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椋
她低头,这回拽她的是那个年轻荷官。
“不介意的话,请将那本「书」让给我。 ”
荷官微笑着。这次他说话的语气平和很多,因为不那么夸张,杜争玄一眼就看出来他是认真的。
杜争玄站在垃圾桶上,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两秒,反问:“你觉得我介意不介意?”
如果有任何一个跟杜争玄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立马会辨认出这是传说中的反问大法。
教师常用,经典招式包括但不限于:「你是给我学的还是给自己学的」、「你问的这个考试考吗」……等等,杀伤力在于明知故反问,让被反问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候低头沉默等训就完了,通常反问者会自动打完一套连招。
但很显然,荷官并不了解杜争玄受的什么教育。
他仰着脸看杜争玄,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
杜争玄决定继续发力:
“你觉得我能不能把「书」给你,来,你自己说能不能。 ”
当然,这问题抛出来就不是让人回答的。所以杜争玄不等荷官开口就继续吟唱:
“每天在赌/场有没有认真工作,你自己心里清楚。那你发牌是给我发的吗?退一万步来说,你牌发不好、被扣工资,跟我也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照样玩完走了,对我有影响吗?没有。最后遭殃的还是你自己。”
“现在书还没在你手里,你就这么绞尽脑汁想要。那要真给你了,你还有心思工作吗?你不天天抱着那本破书写写写,全世界都得让你掀过来。”
“……”
荷官半张着嘴看她,好像突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一样。
“你也别怪我说这些,我也都是为了你好,”杜争玄转入最后的语重心长环节,神态学得十成十,“你认真上班,到时候赚了钱又不给我,还不是你自己花,想去哪里去哪里,你自己过得舒服是不是?”
不知道被哪个词戳中了,一直处于茫然状态的荷官居然配合的点了点头,说:
“自由。”
神经病吧。
“对呀!”杜争玄用鼓励的语气说,“想去哪里去哪里,多自由啊。所以从今天开始,咱们这个心思就用在学习……不是,用在上班上,到时候赚了钱到处玩,好不好?”
荷官的思路完全被她带跑了,竟然真的有点被说动的意思,脸上流露出几分动摇。
他犹豫说:“但是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
应该是个人名?
“你别管别人,你就管好你自己,”杜争玄立马找到公式往里套:“你上你自己的班,你说的这个费奥多尔,到时候他上班赚了钱又不给你花对不对?”
荷官思考了一下,点点头。
“就是呀,”杜争玄马上接,“所以说学习……我是说上班,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不要老管别人。咱自己学好……不是,是上好班,把钱赚到手活得自由自在的,这就够了,对不对?”
年轻荷官微微皱着眉不说话,好像真的在思考这番话。
杜争玄心想你就慢慢思考吧,这是多少年凝结出来的公式,包管用的。
她趁机把自己的校服从对方手里拯救出来,撑着墙就要往上爬。
就在即将翻越胜利之墙的时候,杜争玄突然灵光一闪。
等等,这家伙刚才是不是说「字迹清晰、逻辑自圆其说」那些条件都不算事来着?
那她能不能……
……
“你和那个费奥想要「书」,是不是想在上面写什么呀? ”
本来正在思考「上班」与「自由」这对词汇之间关系的荷官、名为果戈里的青年抬头,发现垃圾桶上的少女蹲下来了。
杜争玄有些偏瘦,留着短发,下巴尖尖的,眼睛却很亮。
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常常面无表情,像睡不醒有点不高兴的样子,这会儿笑得却有种与年龄不相符的和蔼(?)。
果戈里思考了一下她问的问题,摇摇头,又点头,又摇头。
杜争玄的笑停顿了一下,又露出那种好像在心里骂人的表情。
“到底是还是不是?”她问。
果戈里说:“我不知道费奥多尔想拿来做什么,但他或许是有这个打算。”
“这样啊……但你也想要对吧?”
杜争玄说。
果戈里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诚实点头。
他这么做了之后,杜争玄一下就笑了,她问果戈里:“你看我怎么样?”
果戈里看她,从没有任何修饰的短发,到宽松简单的奇怪制服,还有她一直背着的、看着重量就不轻的书包。
“像个囚徒。”果戈里很中肯地评价。
“……”
杜争玄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可能又在心里骂人,但她马上又恢复状态:“我不是说这个……外在,我是说,你看我个人潜力怎么样?有没有就是、成为有钱人的潜质?”
果戈里歪了歪头,没太搞明白她在说什么。
杜争玄看他这样,干脆摊牌:
“我就直说了吧,你和那个费奥什么的,给我出几份我如何合情合理一夜暴富的策划案,要这个内容详实,具有现实可操作性。”
“我要求不高,逻辑能自圆其说即可。字数嘛……就不少于五万字吧,用中文写。”
第29章
某些词汇的重复率太高,几乎不用猜就能知道杜争玄要这些策划案是用来干什么的。
果戈里都听懂了,包括她没明说的部分:
杜争玄打算用「书」发家致富。
老实说,这个愿望简直俗套得不能再俗,甚至在部分人那里会遭受鄙夷。而且「书」能做的事情很多,通过书写文字改变现实,把黑的变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都轻而易举。
相比之下,想发财这个愿望就有点太不值一提了。
“您想要钱吗?”果戈里说,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平淡:“我可以给您足量的钱,作为交换,请让我将「书」带走。 ”
“不可以,”杜争玄很干脆地拒绝了,“我再重复一遍,写五万字策划案来,我考虑考虑。”
伴随着果戈里态度的变化,她也随之强硬起来,甚至抽空对后面站着的太宰治点了一下兵:
“那个穿黑衣服的小同学,你也可以写哈。尽量多写点,写完发我邮箱,记得署名。我会在十五个工作日内通知中选的人,咱们到时候再联系。”
杜争玄说着报了一下她某个小号的邮箱。
只报了一遍,反正他们这些聪明人应该都是听过就不会忘的。
站在远处的太宰治一摊手:“我倒是可以写,但不知道面前这位先生愿不愿意让你就这样走呢?”
他的神情摆得十足无辜清白,好像置身事外似的。
“是这样吗?”
杜争玄的目光收回来,朝着垃圾桶的下面看。
她面前的荷官又在笑了,是那种恐怖电影里小丑即将发疯前的夸张笑容。
荷官虽然一动不动,但眼睛却紧盯着她,看那意思是要把翻墙跳到巷子里变成她永远也达不到的真实。
对方应该也确实有这种实力。
杜争玄第一次到这边,就是在教研楼外面被什么东西盖了一头。当时她以为是迎面飞来的塑料袋,现在看来应该也是白布之类的东西。
虽然说起来很超能力,但这个荷官多半能通过盖白布的方式移动人的位置,就是距离不太确定。
杜争玄前两次都是瞬间转移了几千公里,但刚刚和太宰治一起时却只动了几米而已……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足以证明这个荷官确实有点超能力。
这是能推出来的对方的条件。
荷官不说话,杜争玄就继续问:“你俩威胁我?”
她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几乎是肯定的。
有时候解决问题就像做题,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要求什么,然后整理已知条件得出答案。
杜争玄捋过逻辑,所以她没惊慌失措,甚至也笑了笑,说:“你试试啊?”
“没错,「书」就是在我这里,但我不给。你们谁想抢都可以上来试试。 ”
她第一次正面承认了自己持有「书」,还放出了近似挑衅的宣言。
杜争玄今年十六岁高一,等暑假才过十七岁生日。和所有正常长大的孩子一样,她普普通通上了十几年学,虽然体质比很多学生好,但真遇上经过训练的运动员也比不过。
而她面前的两个人,明显不是善茬,随便哪一个面对她都占上风。
可偏偏在她这么说了之后,没有一个人动。
现场安静了一会儿,太宰治才慢悠悠地说:“这样说好吗?你面前那位先生可是似乎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能力哦?”
“我知道,”杜争玄说,“我也可以有。”
“你也有?”
太宰治好像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杜争玄觉得有点表演痕迹。
“……你不是也有吗?”杜争玄说,“大哥拜托我又不聋,你俩刚才轮着喊「异能力啥啥啥」的我都听到了好吗? ”
杜争玄对日语略懂些皮毛,这些皮毛几乎都来自她看的那些动漫,因而她所掌握的词汇领域也跟正常学习日语的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比如,她无法用日语从1数到10 ,但是却知道「ダークフレイムマスタ」可以译为「 Dark Flame Master 」又称「漆黑烈焰使」。
尽管「异能力」是个新词汇,但「超能力」她几乎天天听啊。这稍微举一反三一下不就都出来了吗?
根据杜争玄的经验,很多番里会生造各种各样的超能力,一个比一个牛。
故事重点基本也都放在能力持有者怎么斗智斗勇、美女帅哥怎么打得又美又飒。超能力来源几乎都是一带而过,她压根没见过哪个故事开篇是结合生物基因学和遗传学、来详细介绍超能力细胞是如何有丝分裂的。