时把自己要说的话放在了一旁,忽然笑了。

  “真是一群老太婆了。”

  其他人互相看看,也笑了。

  一个女人找了位置坐下,笑着说:

  “天涯为官,见一面,少一面,宦海沉浮,此一时,彼一时,唯有这年岁,只有往前,没有后退呀。”

  这话说得有些苍凉。

  却没有人想要反驳。

  仿佛茶肆的私宅里连个跑堂都没有,只在泥炉上摆了个铜壶,柳铉徵将茶碗依次摆开,先在里面放了碾碎的茶叶末,又取了个小纸包,在每个杯子里放了些。

  “柳中丞,你这是要请我们喝什么茶呀?怎么还往里面放粉末呀?”

  柳铉徵笑了笑,在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茶碗里多放了些,才说:“是南边来的霜雪糖,甜的。都上了年岁了,也别在茶里添什么花椒茱萸了,做个奶甜茶。”

  水开了,她将水冲进茶碗,只将茶粉冲开就够了,待将茶筛匀之后,再提起一个壶,往里面添了煮好的羊奶。

  茶香、甜香伴着奶香,几人互相看看,各自端了一碗。

  柳铉徵浅浅啜饮了一口,说:

  “从我三十岁中了榜眼到如今,一转眼,又快五十年了。”

  好像不久之前还在为薛重岁的离世而忧怀,转眼,薛重岁已经去世十三年了。

  她自己也成了一个快八十岁的老太婆。

  “五十年”,听见这四个字,在座的女人们心中暗暗叹息。

  “这五十年里,前二十五年,我算是春风得意,接着,便是被贬谪剑南十二年,直到玉衡二十七年,我又被起复成了御史中丞,直到今日。”

  柳铉徵双目微阖,仿佛回忆了自己的过往。

  她一贯是个端肃严谨的模样,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反倒有了几分随性。

  靠着栏杆坐下的一个女人看着年纪也大些,见她这般模样,已经猜到了她想说什么。

  “柳中丞,明宗朝至今,我们世世代代所想的,都是将一身才学用来承继明宗遗志,保大启的安稳太平,如今大启国祚被夺,我们生了退意,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她开口了,其他人也说道:

  “柳中丞,女旧臣遗脉,怎能做了投靠两朝的二臣?”

  “我这一辈子在政事上没什么建树,总不能把祖上的世代清名也赔进去。”

  柳铉徵捧着香甜的奶茶,定定地听着她们说话。

  见她并不阻拦,这些女人终于把自己一直以来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先帝登基七载,也就是行事昏庸了些,也未曾作恶,更不曾打压我等女臣,那孟月池既然得了薛重岁教诲,也是受恩于明宗的,怎能做出这等事来?”

  “幸好她与我等女旧臣遗脉向来没什么交集,也省得后世将我们扯到了一处。”

  “我实在是不明白,她一个女子……”

  “她一个女子,怎么了?”柳铉徵从这些女人的脸上一个个看了过去,“陈细君、姚丽娘……还有你,于若菲。”

  柳铉徵看向那个一开始说“天涯为官”的女人。

  于若菲,二十多年前,她是殿中监,于若菲是大理寺少卿,两人也曾联手抵挡了世人对她们的攻讦,一步步走到了高处。

  “明宗的遗志是什么,是让大启千秋万载?若真如此,她怎会连一个自己的孩子都没有留下?我是真没想到,你们竟然有朝一日,会用明宗的遗志去反对一个拯天下于将倾的女子。你们真的,好生令我刮目相看。”

  柳铉徵说完,摇头苦笑。

  “玉衡二十八年,梅舸在这儿请我吃饭,那时,我们二人为‘记名进士’引国子监男学子生乱一事起了争执,我觉得取消了‘记名进士’会让女人的科举之路更难,她却笑我瞻前顾后的怯懦。”

  柳铉徵已经老了,即使有香甜的奶茶滋润,也遮掩不了她说话时的喑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