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食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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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衣柜内，各色轻薄柔软的女性夏装被整齐的挂好，垂落的衣料蹭过卡莉的侧脸和肩膀。
她正因为刚刚的惊吓而略微急促的喘息着，木质熏香混合着空气不流通的沉闷气味不断涌入她的肺部。
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拽下了胸前的十字架项链，因为这里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只能凭借感觉死死按在了袭击者的胸膛处。
黑暗中，有‘人’的鼻尖滑过她的侧脸，冰冷的薄唇凑近她的耳朵，阴冷的声音好似蛇一般爬入她的耳膜。
“果然，你突然开始信仰上帝，读那么多遍圣经都是为了我。呵……”
说不出是讽刺还是愉悦的笑声传来。
“可惜你并不是虔诚信仰上帝的羔羊，你的十字架里没有信仰的力量，所以这个十字架依然对我无用。”
什么？没用？
卡莉微微瞪大了眼睛，仿佛无法理解对方说的话。
十字架无法被她直接使用，她可以理解，毕竟为了游戏的趣味性，一些恐怖游戏确实会在道具上设下限制。必须完成前置任务，解开限制才可以使用。
但因为不够虔诚就无法使用十字架这就太扯了吧？
敢情玩家想要在游戏里用十字架驱魔，还得在现实里真的去信仰上帝？
你这到底是恐怖全息游戏，还是上帝羔羊定向培养模拟器啊？
原来这就是这个游戏宣传上说的‘百分百现实’‘真实世界’‘硬核恐怖’的含金量吗？
这合理吗？
从这个游戏的世界观来看很合理，但对玩家一点也不合理。她要告到中央！告到中央！之后下线就给这个游戏一千字差评！
就在卡莉在心里怒骂游戏策划的时候，那阴郁黏腻的视线穿过黑暗，如有实质的扫过她变了又变的面色。
“你在想什么？”
卡莉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被对方禁锢在怀中的她沉默的松开手，任由那无用的十字架滑落，然后她迟疑着抬手摸上了他的脸颊。
属于活人的体温犹如三月春风拂过那冰冷的侧脸、眼角、睫毛、鼻梁再到嘴唇。那‘人’的下颌紧绷，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在干什么？”
卡莉还是没有回答，此刻的她只能靠其他感官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她清楚的感觉到有个高大的身影正曲腿坐在这狭小的衣柜里，她被迫面对面坐在他的怀里。
他的一只手好似冰冷的钢条一般紧紧箍住她的腰部。另一只大手瘦削冰冷，却骨节宽大，像口罩一样直接罩住了她的下半张脸。
她的手摸过那头凌乱的头发，高挺的鼻梁，冰冷的薄唇，随后顺着他的肩膀一路下滑，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一个具体的形象。
对方眉骨深邃，穿着破旧有洞的毛呢风衣，骨架很大，却没多少肉，身形高挑瘦削……
她仿佛一个失明的盲女，努力的把触摸到的这一切和记忆里的那具尸体对上号。
而在她看不透的黑暗中，原本无形的灵体逐渐显形，身穿毛呢风衣的高挑男人闭上那双黑沉的眼眸，喉头不断滚动，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肆意的摸索。
她的指尖每每在那无形的人体上滑过一寸，都会为他带来阵阵颤栗，逼得他肌肉寸寸绷紧，仿佛正在忍受某种可怕的酷刑一般。
忽然，她向下的手调转着一路开始上滑，伸入他的风衣中，微凉的指尖滑过他的胸膛，摸上了那旧衬衣的衣领。
他的身子猛地一颤，捂住她嘴巴的那只手迅速抬起，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下一步行动。
这个一百多年前的灵魂声音暗哑的劝告：“这不是淑女所为。”
卡莉没有理会他的话，她自顾自的用手指摸了摸他衣领处被磨损出的毛边，终于笃定道：“那些红蔷薇是你送的？”
“是。”
卡莉：“你就是这栋鬼屋的恶灵，你一直没有离开？”
恶灵黑沉的眼眸紧盯着怀中的她，他们离得这么近，近得仿佛他已经拥有了她，但现实却是……她连他的名字都记不得了。
“……我有名字，我给了你我的名字。”
“托比？”卡莉又问：“那么托比先生，你为什么还没有离开？”
“我离不开。”
卡莉皱眉：“我已经把你的尸体拉出了夹缝，你的灵魂怎么还会被困在这栋房子里？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衣柜内陷入了数秒的沉默，随后那阴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因为我把名字给了你，我将我的灵魂也给了你，所以我不是离不开这栋房子，而是……离不开你。”
卡莉立刻回想起当初的那阵风在她耳边的低语。这算什么？强买强卖？
她的眉头皱的更紧。“那你为什么要把名字给我？”
那只冰冷的大手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她抚摸上他的心口。
“因为你夺走了我的心，所以我只好把名字和灵魂都给了你。”
卡莉的手被迫紧按在那毛呢大衣上，她手下的胸膛冰冷且毫无起伏，让她清楚的认识到此刻正把她困在这狭小衣柜里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个冷冰冰的亡灵，并且这还是一个曾经几次伤害过她的恶灵。
于是她使劲缩回手，一字一顿道：“可我不想要你的名字、灵魂，也不想要你的心。”
托比感受着手中那抹温暖的离开，苍白的指尖微微蜷缩。
黑暗中传来阴郁不甘的质问：“为什么？”
他知道他已经是死去多年的灵魂，他的胸膛不再有温热的心跳，只有永恒的冰冷和死寂。他本已经不再奢望任何温情和爱。
她不该出现的，但她偏偏出现了……
活人的拥抱好似销魂蚀骨的毒药，他拼命克制住自己，试图驱赶她离开。结果她向他伸出了手，于是他胸腔那早已死去的心脏忽然升起了一丝隐秘的野望。
他贪婪的窥视着她和那个怪物的亲密举动，嫉妒和那扭曲的喜悦犹如毒蛇的剧毒一般迅速腐蚀着他的心脏。
每一夜，当夜深人静之时，他都能听到他的心在咆哮着……也在卑微的祈求着……
“既然你能接受那个怪物，为什么不能接受我？我明明可以比他做得更好！”
卡莉思考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恶灵说的是布拉姆斯，于是她毫不犹豫道：“你和布拉姆斯不一样。”
那阴郁的声音近在咫尺。
“有什么不一样？”
卡莉：“布拉姆斯很乖。”
“我也可以很乖……”
黑暗中，一只大手以轻柔地姿态抬起她的手，薄唇在她的手背上印下冰冷的一吻。
“我可以做你最乖巧听话的狗。”
卡莉心想：布拉姆斯就从来不会说这种话，这一听就不是乖巧的狗，而是伊甸园里那条诱骗夏娃和亚当偷吃禁果的阴冷邪恶的蛇。
但她没有反驳，只是道：“什么都听我的吗？”
那阴冷的声音迫不及待的响起。“是，一切都听你的。”
卡莉眨眨眼：“那我要你以后都不要跟着我。”
这话一出，狭小的衣柜内迅速陷入死寂。
第35章 嫉妒
卡莉的声音戳破了这片寂静：“你看, 你根本不会听我的话，你一点也不乖。”
恶灵攥紧了她的手，嫉妒好似毒蛇的毒牙毫不留情的刺进他的胸膛, 注射罪恶的毒液。这是他生前最看不起的情绪, 但此刻他却放任着，控诉着。
“如果你对那个怪物下达这个命令，他同样不会听你的！我看见过的, 他明明有好几次都不听你的命令, 他甚至……甚至在浴室袭击了你, 既然你能包容他，为什么不能施舍一丝怜悯给我？”
卡莉的手被攥得有点疼，她正要说话，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把她拉得往前倒。
她被拉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一只大手死死按住她的背部, 逼得她侧脸紧紧的贴在他那冰冷死寂的胸膛上, 无法挣脱。
紧接着她感觉到对方瘦削的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处，他声音低哑的祈求着。
“……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我不奢求你的整颗心, 我只是想要和那个怪物一样的待遇而已，就算是这样也不行吗？”
他们贴得太近了, 卡莉甚至觉得这个恶灵正在试图通过这个紧密的拥抱, 通过这股偏执的冷意来侵蚀她的灵魂。
而在这过近的距离中, 卡莉隐约嗅到了一缕淡淡的香气, 恶灵本该没有气味, 但她确确实实嗅到了他灵魂上沾染的那一缕花香，那是蔷薇花的香气……
卡莉承认, 那浅淡的花香很好闻，那一枝枝被她亲手扔进垃圾桶的红蔷薇也很美丽, 但这依然不足以打动她的心。
她的声音非常冷静，不带丝毫多余的情绪。
“你和布拉姆斯没法比，你们是不一样的。”
恶灵猛地收紧了怀抱。
“那我就去杀了他！”
他像是要把自己的灵魂揉碎进卡莉温暖的身体里，发出的声音透着濒死一般的痛苦和解脱般的畅快。
他嘴上说着要杀死别人，却又像是要杀死自己。
卡莉冷酷道：“那我就杀了你，再自杀。然后和布拉姆斯一起躺进坟墓里。”
区区游戏boss还想威胁玩家？可笑至极！玩家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
然而玩家的叛逆在这种情况下却被误解为了生死与共的深情。
“你就那么……爱他吗？”
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恶灵咬紧牙关，他试图克制着自己的嫉妒，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
“是，我和他没法比，他是你精心饲养的秘密情人，你给予了他最珍贵的爱情，让他逐渐从一个怪物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而我呢？我是家中破产的落魄画家，是流浪汉，是扒手，是乞丐，是被骗献祭的愚蠢可怜虫。我一步步被肮脏的沼泽所吞噬，憎恶让我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堕落进地狱的魔鬼！”
恶灵的声音阴鸷中透着无尽的悲凉。就像是一把冰冷锋利的手术刀在切开自己的每一寸血肉，翻搅着每一寸神经，他终于还是抛弃了自己仅剩的体面，把自己所有的不堪全部摊在了怀中人的面前……
“你听说过瓶中魔的故事吗？魔鬼被封印在了一个漆黑的瓶子里，他祈求着有人能救他，于是他被封印的第一个百年，他发誓谁能救他出去，他就给对方享用不尽的财富。”
“第二个百年，他发誓：他将让救他的人当上至高的国王。”
“第三个百年，第四个百年……他每一次发的誓言都比上一次更重。”
“直到四百年之后，魔鬼在一片冰冷死寂的黑暗中绝望的发誓，如果有人来救他，那他一定会杀了那个人！”
“你不该救我的，你救了我就像是释放了魔瓶中的魔鬼。我不会因此感激你，我只会永远跟着你，纠缠你，你永远也别想摆脱我，永远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