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风寄月
云笙注意到,他的躯体开始颤抖,他弓着的背脊,像是一弯弧度漂亮的弓弦,似在忍耐着什么痛苦,高束的马尾也垂落下来,像是一掬清水,流泻在云笙胸前的衣襟上。
云笙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自暴自弃地想着,若是这样能让他好受一些,那便这样吧。
直至,他的唇瓣蹭过她手心的那道外翻的伤口,细微的痒意让她蹙起了眉。
云笙意识到不对劲,下意识想要抽回手。
与此同时,猝不及防的,沈竹漪轻轻舔了一下她掌心的伤口。
冰冷的雨水伴随着冷风灌进云笙的衣领,她却只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火热而濡湿的舌尖描绘过她掌心的纹路。
那一瞬的悸动与温热。
云笙的脑海中炸开一道白光,酥麻的感觉自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的整个身子都瘫软下去,只得挨着身后的屏风,唇瓣哆嗦着,千言万语全部乱成一锅粥。
沈竹漪膝盖向上一顶,轻松地架住了她下滑的身子。
云笙感受到,沈竹漪开始吮吸那道伤口,他温热的唇舌游移在她的血肉间,越发用力。
像是想要从那道狰狞的伤口钻进她的身体,吞吃掉她一般。
云笙手心泛起奇异的痒,如同在被千百只蚂蚁啃食。
几个清晰的大字涌上心间——
他他他,他是真的疯了!
云笙的脸涨红,连手都不听使唤了,直接往他脸上胡乱地招呼了过去。
沈竹漪没有躲闪,硬生生地挨了这一巴掌。
力道并不重,放在某些时候,还有调情的嫌疑。
偏偏他生得白皙,侧脸泛起春雨后的红潮来。
受了这一掌后,他缓慢地舔去唇瓣上残存的血珠。
脖颈上的妖异的缠枝莲纹兴奋地疯涨,顺着脖颈青紫的血管蔓延至清晰的下颌线。
沈竹漪侧着脸,长指拂上被打的地方,似是清醒了。
他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下。
而后,他周身的气息彻底紊乱,围绕着二人的结界在此刻寸寸碎裂。
早就警觉的斗篷人瞬间觉察到了空气中灵力的波动,目光朝他们藏身的地方刺过来,厉声道:“谁!”
云笙两眼一黑。
天杀的沈竹漪!!
快跑!
第25章
斗篷人旋即扬起手,一道黑气便从他袍下窜出。
那道黑气在空中化为一条嘶吼游动着的巨蟒。
粗壮的蛇尾一下便将云笙前方的层层梨花木浮雕屏风撞碎,很快那处便化作弥漫着大片烟雾的废墟。
待到烟雾散去,那处却空无一人。
斗篷人目光一变,转过头,便看见一少年揽着身着嫁衣的女孩的落在了屋檐处。
他们二人皆着浓稠端庄的正红,在这泼墨般黢黑的苍穹下,像是燃烧着的烈火。
萧长老在看清二人面容时,更是大惊失色。
“沈竹漪!”萧长老的神情变了又变,那张沟壑纵横的脸扭曲成一团,“老夫早就想将你这目无尊长的小子抽骨剥皮,没想到你如此不知死活,竟主动送上门来,那便由老夫亲自清理门户!”
沈竹漪的发带被狂风吹得飘动,额前的乌发低垂,遮挡住视线,他的神情也隐没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惊慌过头的云笙开始接受事实,反倒是渐渐平静下来。
事已至此,那便想办法逃命。
她四处张望,暗地里寻找着逃跑的路线,想法设法地拖延时间。
她抹去脸上的雨水,扬声道:“萧长老,我好歹是掌门名下的弟子,此番跟着你出来除妖。你若杀了我们,回去如何交代?”
萧长老的目光转向云笙,冷冷一笑:“如何交代?你这黄毛丫头,无父无母,资质愚钝,死了便死了,你不会以为尹禾渊真有多重视你吧?老夫就告诉你,尹禾渊就是把你当做取血的……”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一道凌厉的破空音打断。
萧长老瞳孔一缩,迅速侧过头,却仍被那缀着铃铛的刀刃划破了面颊。
他半是惊恐半是愤怒地朝蝴蝶刀的方向看去。
沈竹漪抬手,将额前被雨水打湿的乌发顺至脑后,露出一双凉薄的眼:“萧山,以你行同犬彘之资,能苟活到这般年岁实属不易。我给过你机会,你却不多加珍惜。”
萧长老怒目圆瞪:“你、你!沈竹漪,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才可解心头之恨!”
斗篷人蹙了蹙眉,总有种挥之不去的不安,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沉声道:“不可轻敌,一起上,解决了他们,免得夜长梦多!”
说罢,他五指成爪,袍下生出数条吐着信子的黑蛇。
萧长老冷哼一声,也从另一方持剑包抄而来。
云笙迅速搜罗着身上是否还有可用的符箓,就差把裙摆掀起来找了。
她急得团团转,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还不忘朝沈竹漪道:“师弟,我数到三二一,待会我们分开跑……”
大难临头各自飞,能跑一个是一个。
云笙扔出一张带着障眼法的符箓,扬声道:“三、二、一,跑!”
她往腿上贴了一道疾风符,瞬时脚下生风,提起嫁衣的裙摆越跑越快。
跑到一半,她按着胸口喘气,却也没见有人追来。
云笙回过头,却看见沈竹漪仍站在原地,而那两人显然也没将她放在眼里,呈左右包抄之势朝沈竹漪攻去。
风雨呼啸,闪电在云层中穿梭。
云笙看见,沈竹漪的手移向身后从未动过的剑匣。
他从剑匣中抽出了一把缠满白布的剑,白布散落一地,露出斑驳的剑身。
那是一把碎剑,泛着血红色的光泽,不似白鸿剑那般清澈无暇,反倒是透着一股戾气。
剑身的寒光拂过少年的面庞。
沈竹漪的手一寸寸拂过剑身,掌心被锋利的剑刃划破,斑驳的鲜血染上剑身,很快便被吸收了干净。
吸饱了血后,剑格上的篆文一点点亮起,发出诡异的红光。
狂风卷起他的衣摆,他腰间的铃铛也在雨中“叮铃铃”得响个不停,越发急促,像是催魂夺命的乐曲。
飘摇的风雨中,他沉声唤了一句:“穷奇。”
话音落下,沈竹漪手中的剑瞬时红光大作。
剑柄处刻着的三道戒箍齐齐崩裂,封印瞬时破灭。
一道惊雷炸响,只见一对硕大的黑色翅羽在他身后“唰”得张开。
闪电撕裂开天际,一只状似猛虎生着双翅的凶兽在少年颀长的身躯后渐渐显露出形态。
它的脊背高耸宽阔,如山岳般压在云层中,双翅挥舞间生出一阵疾风,冷冷睥睨着众人。
云笙不敢跑了,怕被这凶兽发现,吓得躲在了角落中。
她记得这凶兽,她曾在沈竹漪的识海中见过它只有一颗头颅的样子,那时它还想吃了她。
它果然和沈竹漪是一伙的!
穷奇嘶吼道:“他奶奶的,你终于舍得放老子出来了,老子多久没吃人了,都要憋坏了!”
它体型庞大,却行动如风,很快便扑腾着翅膀飞到了斗篷人的上方。
在它的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下,斗篷人身侧的那几条黑色蟒蛇早已瑟瑟发抖地抱作一团。
斗篷人暗道不好,立刻施法结出法阵想抵御片刻,争取逃跑时机。
可阵法被那穷奇一脚踩碎,斗篷人尚未来得及跑,那张生着獠牙的血盆大口已至身前。
“咚”得一声,斗篷人的头颅被一口咬下,只剩下半个身子从屋檐滚落,落在雨中。
血水蜿蜒一地,萧长老从身后提剑朝穷奇刺去。
转瞬间,穷奇如镰刀般的利爪便接住了那把剑。
强烈的碰撞下,那把剑顷刻间便粉碎,连着萧长老的左手手臂亦被撕扯下来。
穷奇口中嚼得嘎嘣脆,发出一声干呕:“你们这些老东西,修得什么邪门歪道,皮都松了,难吃得紧。也是世风日下,换做以前,老子哪里看得上你们……”
萧长老捂着冒血的胳膊在哀嚎着,他似乎认出了穷奇的身份,浑身的气焰都蔫了下去,只是看向沈竹漪道:“却邪剑!”
“你、你竟这般大逆不道,将这却邪剑中封印的灭世凶兽唤醒,沈竹漪,你这是引火烧身,自取灭亡,为天下所不容,无论是郢都王庭,还是魔域,都会要你死!”
沈竹漪轻笑了一声:“大逆不道?谁定的道?”
他的长靴踩在血泊中,居高临下看着他:“这道既容不下我,又有何存在的必要?”
萧长老咳出一口血,指着他叱责道:“你所作所为若是败露,就不怕连累到金岚沈氏么?难道你想要沈氏因你而被灭族么?”
沈竹漪的笑意淡了下去。
雨滴溅在深浅不一的水洼上,祠堂挂着的灯笼在风雨中飘摇。
沈竹漪垂下眼眸,眸间也好似淌着一涧浓郁的黑水。
半晌,他的声音自纷扬幽怨的雨丝中传来,仔细听去,似是一声自嘲的冷嗤,“沈氏三千户,早已覆灭,萧长老忘了么。”
萧长老蓦地一惊,抬头看向他,唇齿也磕绊着:“你……你……”
沈竹漪却只是垂着头,被雨水打湿的长睫缠成一绺一绺的,在眼窝下化作浓重的阴翳,说出的话也似冰坠雪掣一般。
“昭明五年,九月初九。那日祁山堆满了尸体,将洛水染成了血河。萧长老说不定亲眼目睹过。”
说至此,沈竹漪的眼睫轻轻扫过来,眼尾的红莲像是泣血一般,在雨中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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