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第194章 世外桃源(二)
沉云欢在那短暂的梦境里做了新的选择。
密密麻麻的妖物蜂拥而来, 她一刀将面前的路劈开,同时看见了妖群之中正被围着撕咬的师岚野和被扑倒的昙闻戈,这次她没有去救昙闻戈, 反而毫不犹豫地动身, 将师岚野从妖群之中拉出。
沉云欢拽住他的手腕, 第一时间捋起他的衣袖查看,就见那白玉似的手臂上果然没了那对毒牙伤口。
她在梦中松了一大口气。
只是还没体味这种放松由何而来,她就被落在唇边的吻惊醒。她惊愕地看着面前的师岚野, 后知后觉方才那一下本能的反应有些过激, 推得太重, 让师岚野险些栽倒。
月光透过密林的缝隙稀稀散散地落在师岚野身上,火光照出他泛着绯色的脸。师岚野的眉眼依旧恹恹无神, 面容却因为高热染上的颜色而添几分俊丽, 比寻常看起来更有人的模样,像是完全从九重天上走下来, 沾染了十万红尘,污浊而美丽。
他被沉云欢推了一把, 晃了晃身形才勉强稳住, 昳丽的红唇轻抿,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沉云欢清醒的瞬间, 清楚地感觉到了骤变的心理。她没有如梦中那般选择救师岚野, 所以现实之中那对令他状态越来越差的毒牙仍然存在。那隐晦的歉疚悄无声息地从心底裂出的缝隙里冒出来, 缠上沉云欢整个心脏。
理智上她认为, 救谁都是没错的, 毕竟天道之下,人人平等,生命的重量是相同的。
可情绪上, 她总是率先选择师岚野,哪怕在方才那短暂的梦境中她没有片刻迟疑,一想到师岚野会因为这诡异的诅咒伤及性命,她就坐立难安。
她身体往前一倾,很是自然地抬手,掌心覆在他的脖子上,去探他的体温,并问:“你好点了吗?”
这不摸不要紧,一摸沉云欢瞬间就感觉他身体的温度已然达到了寻常人受之必死的地步,几乎烫得难以下手。师岚野天生体凉,承受这样的高温对他来说无异十分折磨,沉云欢登时紧张得忘记了他方才的冒犯,半跪在他面前将他扶住,捋起衣袖一看,那伤口已经溃烂成一大片,不断有紫黑的气从伤口溢出。
师岚野的嗓子似乎因为这高热烧得沙哑,低声道:“如此也好。”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沉云欢满心疑惑:“什么?”
“我本是应运而生的山神,为履行天命入世,应承救世之责,可入世后我对凡人生了厌弃之心,本想在香火断供之后消弭于世,却不想违背天命将玉神心给了你,从此失了神格,在红尘中滚了数年,染上满身污浊……”
师岚野眉眼淡淡的,像是一缕缥缈的仙雾,随时随地都会散去。他鲜少一口气说那么多的话,尽管语气没有什么变化,可落在沉云欢眼里,这简直跟遗言没什么两样。
凡人在濒死的时候,会突然变得精神,状态大好,俗称回光返照。沉云欢不知道神仙是不是也有回光返照,但她看着师岚野这模样,忽然心生惶恐,急声打断:“这个时候说那些做什么?你专心将体内的邪气祛除。”
师岚野却是轻轻摇头:“你走吧。”
“你这模样,我走去哪啊?难不成要我将你丢在这吗?”沉云欢听他说这话就来气,难免提高了声音,露出几分急躁的模样,“不过区区诅咒,你——”
你从前千刀万剐都没死,还能败在这东西上面吗?
这话在沉云欢心头一闪而过,却鬼使神差地在出口时被止住,竟是本能地说不出口。
“这诅咒嗜欲望而生,凡是心中有欲之人,皆无法逃脱。”师岚野嘴角轻勾,呈现个自嘲的笑,淡声道:“我起了凡心,软肋横生,早已不是曾经的不死神躯。欲壑难填,因此这诅咒之力无法消除,倘若我在此异化,你杀不死我,所以我才叫你走。”
是人都有欲望,“想要”二字刻进心肺的深处,稍微有思想的人都摆脱不了这种欲,因此被诅咒侵蚀的二十弟子无一生还。
师岚野本可以没事,他若一直是天山上的一捧雪,无欲无求,便不会被任何力量侵蚀。怪就怪在他给出玉神心,亲手毁了自己的神格,因而在红尘之中生了凡心,使得欲望无孔不入。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师岚野平静地看着沉云欢,丝毫没有对抗命运的打算,仿佛打算束手就擒,“我的报应不在天枷,在你身上。”
沉云欢像是给当头一棒,打得晕头转向,一时间连手脚往哪摆都不知道了,甚至觉得他的目光比神火都要灼人,连对视都无法维持,只得偏了头,把视线落在别处,心脏让这股子尴尬闹腾得厉害,上蹿下跳不得安宁。
师岚野说得不错,这就是报应。沉云欢自认为她在世间走这一遭,与风月情爱是完全无关的,从前一心修行,今后更是全心全意想要完成母亲遗愿,完成所谓的“天责”。
所以师岚野想要的东西,注定得不到,怎么不是这位失了神格的落魄山神的报应?
沉云欢的视线落不到实处,不停地在火焰、树身、地面处来回跳跃,心里乱糟糟地缠成一团。她从前面对那些不加掩饰爱慕的追求者时,从来都是一走了之,连个眼神都欠奉,也不在乎落了谁的面子或是让谁伤心。
但师岚野总归是例外,毕竟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把自己的心脏塞到她的身体里,给她逆天改命,起死回生。并且他在沉云欢眼里,完全就像是一尊窑烧千万次才会得出一个的稀世瓷器,独一无二也就罢了,还极其易碎,让沉云欢拉下脸对他说:“你动了凡心是你咎由自取,我心向大道,无意情爱,你另寻眷侣吧”这是万万不能的。
她已经生出了新的心脏,难道还能像从前那样仗着玉神心冷漠无情,肆意伤人心吗?
再说了,若是昨夜妖群来袭时,她能早点找到师岚野,免于他受伤,也就不会让他平白受此折磨——像块火炭似的烧了一整天,换作任何一个人都忍受不了。
沉云欢心里就像打翻了五颜六色的大染缸,各种情绪混乱地杂糅在一起,让她东一个想法,西一个想法,沉默好半晌。
师岚野一直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像是黏在她的身上难以撕下来,见她眉眼间的情绪不停变幻,时而皱眉像是烦躁,时而叹气像是无奈,好像真的因为他而变得十分苦恼。
师岚野微微低下头,敛起眼眸,低声道:“我给你增添负累了吗?”
沉云欢转眼朝他望去,就见他原本淡无波澜的脸上已满是落寞之色,周围再是如何明艳的火光也没能将他的脸给照亮,像是被浓稠的夜色吞噬,晦暗不明。于是他不再明净若雪,超凡脱俗,反而落得一身狼狈。
他察觉到沉云欢的视线,微微抬眼,眸底的浑浊似决堤而出,奔涌向沉云欢,将她淹没。
她方才还犹犹豫豫,迟疑不定,一对上他的视线,便立即开口:“说什么呢?难道我还能放任你死在这里不成?就算我不在乎你是否异化成妖,但若是你失去神智发了狂,跑出去害了别人该怎么办?我岂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师岚野道:“可以将我剖心断骨。没有玉神心,天枷对我的钳制极其厉害,不会叫我伤害凡人。”
沉云欢有些生气:“说这些做什么?你存心的是不是?你真当我是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亲朋好友说杀就杀?”
师岚野被她凶了一句,不再说话,沉默地看着她。
沉云欢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又道:“凡人七情六欲,所求甚多,所以才欲壑难填。你不过半途摘了心偶然染上红尘气,与那些弟子不同。既然那诅咒嗜欲而生,你只要得到想要,不就可以抑制诅咒?”
师岚野道:“我不知此法可行否。”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沉云欢坐得板正,中气十足,话说得理直气壮,好像在跟人讨论修行大道。
师岚野神色一怔:“你心甘情愿?”
沉云欢只感觉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落进了金芒,整个澄明透亮起来,连火光都过犹不及,满心郁躁之气在这一刻也古怪地散尽。她张了张嘴,犹豫片刻,在一片宁静之中开口:“难道有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答应了吗?”
师岚野听后,忽而半跪起身,靠近沉云欢。他的动作极慢,像是充满了随时离开的准备,只要沉云欢说一个“不”字就能马上退开。但沉云欢却没有分毫动弹,完全拿出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气概,尽管身体绷紧,拳头也悄悄在袖中捏了起来,却仍是默许着他不断期近。
师岚野几乎贴在她的脸边,呼出的气息极其滚烫,落在她的耳朵边,潮湿灼热。他慢慢停下,眼睛紧紧盯着沉云欢,低声呢喃:“凡人多是薄情寡义之辈,鲜有长情,唯有我,可以将一颗心完完整整捧给你,生为你续命,死予你安宁。”
沉云欢只觉得耳根又热又痒,灼热的气息给她的耳朵也熨热了,从脊背蹿上来一阵酥麻,她对这无法掌控的陌生之意倍感不适,又无可奈何,气恼起来,低低呵斥:“说这些莫名其妙干什么?你好歹是神,怎么也油嘴滑舌?”
师岚野眼底泛起轻笑,说:“字字真心。”
沉云欢见他神采略有恢复,也不再计较那些,闭上了嘴,免得自己的心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师岚野见她安静了,眼睫都在轻颤,便俯下头凑过去,刚要落下一个吻,却见沉云欢忽而偏头,竟是在最后时躲开了。师岚野眸光一沉,郁色侵染眉眼。
沉云欢是凭本能躲开的,她到底是从未涉猎过这些领域,对此不仅陌生,而且从混乱之中下意识生出逃避。师岚野身上仍旧是草木的清香,那味道伴她一年,日夜浸染,让她任何时候闻到都觉得宁静舒心,唯有此刻像火星落在热油上,噼里啪啦轰一下烧起来。
不过既是已经答应的事,就没有临阵反悔的道理,沉云欢可不做丢面子的事。沉默片刻,她忽而转头,动作十分迅速利落,碰着师岚野的脸颊,仰着头吻上去。
她手心里捏得全是汗,脊背也因为刻意挺直显得有些僵硬,整个人梗成了木头。贴上师岚野的唇瓣后就完全没了其他动作,脑袋像个烧水壶一样咕嘟咕嘟响起来,冒着蒸腾的热气,将她白净的脸晕染上大片瑰丽的晚霞。
师岚野敛起眸中的笑意,抬手圈揽住她僵硬的腰身,探出滚烫的舌尖,轻轻舔舐着她的唇瓣。沉云欢十分应激,当下更为硬邦邦,化成一块石头被他搂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牙关紧了又松,怕咬到师岚野的舌头,最终还是松开了紧绷的下颌。
师岚野的动作很轻缓,将她的手拉下来,慢吞吞地揉着她的手掌心。这招似有奇效,分散了沉云欢的注意力,使得她绷紧的肢体渐渐放松下来。
唇齿交融间,沉云欢只感觉到温度极高的柔软在口腔里搅动,清香的味道盈满鼻子,手心里传来的揉捏力度又恰到好处,好似一切都在驱使着她本能地放松,接纳,并与之相融。
雪山脚下万籁无声,朔风过境而散,连枝叶葳蕤的树木也像是沉眠。山神掌风水草木,让世间一切都安静下来,唯有面前人心腔内跳动的声音清晰入耳。周围的火光不停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晃出几重,左右摇摆不停,却始终相依相偎。
沉云欢被他身上的滚烫热意烤得满脸通红,鼻尖都冒出了细密的汗,急促的呼吸持续好长一阵时间,直到她舌根都酸软发麻才将手搭在他肩头稍稍使了些力气。师岚野被轻易地推开,也没有再纠缠上来,唇色揉弄得潋滟,像点了水光的胭脂,更显眉眼的昳丽漂亮。
沉云欢呼哧一喘,满心惦记他的伤,呼吸都还没平复就拽起他的手臂,捋起衣袖一瞧,那伤口的浓黑溃烂果然已经迅速恢复。
她眼角绯红,唇上被舔得满是晶莹,耳朵尖都还凝着晚霞的红色,满眼惊喜地看向师岚野:“真的有用!”
第195章 世外桃源(三)
凡人多欲, 求荣华富贵,求万事顺遂,求生, 求命, 一生都在数不尽的欲望之中奔波。
而师岚野的欲望实在贫瘠, 因此一旦得到沉云欢予以的回应后,他体内的诅咒之力便立即偃旗息鼓,呈消退之状。
沉云欢见他手臂上的乌黑褪去, 渐渐恢复成无瑕白玉, 可毒牙留下的伤口却没能消失, 有些傻眼:“无法根除吗?”
师岚野道:“须找到诅咒之源。”
“究竟是哪来的诅咒,竟如此难缠?”沉云欢拧眉, 心头满是烦躁。唇上仍残留着方才牙齿咬过的触感, 舌尖上也全是清香,好像嚼了一嘴的花朵, 让她总是忍不住舔唇瓣。她心想,这诅咒之源定然是在雪山上跑不了, 要是动作快的话, 用不了几日就能解决。
“那你要是……”沉云欢顿了顿,呼之欲出的话到了嘴边换了种委婉的说辞:“要是伤口严重了就告诉我, 这几日先如此控制诅咒, 你放心, 我一定会彻底治好你。”
她说完, 又觉得这句话有些托大了, 毕竟她不是个医修,于是稍微改口道:“一定会找到彻底救治你的办法,日后别再说什么剖心断骨之类的话, 倒显得我薄情寡义。”
“你不是。”师岚野说:“薄情寡义之人,会生一双三白眼,上唇尖下唇薄,眉毛稀少,颧骨尖削,从面相上看你便不是那种人。”
沉云欢一愣,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扯到面相,转念一想又从这话里听出了不对劲,平白说得那么具体,好像意有所指,她状似不经意地问:“哦?那谁的面相看起来薄情寡义?”
师岚野约莫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就等着沉云欢来问,回答得很快:“那个名叫昙闻戈的人。”
沉云欢望着师岚野,念头一闪而过,她无端笑了一下,没再将话题继续,道:“既然你的身体状况稳定,我们现在就出发,追上顾妄他们。”
方才还尴尬得头皮发麻,手脚都不知怎么摆,说了两句闲话之后沉云欢的心绪便恢复正常,并且十分坦荡。
她一心向道,无心情爱,更不会纠缠于风月,方才所为不过是为了缓解师岚野的身体——救人的事,自然是清清白白,有什么好介怀的?
沉云欢收了火,将插在地上的刀拔起,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被她堆叠起来的尸体,最后与师岚野一同离开此地。
师岚野身体的温度快速减退,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恢复成从前那样,沉云欢隔半个时辰摸一回,见温度没有再反噬上升之后,才如卸下重担,松了一大口气。
将沉云欢和师岚野二人独自留在后面,顾妄心里也是没底的,毕竟在从京城赶往西域的路上,沉云欢不知道多少次走错了路,而师岚野就算知道正确路线也从不开口提醒,此二人在密林中寻路,是有走失的风险的。因此顾妄每隔一段路就会留下记号,引着沉云欢往前。
虽说差了一个白日的路程,但沉云欢和师岚野二人脚程快,花了半日就追赶上前方几人,并入了队伍之中。
昙妩脸色很糟,原本带着笑的眼睛也满是灰败,朝沉云欢身后看了又看,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跟来,便将双肩一垮,更加萎靡。
几人皆沉默,还是顾妄率先开口:“没人了?”
“嗯。”沉云欢低低一应,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走吧。”
她与二十人分离出队伍留在后面,结果只有两人归队,虽然其他人早已清楚那些人是必死的结局,却还是在最后一丝希望打破后忍不住恸哭。
来时兴致勃勃充满斗志的队伍,还没抵达目的地就已经被击溃。不仅是因为同伴死亡过多,更多的是他们意识到,那些失踪的师长很有可能是变作林中妖物,如此一来,他们前去密林深处寻找师长的行为就毫无意义。
昙妩彻底蔫了,几乎如行尸走肉,只要一停下来便双目无神地发呆,如同惊弓之鸟,草木皆兵,稍微一点动静都能将她惊一跳。昙闻戈抚慰几次,见效果不佳也只得恹恹作罢,其他几个弟子的状态更不必说。
顾妄对此视而不见,手里攥着地图,不停调整方向。沉云欢则行于队伍末尾,便于时刻观察师岚野的身体状况。在黄昏的最后一缕金线没入山里,月色与天穹相接时,一望无际的密林出现几根如树干一般粗壮的石柱。
那石柱一看便不是天然形成,上方雕刻了奇异的图腾,还有些已经退化得看不清原本颜色的涂层,显然是人为建造。
“前面就是了。”顾妄在地图上确认了地点,又细细观察石柱上的图腾,忽而露出惊讶之色,叹道:“这图腾的年代可太久远了,似乎来自上古时期,但这石柱明显是近几十年建造的。”
沉云欢早就知道这密林里有村落,先前她提取姜夜的记忆时,便清楚地看见他曾在雪域山脚的村落里居住了几日,只是不了解那村落从何而来,又为何生存于寒风凛冽,环境恶劣的雪域境内。
她问:“具体是什么时期,可有依据?”
顾妄指着石柱上的图腾道:“这上面的图案其实是分别记录了几个场景,祭祀、龟卜、庆祝。龟卜你应当不陌生,先前咱们去仙岩洞地下的黄金殿时,那同行的南筠便是精通龟卜,这种古法盛行时,人间还没有皇帝,凡人居住的地方甚至不叫城池,而称部落,所以这石柱上所记录的时期,少说也是人皇时代了。”
那个时代车不同轨,书不同文,人命如草芥,巫术横行。沉云欢眼眸一暗,阴森道:“或许诅咒的源头就在此处。”
“说不准。”顾妄若有所思道:“凡界最后一位人皇自焚而死后,天界与人界就断了连接的桥梁,灵卜无用后,古法的巫术、祭祀也跟着落没,若真有人居住于此,也可能是信奉古时期的凡民,并不会古法巫术。”
薛赤瑶道:“会不会,我们进去探一探就知道了,况且先前昙姑娘不是说了,前辈们最后传回天机门的联络地点就在这里吗?总之这里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