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幼白
他推倒赵业的尸体,冷笑回头:“你的活口不用喘气是吧?”
如此不客气地当面讥笑裴徽,那人当然就是江崖。
江崖此番兵行险棋,先安排了高地上的埋伏,又亲自带着十个机敏干练的士兵混进溃军里接近赵业,原是想找个机会近身诛杀他,却碍于他身边护卫迟迟不能得手,不过也是因为有江崖做内应搅乱了敌人阵脚,这才叫这两千骑兵被分而治之,终以全军覆没。
一战功成,剩下的都是琐碎军务。
那三个被燚军占领的城池不日都被裴徽收复,并当场处斩了叛徒,重新安排了守将,接下来,他利用此战缴获的军资大肆招兵买马,并以燚军名册为据,打乱降卒的原有编制和乡籍,把他们分散安插到各个城池的军队里,避免其再次勾连倒戈。
一番经营下来,他手下能调动的银城守军已经高达万人,若再加上受到他直接管辖的另外三座城池驻军,那他当下的总军力更超过了一万五千人,堪做一方豪强了。
尘埃落定后,裴徽叫九不够选几个信得过的士兵押送此战战果给陈循州,其中包括先锋军的名册、书信、印信、军旗,收押的燚军高级军官和赵业的首级,此外还附有一封概述战况的书信。
九不够正好交完了班没事干,便留在大营里看着裴徽写完了这封信,信中所言详实有序,连他九不够的名字也在其中,但最突出的还是江崖,甚至于斩杀赵业这笔功劳也被裴徽用春秋笔法戴在了江崖的头上。
九不够收了信,笑着说:“小将军重情重义,江兄弟若知道你这样帮他,肯定很是感激。”
裴徽却不在乎:“赵业本就是他的囊中物,我不过取巧捡了个便宜而已,再者——程樵为笼络六国旧故也必亏待不了我,我不差赵业一颗人头,但江崖初来乍到,需要一块敲门砖。”
裴徽并不知道陈循州看到信后的悚然。
燚国先锋军两万多人,包括一支骑兵精锐,就这么被三千守城军打没了,若不是有赵业首级为证,他都要以为裴徽酒后在说疯话。
陈循州可不敢把这份战报原样报给程樵,若叫程樵知道裴徽坐守一座弹丸小城,结果三个月就征召了过万兵马,半个月打崩了两万先锋,再加上贺国裴氏的威望和他与裴氏的私交,那叫程樵寝食难安的人可就不止程享了。
于是他重铺笔墨,略去那战报上的大笔缴获,再虚空一笔将裴徽的人马划到自己帐下,只避重就轻地写了裴徽等人如何巧破敌军,如何斩杀赵业云云。
程樵接到来信,没看出陈循州的小心思,光顾着高兴贺国丞相后裔来归顺于他了,立刻诏令嘉奖。
等这批封赏到达裴徽身边,时间已经又过去了半个月,裴徽扫了眼礼单,便叫九不够把东西给军中弟兄们分了,随后打开了封在锦匣里的敕令。程樵给江崖封了个四品校尉,刚好比赵业高一等,至于他则成了个镇军将军,名义上统领梧江地区,不过这些官名只是听起来好听,实际上一人一马都没有分配下来,只等他们自己筹措。
江崖生平第一次当官,拿到官印后还挺高兴的,但见裴徽兴趣乏乏的样子,也就不好意思多显摆了,他猜到必是裴徽把赵业的战绩过继给了他,不然他这官职不可能刚刚好卡住赵业一级。
“谢了。”江崖收起官印对裴徽道谢。
“自家兄弟,你一客气比方晋打过来了都让我难受。”裴徽把自己的将军令牌随意扔进装卷轴的竹篮里,完全不当回事,他勾勾手叫江崖过来,“小番子呢?我这几天怎么没看见他?”
“大败先锋军那天,你不是给了他挺多银子吗?他现在有钱了,每天逛书馆喝茶听曲儿,和那些游街串巷的算命先生学卜术,天天高兴着呢!”
“行,叫他玩吧!只是看住他千万别出城,他那小身子骨都禁不住老鼠挠一爪子,万一遇上土匪就坏了。”
江崖紧张地把食指竖到唇边:“嘘!你别在背地里说他坏话,搞不好人家能算出来!”
裴徽乐出声:“他算出来能把我怎么样?过来打我吗?那他可得小心着,这几天我屋里正闹老鼠呢!”
短暂的和平在下一场暴雪来临时告终。
这场暴雪陆陆续续下了七天,陈循州的信件一封封递到裴徽面前,前线形势不利,战况焦灼,陈循州的信中还频繁出现一个女人的名字,那个叫芦篾儿的女人似有一种妖异的能力,恐怖堪比神鬼,比如她曾于午夜时分来到他的军帐,坐在案后无聊地拨着灯花,说着“再等等,就要结束了”一类稀里糊涂的话,可当他抽出剑去砍她的时候,那女人却又离奇地消失了。
裴徽把最后这封信看了两遍,然后他想陈循州的确年纪大了,都开始相信怪力乱神之说了。
第七夜三更天,大雪止息,执勤的士兵们立刻清扫院子。
江崖躺在房间里睡着觉,但被竹枝摩擦地面的声音吵醒了,辗转几次再也睡不着,于是决定出来帮忙。
然而推开房门后,他竟然楞在了当场。
连日来的绵绵细雪给院子铺上了厚厚一层丝绒,此刻那雪绒看上去犹如胭脂一样,红得令人胆战心惊。
一股莫名的寒意簌簌爬上江崖的后颈,扼住了他的呼吸。
他缓缓抬头望向天空,映入眼帘的,是一轮高悬于天际,如血的月亮。
第169章
江崖心底萦绕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紧了紧棉袄,孤身从大营出来去往城门。
城门一带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自从兵员充裕起来后,银城的守卫力量也增加了几倍,看上去叫人颇为安心。
当值的士兵自然认得江崖,齐齐叫着校尉大人,但他还不太习惯这种肃穆的氛围,只低头闷声应着。
江崖拿来交班记录,略翻了翻,发现三更天时外巡的士兵还没有回来,不过这些天来风雪绵延,外巡的士兵因故或早或晚回城都是常有的事,左右不会超过两个时辰,于是他搬了把椅子到城楼上坐着,和大家一起等外巡的兄弟们回来。
谁料如此一等,便至破晓。
江崖正裹着棉衣靠着城墙小憩,忽然间听得惊雷撼地,立时从迷蒙中惊醒,极目远眺,只见滚滚黑云倾天而来,似有一场狂风骤雪,又似临终的夜即将进入另一重更深的夜。
一同守城的将士还当这是暴雪的前奏,抱怨着又要下起雪来,但江崖狂跳不止的心却警告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起身来到墙边,扶着女墙探出头,好奇地观察着那片蔓延出视野两极的风暴,忽然发现云层前端出现了些微奇怪的光点,等那风暴更近一些,他方惊恐的意识到那其实是旌旗顶端黄铜杆头的反光,汹涌而来的也根本不是什么风暴,而是一只铺天盖地的军队。
江崖随手抓起一个士兵扔向楼梯,口中喊道:“去叫裴徽!快!”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远方,看着敌军在如雷的鼓角声里集结成阵,阵列前方的猎猎旌旗也变得逐渐清晰,那是一个赤红的晋字正在大风里张牙舞爪。
纵使江崖有独对千军万马的勇气,也未失了自知之明,如果对面真是方晋带领的燚军主力,银城区区万人之众根本不堪一击。
不多时,军中大小头目悉数到场,裴徽这次也不似面对赵业一样镇定了。
若说赵业可以凭借骑兵优势打开五州防线薄弱点,那方晋麾下四十万大军则根本没可能在陈循州眼皮子底下带兵转进,但凡陈循州还能站起来指挥,守军主力就一定会同步跟过来,即便人不到,消息也会先到,而现在两者皆无,说明定州前线一定出事了,一种糟糕的猜测是陈循州没了,另一种更糟糕的情况是陈循州麾下那几十万人也没了。
裴徽知道燚军主力肯定不会在乎这座小小的银城,此番一心扑来,定是为了报先锋军全军覆没的仇,而他这个罪魁祸首跑到哪儿程享都不会放过他,即便逃出城去转投他处,那程樵麾下八个将军九个心思,个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说不定谁就把他做人情卖了*,到时候死的更没骨气。
他强做镇定,通知下去:“备油备水,检查兵械,把所有弓箭都运到城墙上来。江崖你亲自去后城一趟,看看有没有机会放百姓先走,如果尚有出路,就挑几个伶俐的兵去向平州方向求援。听我鼓声为令,三通鼓响立刻关门,把大门用铁板钉死,支援到前,绝不开门!”
江崖闻令跑下楼,路上随手抓住一个小兵,叫他骑马回大营去接于番,然后立刻把人带到后城去,之后他策马穿过整座城池,登上了后城的哨塔,果然看见大批燚军正从左右包抄过来,想要对他们形成合围之势,不过此时距离缺口封闭尚有一段时间,倒不是不能一试,消息灵通的百姓都卷起细软拥堵在后城门外,祈求着想要逃命。
江崖向人群里看了一圈,没找到自己派出去的小兵和于番,可他已经没时间等待了。
他点了七百人跟自己上马,临出城时,嘱咐守卫:“一通鼓响之后务必关闭城门,不可再放人出来,如有百姓强行闯关,皆可就地处斩。”
然后他又对城门前的百姓说:“你们跟上我,只要路上还能看到我的马,那你们或有机会逃出升天,但如果行进途中向前看不到我的背影了,那你们肯定发没有机会冲出封锁,须得立即掉头回城。”
喊完这几句话,江崖即刻打马出城,飞驰向燚军合围的缺口,饶是他已全速冲刺,可还是与燚军短兵相接了,幸而这两股负责合围的兵马都是急行军,只有为数不多的敌人率先抵达了集合地点,人数不至于对江崖他们构成碾压。
送走求援的信使之后,七百骑兵没有第一时间撤退,而是毅然留下护卫起身后的百姓,在拼杀之中为他们打开了一条生路,可随着越来越多的尸体倒在地上,燚军的人数也开始倍增,并出现了带着旗帜的整编队伍。
江崖回看城池的方向,依然有浩浩荡荡的百姓追随而来,明明那些人出城的时候早就看不到他的影子了,可还是固执地想要出城试一试,他理解那些人的心思,就像他理解自己固执的父母和兄弟,他很想再多撑一会儿,或许多撑一秒,就能多放走一个人,但他的能力实在不允许了,他带出城的七百骑兵现在只剩下了五百来人,已经够意思了。
他喊到:“撤!”
守军们虽然不忍,却只能听令脱离战斗,当他们调转马头的时候,战场上艰难穿梭的百姓们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哀鸣,那一瞬间,他们便注定无路可活了。
江崖不敢多听这声音,抖动缰绳疾驰回城,奔波中忽然看见一个背着孩子的女人呆呆站在原地,便驾马从她身边驰过,弯腰抢走了她背后的襁褓,之后马不停蹄继续前进,女人起先还本能地追了两步,然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扑通一声跪倒,向着他的背影拜了几拜。
其余百姓见状,也纷纷将孩子抛给了回城的守军。
可惜他们能救的人还是太少了,如潮水般汹涌的燚军紧咬着守军的尾巴不放,逐渐吞没了无路可逃的百姓,那些凄厉的哀鸣被马蹄声踏碎,和在泥土中,成为了这片永恒土地的一部分。
江崖人还没能进城,就远远听到了第一通鼓响,于是更加快马加鞭,堪堪赶在三通鼓声之时冲回城门,而城内守军也用早先准备好的铁板封死了城门,将追兵拦在了外面。
九不够看着江崖明明已经冲出封锁,却仍回来同生共死,不禁抱拳上前:“校尉大人!”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称呼江崖。
江崖把怀中襁褓交给了他,随即向拥堵在后城的百姓中寻觅:“你看见于番了吗?”
人群最外围,一个矮个子跳起来挥手:“我在这儿!”
江崖走过去狠狠地把他推倒,烦躁骂道:“好死不死!”
与此同时,城墙上箭发如雨,滚木雷石俱下,将最早一批赶来的燚军驱逐到了十丈之外,不过这可是燚军主力,自然随军带有攻城器械,那硬木打造的攻城车扛住了石头与弓箭,差点撞开城门,好在城墙上早备了油料,泼下去点了把火,连人带车烧得焦黑。
第一波进攻失败后,燚军很快拿出了第二种手段,他们开始利用投石机向城内投掷浸过油料的火包袱,这些火包袱捆得很松,会在空中散作一片片火种,一接触可燃物就猛烈燃烧起来,当成百上千台投石机同时工作,白银城内便如同下起了火雨,而这些火包袱之间还掺杂着几具血淋淋的尸体,正是三更天时出巡的守城士兵,他们为什么没能回来报信已经显而易见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肉眼难以看清隐秘处的火苗,即使百姓们早就提着水桶等待,也难免顾此失彼,幸好他们之前听从指挥把粮草用木桶封地下,又提前往木屋茅屋上堆了雪,才不至于损失惨重。
几个时辰之后,燚军主力的大后勤抵达战场,为攻城军带来了更为重型的设备,比如覆盖着铁皮的攻城车和云梯,而城楼上的守军也早烧好了铜汁以逸待劳,从城头倾泻而下的铜汁烧穿了铁皮和木头,将燚军士兵浇筑在了那些攻城车里面。
如此一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峙就持续了整整六十天,所有银城守军也留在城上六十昼夜没有卸甲。
城外的燚军可以靠源源不绝的补给线进行补给,城内的守军却只能坐吃山空;城外的燚军可以砍伐山上的树木制造兵械,城里的守军却已经开始拆房子了;城外的燚军有充足的兵源轮流换防,城内却要一个人当十个人用,上到八十的太婆下到五岁的稚子都要打箭头的打箭头,敲钉子的敲钉子,纵使累到这种程度,却无人泄气言败,毕竟谁都知道放弃的下场,死在战场上肯定要比落进方晋手里来的痛快。
但就算这样,裴徽是没能等来期盼中的援军。
两个月后的一个早上,困在城内的裴徽和江崖眼睁睁看着一支燚军登上了后城外的山峰。
燚军点燃并砍伐光了山上的树木,同时开始平整山坡,挖出滑道,而那山坡顶端则是几块比房舍还要大的巨石。
裴徽立刻意识到了燚军的计划,当即叫守军在后城城墙下挖一个巨坑,同时在巨坑后修筑第二道城墙。
不过两方的人力对比太过悬殊,他们终究没能战胜燚军的速度,燚军采用火烧和水泼的方式斫去了巨石的棱角,再顺着已经平整好的山坡推了下来,巨石便沿着预定的轨道一路加速冲向城池,石头撞鸡蛋似的轻易破开了城墙,接着落进了银城守军早已挖好的坑中,只可惜深坑之后的第二道城墙刚刚竖起一半,高度和厚度都远远达不到目标,扛了十天便扛不住了。
银城对着敌军大敞四开,露出了它脆弱的怀抱。
城破的一刻,所有人不约而同提刀上马,准备殊死一战。
四十万敌军是一个太过巨大的数字,无论哪个方向都列阵着潮水一样的敌人,突围几乎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何况裴徽和江崖这三个月来给方晋找了不少麻烦,早在燚军那厢挂了号,一路上被敌人追着喊位置,他们很快在战斗中冲散,各自奔往了不同的方向。
江崖手里的宝剑砍到卷刃,可前方的敌人仍然无穷无尽,最终他被敌军逼到了城墙外的码头上,还在这里看见了一样穷途末路的九不够,两人抵背相助,暂时喘了口气。
随后一只带着哨音的响箭射向两人头顶,乃是燚军发现目标时用以报告方位的手段,于是上千燚军脱离大营向他们冲来。
江崖没有心思再想其他,只能握紧了手里的刀,但却发现手指意外使不上力气,而指尖还正淋漓淌着血,沿着血痕向上看去,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至少中了六支箭,其中一只深入前胸,似乎是击穿了肋骨,接着他便感觉上气不接下气,胸膛好似被抽瘪了一样,再回头一看,九不够也已经力竭倒地了。
另一边,裴徽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路斩首无数,杀到手臂震颤,但要命的哨箭却一直如影随形,令他片刻不得解脱,当他再一次挥动长槊指向来人时,那血淋淋的人却喊着他的名字抱住了他的腿,裴徽略一回神,认出面前的人是于番,便踢了踢腿想赶于番走,毕竟他已沦为众矢之的,跟在他身边只会死得更快。
于番一直留在城中帮着做箭,城破的消息传来后,大家都跑了,只有他找了个角落躲着,看见裴徽才敢跑出来,但他没料到裴徽会把他推开,一时呆住,不料下一秒便有长刀劈头砸来,毫无还手之力的他哪里躲得开?幸亏裴徽及时用马槊拨开了他,然后扎死了后面的敌人。
裴徽见于番确实是个有本事的,能凭本事死在自己前头,只得吼道:“捡一把刀!上马!”
于番抢走敌人手里的刀,接着被裴徽拎上了马。
两个人一路杀向城门方向,但当他们路过一座磨坊的时候,听闻哨音提前埋伏在这里的燚军突然冲出,向空中扬了几麻袋石灰,顺风正中裴徽的面门,那石灰里不知掺了什么毒药,落在皮肤上都火辣辣的疼,更别提落在人的眼睛里了,裴徽两眼剧痛从马上跌下,登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好在城门处还有一些守军正在顽强抵抗,见状忙上前助阵。于番坐在裴徽背后,倒是没有受此殃害,他赶快把裴徽拖到了一处坍塌的墙根下,快速抓了几把雪擦洗裴徽红肿溃烂的脸和眼睛。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眼前的局势已经无可转圜,而方晋的四十万大军里其实还有十万在城外列阵,尚未加入战斗。
第170章
雒棠山深处,极目不分云雪,只见一小堆青褐色的屋舍挤进狭仄的山肩里,互相依偎着取暖。
风律被大雪留在雒棠镇上已经三个多月了,寄居人家的大姐是个热心肠,担心她一个姑娘走不出大雪封山,非要请她多住几天,好等镇上商号向外送货的时候打通山路,也把她捎出去。
“我早上从鸡窝里捡了个蛋,加上腌菜打了碗汤,咱们娘仨儿且对付一顿。”大姐端着热腾腾的粗瓷走进房厅,小心地放在桌上,接着对坐在门槛上逗猫的风律说,“这几日雪实在大,冻得鸡都不怎么下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院子里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呼喊声,遂见一个穿着花袄的少女欢喜地跑进门来,手里还拎着一只血淋淋的獾子:“娘!我今天遇见怪事了!我刚才在林子里砍柴,竟看见一只站着走路的狐狸,嘴里还叼着只比它都大的獾子,难为它是怎么咬死的?我拿柴刀吓跑了狐狸,把獾子捡回来了,这么大一只,可够咱们吃一顿了!”
大姐闻言失色,慌得直拍胸口:“冤家!我活了这么大都没见过能咬死獾子的狐狸,那必是一只成了精的邪祟,你看见它不赶快躲着,怎么还上赶着招惹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