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真起来鬼都害怕 第88章

作者:苏幼白 标签: 灵异神怪 爽文 轻松 仙侠魔幻

路潇从办公室拿了个终端机,装模作样录了一番口供,然后对王仁挥挥手。

“感谢你的配合,你可以走了。”

这次轮到王仁惊讶了:“你让我走?”

“先生,你只是案件相关目击者,不是嫌疑人,你当享有人身自由。”

“不不不不!”王仁一手死命抓住椅子,一手连连摆动,“我出去会死的!”

路潇闲闲地转着电容笔,戏谑道:“关我什么事?那家伙给你那张符纸,还叫你遇见我之后撕掉,肯定是因为有非常危险的东西在追你,你就是想祸水东引呗!可你觉得我傻吗?我一点都不傻,我才不蹚这趟浑水。”

她看了下正盯着她出神的冼云泽,两人一起身走向审讯室大门。

“你怎么能这样?”王仁赶快追上去,却因为害怕而手足无措,哗啦啦被椅子绊倒。

路潇听闻声响,刻意回头笑了笑:“见识到人心险恶了吧?免费给你上一课,不用谢。”

两人选了一间会议厅落座,但没有开灯,路潇褪下手腕上的珠串,套在面前的笔筒上握了一下,符文随即转印到钢制的笔筒上。稍后王仁追了出来,面对满走廊一模一样的门和漆黑的窗,根本找不出路潇的位置,可他又不敢离开这层楼,干脆回到审讯室赖着不走了。

与此同时,藏于暗处的敌人确认王仁落单,便急不可耐地接近,那股阴邪气息开始反复试探王仁和路潇之间的距离够不够它得手后脱身,戾气因之在楼内聚集,套着珠串的笔筒也被看不见的力量撼动,磕碰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路潇在会议厅内闲坐了半个小时,对手却总差最后一点胆量不敢与她短兵相接,她等得不耐烦,打电话询问林川三生石处理得怎么样了,而后得知他们那边已经收工了。

当时事发突然,气运仅变了两次向,所以三生石粉尘扩散范围有限,宁兮下车后贴着河面转了两圈,试图清理掉可能的三生石残余,不料白发少年的收尾工作居然做的挺干净,现场完全没有三生石粉尘。

至于地下河中的三生石,短期内拿不出来,至少未来两个月的气运走向都不支持,于是他们一商量,干脆把三生石又钉深了些,且下了深重的符咒驱逐附近生灵,准备等气运转到合适的方向再来取回。

路潇毫不怀疑他们能把三生石处理好,只期待地问:“你们还有多久过来?”

免提中的电话沉默一会儿,背景音里的宁兮和米染都安静了,林川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安全局那边的路实在太堵了,所以我们就回酒店休息了。”

路潇思考几秒后询问:“难道你们没人想过通知我一声吗?”

林川:“我以为副组告诉你了。”

宁兮:“我以为米米告诉你了。”

米染:“我以为林川告诉你了。”

路潇怒不可遏:“你们还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我们之中最年轻的都一千来岁了,肯定不是人啊!”林川相当敷衍地打发了她,“打游戏呢!别烦我,挂了。”

“先别挂!那王仁怎么办?殷洋的事情你们查到什么了?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工作啊?喂——喂喂?”路潇的连连发问没有得到回应,话筒对面只剩下冷漠的嘟嘟声,她自言自语地咒骂,“混蛋!这个部门没有绩效考核和年终评比的吗?”

可能因为她抱怨的声音大了些,王仁闻声而至,把她堵在了房间里。

路潇看见他进来并不惊讶,取下珠串戴回了手腕,问了一句:“还没走呢?”

王仁把胸脯一挺:“我想明白了,你们凭什么不管我?我也是公民!保护我是你们的责任!”

“好好好!”路潇对冼云泽使个眼色,“把他扔出去!”

冼云泽将手机收回衣袋,起身走向王仁,不由分说便拉着他的手腕往楼外拖,人类的力气自然比不过人偶,他挣脱不开,一路嚎叫着求救,然而安全局内一片黑寂,无人回应他的呼喊声。

日暮的街道上车流不绝,王仁的求救声引起了一些车主的注意,但这里毕竟是安全局驻地,楼前禁止停留和拍照,路人便也没想太多,减速看一眼后又纷纷疾驰离去。

冼云泽把王仁拖进了安全局右边的狭仄胡同里,直待深入胡同中心后,方才停了下来。这条胡同夹在安全局的餐厅后门和高高的外墙之间,曲折绵长,中无门窗,只放着两三只大号垃圾桶,持续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他们的脚步声消失时,周遭氛围也一同变得死寂,高墙外的车流声止息了,餐厅后墙上的空调外机和油烟净化器同样安静下来,连王仁都被这异变吓得不再呼救,于是他急促的呼吸声就成了胡同中唯一的音源。

此刻最后一缕落日余晖终于被黑暗吞没,但那并非夜色,而是遮天蔽日的暗色水样天幕,漆黑的天幕缓慢流动起来,先吞没了天空,而后又粘稠地降临到地面,胡同内干燥的地砖开始变得潮湿,一种沥青似的液体从地下渗出,一点点填满了网格状的砖缝,地上的沥青与空中的天幕在四野汇合,像是潮汐包围起海岛一样,将两个人圈禁在了这条胡同里。

黑水很快没过脚踝,而后胡同两边都传来了轻微的水花声,哗啦,哗啦,两组趟水而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同时还有一种金属撞击声也越发清晰,最终两个一红一绿的人形剪影分别站在了胡同两边。

那是两个很不寻常的“人”,它们脚下踩着七寸高的木底鞋,身上穿着单色直筒布袍,头戴折痕规整的尖顶黄纸帽,那帽檐里还掖着六枚被红线串成一串的铜钱,铜钱之间虽不曾相撞,却仍然会随着“人”的一举一动发出叮铃铃的钱币声。

王仁吓得抱住冼云泽的大腿,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冼云泽则歪着头,似在思考它们两个是什么东西。

那红衣服的“人”先开口,唱出千回百转的戏腔:“紫地王氏子二,承恩为人,素多不敬,党同巫蛊为祸,其心其行,罪不容恕。”

那绿衣服的“人”后说话,嗓音嘶哑仿佛破锣:“天行有常,因果昭然,是可欺生者,不可欺死者,今奉命阴司,锁回泉扃去也!”

王仁听不懂两个人的唱调,冼云泽便热心为他翻译:“它们说你搞的那些歪门邪道只能骗活人,但是骗不了死人,所以要把你抓去阴曹地府里立案侦查,那它们大概就是阴间的警察吧!”

王仁听他这么说,抱住他大腿的手臂收得更紧了:“我交代!我全交代!我跟你们阳间警察说!别让阴间警察带我走!”

冼云泽闻言把头拧了180度,和瑟缩在自己身后的王仁四目相对:“谁告诉你我是阳间的警察了?”

第110章

王仁嘤咛一声晕了过去。

冼云泽拎起王仁的手臂,然后左右各望了一眼:“绑架是违法的。”

红衣服唱念:“生死有别,不可通论,阳间律法无用于阴司。”

冼云泽讲道理:“那你们阴间的法律也不适用于阳间。”

绿衣服听见他的话,耸肩大笑,惨白的脸庞上一张大嘴裂到了耳根,它阴恻恻地问:“可你还在阳间吗?”

胡同两侧钢筋水泥的建筑不知不觉间发生异变,原本只有六层的安全局大楼忽而上接天顶,穿云而过,高不可及,但细看起来,六层以上的楼宇却与前六层毫无二致,像是夹在两面镜子之间无限映射的循环影像,至于前后胡同和其余建筑,也像被装进了万花筒般向四面八方循环延展开去。

空气逐渐变得凝涩*,胶质的气流灌进鼻腔和肺泡,让人有种溺水般的窒息感,而无形的压力则试图合拢人的眼睑,好把闯入者留在永恒的安眠之中。

少顷,平滑如镜的黑水潭忽而微微泛起涟漪,一根白骨外露的指尖温柔划破水面,然后一只挂着些许皮肉的骷髅手从涟漪中心探出,风情万种地朝冼云泽招了招,骷髅手继续伸展,先露出了完整的小臂,而后又露出了上臂,最后艰难从黑水中拔出了溃烂的身躯和头颅。

但是下一秒,水下又有一只骷髅手狠命抓来,强行把第一骷髅拉回水下,两只骷髅毫不留情地相互撕扯,抓烂了腐肉,抓断了骨骼,不待它们分出胜负,更多骷髅已如雨后春笋般爬了出来,它们踩踏着彼此的骸骨朝上攀爬,但却像开水锅里的螃蟹一样勾连牵绊在一起,谁都不能逃离这片黑暗的泥潭,水面上顿时呈现出一片沸腾之象。

可这些骷髅来到红绿两名鬼差脚下时,却突然变得服服帖帖,一起掌心向上,虔诚地托举起木鞋,甘愿垫就成一条凌驾于水面的路。

冼云泽拎着王仁四下逃窜,无奈越来越多的骷髅从水下钻出来,几乎填满了整条胡同。当他完全找不到落脚地后,一只骷髅手找准机会抓住了他的脚踝,他立刻弹身跳起,但那只骷髅手被带出水面后竟变成了手腕粗的铁索,铮然绷紧,他抓着二楼的空调外机蹬了蹬腿,不想越是挣扎,锁住脚踝的钢圈就扣得越紧,一声咔嚓声后,人偶的脚踝被生生勒出了一道裂纹,若再挣动,恐怕铁索会直接勒断他的右足。

他一臂挂在空调外机上,另一臂则抡起王仁打飞试图跳起来抓他的骷髅。王仁给他抡得虎虎生风,脑震荡等级节节攀升,在昏迷状态下达成了人生的最高战绩。

不久之后,架不住攀扯的空调外机钢架开始松动,固定螺栓也一颗颗崩出,当冼云泽终于要随空调外机一起坠落的前一刻,他忽然用力把王仁扔向了天空,无数骷髅手见状追赶而去,累累白骨汇聚成浪,浪尖扶摇直指王仁。

可怜的王仁飞至最高点将要下坠之时,一个人影却飘然从天而降,如鹰啄雀,稳练地拎住了他的背襟。

路潇带着王仁落回地面,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泥潭和白骨荡开,清出一片圆形空地,沥青般的泥浆围着空地来回激荡,却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她把王仁丢到空地上,转了转右手中从防盗窗栏上拆下来的钢管。

“果然我不走远点儿你们就不敢出来,看来你们也不是什么上等货色。”

红衣鬼差“咿——呀——”了一句,凄婉的高音在四面建筑间折射出重重回声,回音止息时,它婉转唱到:“生人莫问死事。”

路潇白了它一眼,根本没当回事,只回头看了看冼云泽。

冼云泽掉进了黑水里,正和无数骷髅打得不可开交,两边你扯我耳朵,我抓你头发,把一种挺惊悚的情形演绎成了幼儿园小朋友打架。

“你们最好放开他。”路潇用钢管指向冼云泽,郑重其事地警告鬼差,“这可是上古得道的神仙,世间罕有的凶灵,真打起来好几个神仙都拉不住呢!”

而另一边,世间罕有的凶灵已经气急败坏到开始咬人了。

路潇看见这一幕,手里的钢管颤了颤,仍强作镇定:“你看……这多凶!”

大概是冼云泽的表现给了鬼差底气,那红衣鬼差前进一步,泠泠的铜钱声吸引了路潇的注意力,只见它微微抬起垂在身侧的右手,掌心向下,张开五指,黑水中猛地窜出一条皮开肉绽的骨手与它十指交握,鬼差握着骷髅手向旁一甩,骨骼化作了一道冷硬的铁索,铁索一端攥在鬼差手里,另一端仍埋于黑水之下,无法估测其长度。

路潇转了转手里的钢管,正要应战,远处的冼云泽突然被白骨拖入了水下,二人同情共感,那一瞬间她下意识看向了冼云泽,骷髅们趁她分神一拥而上,红衣鬼差则将铁索抖出一个圈,凌空套向了路潇的脖子。

她看着脚踏白骨奔来的红衣鬼差,心底忽起异样,便在短兵相接的瞬间拔身闪过,竟然避而不战,只横甩钢管猛击旁边的大号垃圾桶,铁质的垃圾桶像易拉罐一样瘪了下去,并发出了一声砰然巨响,音浪破空,将奔腾而至的黑水再次震荡开去,各路尸骸白骨也被裹挟着冲远,而音浪掠过红衣鬼差时,那张牙舞爪的鬼差竟像炮竹般炸成千般碎屑,袅袅消散了,原来这装腔作势的红衣鬼差只是个纸幌子,而那真的绿衣鬼差已经夹着尾巴逃走了。

“装神弄鬼了半天,原来装的是胆小鬼啊!”路潇对着绿衣鬼差的背影冷嘲一句。

鬼差逃走,胡同里的环境也随之恢复如常,路潇把王仁拎进餐厅后门,去意见簿上撕了一张纸,照着米染发来的镇压符也画了一张,她和米染学过符咒原理,虽不熟练,但符箓的效力本也不在于熟练不熟练,随便描几笔足够用了。

路潇拍醒王仁,把符纸塞给他。

“那东西被吓到了,估计一时片刻不敢再来找你,你先在这儿躲一会儿!”

她不等王仁反应过来,便追着绿衣鬼差离开了。

鬼差抓走了冼云泽,还当自己绑架了一个把柄,不想它其实是给自己装了一个GPS定位器,当它觉得已经逃的足够远时,身后却传来了路潇的笑声,它立刻跟见了鬼一样悚然加速。

两个人高飞低走,越过一栋栋高矮不齐的建筑,但凡鬼差所过之处,黑色的积水也尾随而至,而黑水漫过的建筑中竟都空无一人,没有光明也没有声响,只有几间公寓窗内泛起微弱的惨绿,连一寸黑暗都难以照亮,整座城市死寂如另一个世界。

奔忙之间,路潇忽然被一处忽明忽暗的窗户吸引了心思,她稍一犹豫,耳边便响起了一声稚嫩的呼唤。

“妈妈!”

路潇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路过她身边,张开双臂扑进了一位女子的怀抱,母女身后,更多的路人比肩接踵而至,他们或挽着手,或拿着饮食,欢笑声与吵闹声、叫卖声和音乐声占据耳朵,此刻远方桥面上,一丛烟花冲天炸裂,千道流光倾泻而下,城市重新在路潇眼中鲜活起来。

有些直觉敏锐的路人察觉到异样,对路潇投来怀疑的目光,似是困惑刚才无心一瞥时并未看见那里有人,怎么她就突然出现在了那里?路潇甩了甩手里的钢管,这些人便都扭开头快步走开了。

绿衣鬼差逃命的功夫委实厉害,一眨眼就甩开了路潇,但纵使它藏得再深,只要不抛下冼云泽就算白跑。

路潇拉开外套拉链,把握着钢管的右手揣进衣襟里,而后顺应感知跑进了人群,事关人命,她追得急切,行人被推搡得连连抱怨,不得不让开一条出路,少顷她追到了冼云泽所处的位置,可还是看不到他的踪影,此刻他们虽在一处,却是镜里观花水中捞月,仍然身处两个不同的空间。

她尝试呼唤冼云泽,奈何这位小祖宗来了脾气,非要和骷髅们分出个高低上下不可。

既然他不来,那只能她去。

路潇左顾右盼一圈,想在感应最强的地方找一个隐秘的位置,强行打破两个空间之间的界限,然而此处已极接近市中心,到处人山人海,根本找不到无人的空地供她施展,如果硬来的话,嗯,也不是不行,就怕以后保障科会偷偷往她的饭里下砒|霜。

她正纠结要不要豁出去时,意外从嘈杂的环境里分辨出了一种熟悉的声音。

叮铃铃……

叮铃铃……

她听见了铜钱撞击的声响。

路潇心思一动,紧跑两步搭住了一个陌生人的肩膀。

这是个外表平凡的中年男子,他上身穿着绿色的夹克外套,下身穿着休闲裤和皮鞋,手里还拎着从饭店打包的餐盒,好像就是一位回家路上顺便看热闹的普通市民,唯一值得注意的地方,是他左手腕上那一串古旧的铜钱手链。

铜钱随着手臂摆动来回碰撞着。

叮铃铃……

叮铃铃……

此时又一颗礼花升空,当头炸开一片姹紫嫣红,引得路上的行人纷纷仰头观望。

唯独被路潇拍肩的男子则猛然转头,表情是超忽常理的惊悚,简直跟见了鬼一样。

但实际上,路潇才见了鬼。

她碰触到男子身体的瞬间,一阵阴风无端吹过她的脸庞,而后身边的行人,天空的烟火,乃至于空气中爆米花和烤鱿鱼香气就都不见了,一切属于现实的光明、声音和气味都像被关掉开关一样凭空消失了。

她终于又进入了那个诡异阴森的异世界。

此刻眼前还哪有什么穿绿夹克的中年男人,她手下按着的分明就是带走冼云泽的绿衣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