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风寄月
那个问题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
直至云笙崩溃地叫道:“沈竹漪,你这个疯子,回来干嘛,我都快要成功了!啊!你真是死了算了!”
他脑中的那根绷直的弦顷刻间断裂,那些失去的记忆像是潮水般涌上脑海。
他的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是了。
他不是此时如丧家犬一般的沈霁。
他是沈竹漪。
从孽镜台中的恶鬼,是地狱里杀回来的沈竹漪。
而他也在这具岌岌可危的身体也在快要死亡前的那一刻,唤醒了全部的记忆,刀光血色的天际下,他在翻卷的白雪中渐渐恢复了真身。
比之当时,他如今的的眸子变得更加凌厉狭长,眉骨鼻梁也肉眼可见地分明挺拔,下颌骨转角处稚嫩的青涩化作冰雪一般冷峻清晰的弧度。
唯有一身的少年意气,像是风雪中出鞘的利刃,越发得耀眼夺目。
沈竹漪乌黑的眸子渐渐恢复光亮,抬眸之时,死死攫住眼前的人。
再晚一点,他手中的箭矢就会贯穿她的头颅。
想至此,他用力掐住她的下颌,眸光极冷,像是恨极了那般道:“云、笙,你怎么敢……”
在被叫出名字的那刻,幻境中的一切静止了。
云笙也失去了幻境中的伪装,彻底地暴露在了他的眼皮底下。
与此同时,只听“咔嚓”一声,他另一只手中的箭矢被折成了两截。
云笙后怕地看着那断成两截的箭矢,仿佛在看自己的脖子。
不、不对!
沈竹漪是怎么恢复真身的……
还有,他是怎么认出她的?
幻境不是还没破灭么?他是如何恢复记忆的?
就在云笙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时,沈竹漪的眼眸闪过一道猩红,衣袂飞扬,狂风舞动,他眼尾处的红莲显现,漫天的大雪中忽然燃起了熊熊烈火。
火舌蹿腾飞舞,像是一朵朵红莲盛放,积雪在顷刻间融化,那些持刀的侍卫和守军触及火焰,尚未发出哀嚎,便瞬间化作灰烬。
他的手从她的鬓角绕到了她的耳后根,像是抚摸情人那般旖旎,眼里那一点猩红的光晦暗癫狂,语气却极尽温柔:“你很想死么?”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放心,我杀了这群杂碎,再慢慢弄死你。”
他指腹处的薄茧摸过她脖颈处的血管,引得她一阵战栗。
云笙觉得像是被冰冷的毒蛇缠住了脖颈。
她眼睁睁地看着红莲业火使天地间的冰雪消融。
不仅是人,失控的红莲业火开始吞噬一切,短短时间内,寝宫、水榭、楼阁都化为一片齑粉废墟。
在万物绝望痛苦的悲鸣声中,沈竹漪俯下身,狠狠咬在了她的脖颈处。
云笙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道:“不不不,我不想死,我只是想救你……”
听到这句话,他的身躯微微一颤。
缠枝莲纹顺着他颈部突起的青筋疯长,他滚烫的身躯紧紧贴着她,但凡与她肌肤相贴的地方,都盛放出这样漂亮灼热的莲花。
她颤抖地伸出手拽住他的袖摆,却只摸到了冰冷绸缎上繁复的纹样。
“师弟……”
她仰起脖颈无力地承受着,望着红莲业火越烧越旺,布满阴霾的天空也在火焰的侵蚀下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节骨分明的大手抓着她的后颈,整张脸埋在她的肩颈处,像是阴冷的蛇,在吸食她的血,先是用尖利的犬牙撕咬,而后像是情人厮-磨那般温柔地舔舐着。
直至他火热的唇舌探入她的衣襟深处,云笙才下意识挣扎起来,可是显然无济于事,反而让他的动作越发粗暴狠戾,他修长的五指深深插-入她的发间,像是要将她吞吃殆尽。
她红着脸,用力拍打着他的肩。
一颗汗珠顺着他纤长的睫毛滚落。
在抬眼之际,他乌黑的双眸中也像是盛放着晚春花开般的旖动,这花绚烂地开在烈火中,炙热的眼神近乎将她吞噬。
云笙喘着气道:“沈竹漪,沈竹漪你疯魔了!你被业火控制了!”
她气急败坏地咬在了他的肩头,很用力,刺破衣物,在他肩部咬出了一个血痕。
这点微不足道的刺痛,不及他曾经受过的任何一次鞭刑或是抽骨削经的万分之一。
在经历那些酷刑的时候尚能一声不吭的他,可在她咬上来的时候,却克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轻吟。
云笙看着他眼下浮现奇异的红润,意识到这或许只能让他爽,后悔不已,刚要收回嘴,却被他伸出的手卡住了下巴。
他稍稍用力,她的嘴便合不拢,露出一排贝齿后的舌头。
他的指腹摸上她右侧的虎牙,轻轻摩挲着,就是这颗尚未被磨平的牙,方才深陷他的皮肉,他的指腹摁上去,力度越发重,仿佛在回忆着她的齿牙扎破皮肉那一瞬的悸动。
他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紧绷着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云笙都快气哭了,嘴又合不上,一点晶莹从嘴角渗出。
他额间布满了汗珠,一颗一颗,顺着他高耸的眉骨滚落,一道瑰丽的莲纹沿着他下颌的转角攀附而上,他却只是笑道:“师姐,我很清醒。”
在说出这句话时,燃烧着的红莲业火翻涌,整个幻境不堪重负,像是一面被打碎的镜子,从裂缝处开始尽数破碎。
一道刺眼的白光向二人吞噬而来。
第44章
再次睁眼,云笙已然回到了百花楼。
而在百花楼,围绕着画舫的水榭发出一道道爆鸣,那些隐藏着阵法的地方尽数被毁。
一旁的赵缨遥也猛然睁开眼,她面色苍白,不知是经历了怎样的幻境,嘴唇一直在抖。
红姑因为幻境的反噬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难以置信地望向沈竹漪:“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如何能在幻境的因果之外,甚至还毁掉了我们的阵法……”
其他客人们自幻境醒来后便作纷纷鸟兽散。
百花楼内的侍女们娇呵一声,朝着三人围攻而来。
从幻境出来后便一直阴沉着脸的沈竹漪忽然拔剑,一道剑风自堂内扫过。
这道剑意并无任何花哨之处,丝毫不掩饰其中的杀意,堂内的桌椅被径直劈成了两截,便连刀枪不入的盘龙柱触及到余威,也留下了触目惊心的剑痕。
在看见那道剑意后,所有人心中都涌现出一个想法——血肉之躯,触及必死。
眼见那些侍女要血溅当场,一道牡丹色的披帛自高楼涌下,披帛用以柔和的绸缎制成,却能裹挟着那道锋锐的剑意。
剑风在披帛中穿梭,竟调转了方向,朝着湖面飞去,湖面那八十八道暗桩被剑风扫过,瞬间矮了一截,就连湖水都被劈开。
一道身影自顶楼缓缓而降,那是一位眉心点缀花钿的婀娜女人,眉眼妩媚,唇色红润,指甲涂着漂亮的丹蔻,声音也好似戏曲般婉转:“小公子,杀意这般重,不怕遭业报吗?”
红姑见到此人,毕恭毕敬地行礼道:“楼主。”
云笙意识到,这女人便是百花楼的楼主燕辞楹。
她的相貌极美,身姿丰腴却又不失少女的轻盈,第一眼见到她都会想,传闻中的国色天香合该是这般。
云笙从未见过这般明艳的女人,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她。
燕辞楹轻笑一声:“生得这般俊俏不凡,貌美郎君,怎地如此铁石心肠?”
她眼波妖娆流转,自沈竹漪高耸的眉骨落下,停在他窄而有力的腰身上,格外满意地勾了勾唇:“不若留在我百花楼,侍奉我左右?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
“金银、地位、权势,这世间男人所追求的无非便是这几样,你来我百花楼必有你的所求,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她迤逦的眼尾被淡金色的水粉勾勒着,手肘间长长的披帛犹如缠绵的春风般笼向少年清隽的面庞。
牡丹色的披帛卷上他的腕骨,冷白的指尖被衬得像是一寸雪。
他抬起浓密的睫毛,眉骨下方落下的阴影恰好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只有声音,像是被碾碎的花瓣,旖旎朦胧中,缓慢又惫懒:“若我要王庭之内一人的项上头颅呢?”
燕辞楹轻笑:“当真是一朵恶毒带刺的花。”
“虽然有些难度,不过也不是不行。我反正也看王庭那些人不顺眼许久了。”
“说吧,你要杀谁?”
百花楼内的光朦胧又眩晕,纷扬而落的花瓣在空中打着旋儿,是一种迷人心智的香气。
“呵。”
沈竹漪忽然低头笑起来,笑得胸腔都在震动。
“你不会当真了吧?”
云笙望过去,就见少年小幅度地扬起下颌,那张脸上有着淡淡的讥诮,弯弯的眼眸中,恶劣呼之欲出:“你配么?”
乌黑的眸子深处,那种轻蔑流露出来,似乎看人和看犬并无两样。
云笙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话音落下,燕辞楹似乎踉跄了一下,她面色大变道:“你……”
红姑更是气到站起来:“大胆狂徒,竟敢如此无礼!”
沈竹漪的长靴碾上披帛的末端,逼得燕辞楹的身形跟着被踩在地上的披帛朝他快速靠近。
而他另一只握剑的手,手背经络分明,早已准备洞穿女人纤柔的身体。
燕辞楹只得将那段披帛舍弃,她身后飞出好几名持剑的男子,皆是俊美无双,实力非凡,应是楼里的其他花仙。
燕辞楹沉着脸道:“我要他死。”
“是,楼主。”
而红姑手中的扇子化作长剑,也领着一众侍女朝他杀了过去。
云笙摸向袖中的符箓,转头对赵缨遥道:“缨遥,还请你祝我们一臂之力。”
赵缨遥早就拔出腰间的长刀:“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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