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甘做替身 第30章

作者:卿顾我 标签: 灵异神怪 破镜重圆 东方玄幻 奇幻魔幻 玄幻仙侠

第31章 他的少年时。

  这世上有许多植物,斟酌用量可做草药,一旦过量,便是毒药。

  浮生一梦,其实也是类似的东西。

  对于心结难解、无力前行的人而言,浮生一梦的效用即便是虚假的,却也终是弥补了许多难以挽回的遗憾。

  烁炎曾对池倾说过,心病难医,而她炼造浮生一梦的目的,就是想造出一味心药。

  烁炎确实做到了。

  池倾曾经无数次走入浮生一梦,并在那无数个虚妄的幻梦中,试图与藏瑾弥补过去的遗憾。她也曾有过贪恋梦境,不愿醒转的时刻,但不论是烁炎,还是认主之后的浮生一梦,都会在紧要关头把她恶狠狠地拽回现实。

  回到现实的茫然是很痛苦的。但是幻梦中的疗愈,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抚平了池倾的伤痛。

  后来,烁炎为了让池倾“停药”,又一次改造了浮生一梦——从此之后,梦中人会在即将回归现实的前一刻受到某种干预,将幻梦中的一切都忘记。

  也是因此,浮生一梦彻底成为了一件没有任何伤害性的灵器。

  一如烁炎最初的设想……它只是一味药。

  可能唯一的不安全因素,就是大多数人都会忘却现实的一切,彻底沉溺于幻梦,不愿醒转。

  也是因此,才会有“旁观者”的存在。

  但是……像谢衡玉这样的情况,别说是池倾,就连烁炎,可能也是第一次见。

  他身为“梦中人”,甚至不需要“旁观者”提醒,就已经分辨出了幻梦与现实的区别……甚至,他是带着现实的记忆进入幻梦的。

  池倾想,这好离谱,怪不得浮生若梦会那么看重谢衡玉。

  怪不得,谢衡玉能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完整摘取七伤花的人。

  退潮了,蔚蓝的海岸旁,由礁石堆砌着的石场范围又扩大了一圈。

  海边的阳光很毒,照到石头上,最后的水痕也消失了。

  而与水痕一同消失的,池倾以为……会是这个幻梦。

  ——她以为伴随着谢衡玉的清醒,这个幻梦会终结。

  可是,没有。

  澄澈的蓝天莫名其妙地闪烁了一下,被谢衡玉解救的那个,之前还骂骂咧咧的断臂少年,却仿佛挣脱了什么桎梏一般,跌跌撞撞地朝谢衡玉摔倒的地方而来。

  他瘦得像根竹竿,被食腐虫啃噬了七七八八的衣服,如破麻袋一般罩着他的残躯,远远望去,他整个人就和那杵着破旗的杆子没什么区别。

  而这根原本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杆子,在此时不知为何突然直了起来,咬着牙,东倒西歪地冲到谢衡玉身边。

  他坐在另一块石头上,先用脚踹开了一部分虫潮,然后横过身子,将那根被啃噬得几乎只剩骨头的手臂插入虫潮,嘶哑着声音嚎叫道:“谢衡玉!你抓住我的手臂!你抓住我的手臂!!!”

  对于怕虫的人来说,眼前的场景实在恶心到极点——那些喂不饱的食腐虫一边不断吞噬、包裹着谢衡玉的身体,一边又在那断臂少年到来的瞬间欢欣雀跃,顺着他不知死活插入虫潮的臂骨,开开心心地攀上了他的身体!

  池倾强忍着恶心,几乎想要直接破开浮生一梦把谢衡玉拉出来了。

  可她虽然想吐的欲望很强烈,脑子到底还没完全糊涂——浮生一梦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替换龟甲做阵眼的。

  而谢衡玉刚刚对她说的“我能出来”,应该也是想阻止她强行突破幻梦。

  不然,破开幻梦对灵器造成的损害,很有可能使他们“偷换阵眼”之事前功尽弃!

  那她难道就这样……干看着吗?!

  池倾不知是急得,还是被恶心得……反正她的表情已经非常扭曲了。

  也是因此,虫潮的冲击,使她暂时性地忽略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那个少年,竟然直接喊出了“谢衡玉”这个名字。

  九岁的时候,谢衡玉还在谢家外门,他尚没有被收为谢家养子,更不可能被谁叫出“谢衡玉”这三个字。

  因此,这个少年若能在此刻喊出谢衡玉的名字,就只有一个可能性……

  谢衡玉紧闭着眼睛,密密麻麻的虫潮几乎将他吞没,可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他知道怎么从这个地方爬出来,毕竟这样无助的情景,他早已真正面对过一次。

  他在暗自计算着时间,计算着那个被食腐虫从伤口钻入身体,触动自己第一次灵力暴走的时间。

  然而,就在这时,在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虫类爬行声中,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沈岑?”谢衡玉的神情几乎是愕然的,他听到那个断臂少年不断地呼喊着那个只属于谢家长公子的名字,一瞬间,几乎感到全身的血液冲到了头顶。

  “对、对!是我……”沈岑也听到了谢衡玉的声音,立刻嘶吼道,“啊痛死老子了!你把手给我!”

  谢衡玉抬起手,艰难从虫潮中握住沈岑上半截臂膀。下一瞬,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从虫潮外传来——竟是沈岑用下巴死死攀住身前的巨石,凭一己之力,连拖带拽地将谢衡玉从那狂涌的虫潮中拉了出来!

  “你、你……”谢衡玉皱着眉,抬手替沈岑撕扯掉伤口处的食腐虫,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沈岑抬眼看了看他:“对,是我。”

  两人对视,脸上的表情都非常复杂。而这种复杂的表情,出现在这两个没到十岁的小孩脸上,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

  但他们谁都笑不出来。

  片刻后,谢衡玉低声道:“既然选择了公仪家,你便不该来见我。”

  沈岑冷笑:“别想多。我只是听唐呈说你被谢家丢掉了……想来看看你笑话罢了。”

  谢衡玉不说话了,而正在此时,浮生一梦开始变幻了。

  海上石场的景象逐渐化为蔚蓝和青灰的颜色,朝地平线的方向飘去,最终收束为极小的黑色暗点。

  池倾低下头,忽然发现自己掌心的水晶骤亮了几分——浮生一梦那原本被龟甲压抑着的白光,似得到了些许滋养,变得更加华美。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灵器,轻轻摸了摸它光滑的表面,眼底显露了几分笑意——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浮生一梦在不断地变化着,谢衡玉人生中无数光阴如流水般自池倾眼前匆匆而过。

  正如她从前所认为的那样,谢衡玉是个内核极其稳定的人。浮生一梦原本的属性,注定了它首先会选择“梦中人”负面情绪最强烈的部分进行改造,当年池倾使用浮生一梦的时候,几乎大半的人生都被负面情绪笼罩,让浮生一梦挑选时都有些手足无措。

  而谢衡玉这边,却好半晌才被捕捉到一个零星的场景。

  浮生一梦于是开始精心构建那个场面。

  最先被搭建出来的,是一个白玉为堂的学府,窗明几净,书海浩瀚。连排的高大书架往里,是一个个整齐的书案。

  整座学府的陈设都异常简单,除了那白玉铺地的建筑之外,乍一眼,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奢侈的地方。但正是那细节处,才会真的让人倒吸一口冷气——此刻窗外分明是黑夜,学堂之中未燃烛火,却亮如白昼。

  细看下来,才发现四壁的白玉砖缝内,都用夜明珠磨成的粉,仔仔细细地填充了个遍。

  而此刻,谢衡玉正坐在那学堂中央,将周身的桌案空开了好大一片位置,对照着古籍,细细观察桌前各种机甲部件的材质,伏案修修改改着手中的草图。

  池倾走到他身前,俯下身,隔着一张桌案的距离,认认真真地打量谢衡玉的脸。

  这时的谢衡玉,似乎已近弱冠之年,眉眼温柔,容颜俊秀,但到底还有未褪的少年气,整个人的气质也更软一些。

  池倾怔怔看着他低垂的灰眸,忍不住又将他与未及弱冠的藏瑾比较了一下。

  简直是…

  …两个极端。

  从三连城中出来的孩子,就像是一根被打磨锋锐的刺。特别是藏瑾那种当杀手的,别说什么温柔如水的气质,光是一个眼波没把人直接戳成筛子,估计就算是枚不合格的棋子了。

  从前池倾总觉得,若要养出谢衡玉这样的人,势必得给他搭一个遮风挡雨的暖棚才行,可自从她见过谢衡玉背上的伤疤之后,这种想法就已经开始动摇。

  如今,她又在之前的那个幻梦中,看到身在外门的谢衡玉经历过怎样恐怖的场景,虽是管中窥豹,但心中更是觉得诧异至极。

  大家总说养人如养花,可谢衡玉这样的成长环境,到底是怎么养出那样一派宽和温柔的性情来的呢?

  池倾想不明白,却没发现自己望着谢衡玉的眼神已经有些变化了……是由那种透过谢衡玉回忆藏瑾的目光,重新聚焦回了眼前的青年本身。

  她星眸中闪烁的目光落在谢衡玉脸上,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有些好奇地注视着他。

  像是在看她的花,多少有些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在意藏在其间。

  而谢衡玉的笔,却在此刻忽然顿住了。

  他注视着图纸的视线凝住,紧接着,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连身体都微微僵了起来。

  池倾在他身前,顷刻便将他所有的变化都尽收眼底,一时……也不由得悬起心来。

  下一瞬,书堂大门被几个人轰然撞开,浓重的血腥气随着夜风扑面而至。

  谢衡玉灰瞳骤缩,片刻后,才抬起头,将颤抖的目光,缓缓投向书堂外那血腥气的源处。

  “长公子,您的机甲,还挺好用的啊哈哈哈哈哈。”推门而入的纨绔倚着门框,抱臂看向谢衡玉,阴阳怪气地冷笑。

  “一下死了那么多外门杂碎,啧啧啧,你下手……可比我们狠啊。”

  池倾垂眸,目光落在谢衡玉紧紧握着笔的手上,她顿了顿,还是在他身旁蹲下身,望着他轻颤的睫毛与瞳仁,心底泛上一阵忽然的怒意。

  她实在不爱看到谢衡玉在她眼前,这样反反复复地受着欺凌。

  只是……

  一滴墨水顺着笔尖轻轻滴落在纸上,溅开不规则的圆,谢衡玉搁下笔,似隔着虚空,朝池倾的方向看了一眼。

  莫名地,她觉得他似乎能看得见自己。

  随后,谢衡玉朝她弯眼浅笑了一下,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别看我。”他如此对她比着口型道。

第32章 撕开幻梦,拉起谢衡玉的手。……

  浮生一梦被池倾紧紧攥在掌中,捏得久了,有些汗湿,可她却毫无所察,怔怔盯着谢衡玉的脸。

  他……脸上的笑容实在太苦了,那双她一向熟悉的灰眸虽是微弯的,可里头却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悲伤和懊悔甚至还是其次的,重要的是……她似乎能看得见里面含着某种深刻的厌弃。

  这种情绪,都是藏瑾的眼里不会有的。

  藏瑾在她面前,是不会伪装的。他虽不常笑,可那双灰眸对她弯起的时候,必定只有正向的情绪。

  他不会像谢衡玉那样,明明都快哭了,却还强撑着笑意。

  池倾紧攥着手,一时恨极了,恨他为何要用那双眼睛这样对着她笑,也恨自己为何被放在这个无能为力的位置,迫不得已地看着谢衡玉在这里“渡劫”。

  而那厢谢衡玉刚站起身,门口倚着的纨绔立刻调整了动作,他“噌”地直起身,怒视谢衡玉道:“怎么了?自己做的事,你还凶起来了?我告诉你,我今天可不是来和你打、打架的,我是来带你去宗祠的!让你研究这歪门邪道,今天就好好治治你……”

  “机甲术,” 谢衡玉平静地看着那纨绔,“它不是歪门邪道。”

  纨绔冷笑一声,讽刺道:“我懂我懂,你又要说……机甲术不是歪门邪道,机甲术是失落的正统之术。若天下都能普及机甲术,便不会发生以暴压人、霸凌弱小之事了。对吧?呵呵。”

  纨绔捏了捏自己的脖颈,转头望向书堂外那一堆被黑暗遮蔽的机甲残骸,挑眉道:“喏,那堆就是长公子你的宝贝机甲,都是从那些外门子弟身上扒下来的,你自己去看看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是不是就是那些机甲的问题——不过我可告诉你,这些东西大宗司都亲自检查过了……我听他亲口说了,没人陷害你,这都是你非要走这些歪门邪道,咎由自取的下场!”

  谢衡玉走到门口,星灰的眸沉沉望着屋外对着机甲的空地,没有上前检查,更没有再反驳纨绔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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